然而,隨著齊王王敬武的決定而暗流涌動的,顯然絕不止棣州一處。
就在青淄鎮(zhèn)所屬的淄州貝丘今山東淄博市淄川區(qū)城內(nèi),已經(jīng)失蹤日久而改頭換面過的前諫議大夫、節(jié)衙判官張濬,也對坐在面前的平盧后軍都指揮使盧弘,輕聲捻須道:
“這位王上已經(jīng)老而昏聵了,居然想要繼續(xù)指望首鼠兩端來維系局面,卻不知這太平賊都要逼上門來了,卻是猶自難舍小利不肯全力以赴。。”
“如今更是病重難起,而只能靠王師范那個儒口小兒出來支撐局面。都率難道還要猶豫什么,豈不知當斷則斷,不然反受其亂的道理呼!”
從某種意義上說,這位昔日的節(jié)衙判官張濬,也是時尚為數(shù)不多并且正在變得越來越少,依舊心向李唐的孤臣余數(shù)了。他本是人稱“三樂老”的富貴宰相王鐸視為左膀右臂的黨羽之一。
只是當年隨著王鐸失勢被貶走東都,他也從戶部侍郎被遠放為平盧軍判官然而他在這個位置上一做就是近十多年的光景,后來王鐸居然投賊而當任了偽職,他也徹底斷絕了指望而一心就地扎根和安身下來。
但不管這么說,他多年結(jié)交和經(jīng)營下來的人脈和利害關系,讓他在歷次平盧軍的內(nèi)部風波和變亂中得以獨善其身。然后,他所效忠的大唐突然就沒了了,天子也成了賊軍的階下囚,王敬武更是自立稱王。
因此,他剩下的唯一執(zhí)念和心思,就是作為世間最終心屬大唐的忠臣義士,竭盡所能的阻止和破壞那太平賊,就此統(tǒng)合中原的步調(diào)和進程。為此他不惜暗中煽動王師范制造事端與之決裂,也不惜在王敬武露出頽態(tài)后鼓動他人取而代之。
我十分割線
而在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大河以北數(shù)百里外的幽州城內(nèi),卻是在寒風肅殺當中迎來了新一輪血火如荼的大清洗。乘著李可舉在河東兵敗失蹤的消息還沒有完全傳揚和擴散開來。
作為唯一先行一步得到消息而成建制引兵歸還的燕軍大部隊,來自山北塞外的盧龍軍司馬兼山北防御使李全忠,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要按照藩鎮(zhèn)歷史上的慣例,對著正當虛懸的節(jié)帥之位發(fā)起沖擊了。
因此,首當其沖的就是要先鏟除和斬盡殺絕那些,追隨了李可舉家門兩代把持盧龍鎮(zhèn)大權(quán)的親信黨羽及其親族們,并且用抄家和殺掠的過程來滿足和變相犒勞,那些追隨自己長途頂風冒雪奔還幽州的士兵和將弁。
當然了,待他的麾下攻殺和屠戮的差不多,并掌握幽州上下的局面之后,就可以在一片血色漂流當中重新發(fā)出,以號令和召集那些分布在盧龍鎮(zhèn)新舊十數(shù)州之地的駐軍將領們,前來覲見和表態(tài)。
然后在這個過程當中,自然會有一番新老權(quán)勢更替所帶來的爭斗和博弈,也許還會有地方叛亂和反攻的波折,但最終只有占據(jù)了幽州根本之地的資源和名分大義上的優(yōu)勢,可以輕易而舉壓服、收買或是掃清這些苗頭。
然后,在血洗過后的累累尸骨之上和諸多將門重新歸順、服軟的大義名分籠罩中,以李盡忠為首另一個李氏家族所帶領的盧龍鎮(zhèn)新時代,以及足夠綿延兩三代人的富貴權(quán)柄就此誕生了。
而作為這一切幕后的始作俑者和幕后推手,年輕的太平軍特使敬翔,卻是在旁冷眼觀望著這一切,并且毫不猶豫的收下來自李全忠所饋贈的珍玩、金帛和女子構(gòu)成的好意和嘉賞,以便令對方安心無慮。
要是在此之前他可能還會為之動容和自得不已,但是經(jīng)歷了太平軍中的那段全新氣象的見聞之后,他看著李進忠為首這些得勢的燕軍將領們,也不過是像在看焚屋漏舟之間,猶自抓緊最后一刻時分狂歡作樂的冢中枯骨而已。
至少敬翔已經(jīng)看的很明白了,在未來太平軍所締造新朝的天下格局之中,已經(jīng)沒有他們這些武夫之輩憑持勇力和野心,而在天下生民百姓的苦難深重之上,繼續(xù)肆意殘橫下去的余地了。
因此,他們在這里的狂歡,也不過是最后時光的回光返照而已甚至從某種意義上說,他們在這場動亂和攻殺之間損失的越大,未來太平軍所遇到的妨礙和阻力,就愈發(fā)微小。
而敬翔為此所付出的,也不過是作為使者在些許言語上的支持和鼓勵,還有用話術和間接策劃的引導下,對方一廂情愿的妄自揣測而已但至少在對方看來太平軍尚在遠方,而手握權(quán)勢的誘惑卻是近在咫尺。
因此,這位新上位的李燕帥,還妄想著通過賄買和恩接自己,企圖與太平軍結(jié)盟和引為外援,來對付盧龍鎮(zhèn)境內(nèi)那些可能存在的挑戰(zhàn)者或又是牽制可能由此產(chǎn)生干涉**的成德、魏博等河朔藩鎮(zhèn)。
比如,只要略施手段就能讓正分駐在代北的蔚、嵐、云、府、麟、武、儒各州境內(nèi)的燕軍,并沿塞的魯、麗、含、塞、依、契六胡羈縻州的各部人馬,有家難歸或是一時之間沒法成為他上位的妨礙。
當然了,最關鍵的是敬翔還記得那位王上專門交給自己,也是這一切重中之重的附帶任務就是監(jiān)視并防患燕山以北的松漠都督府和安東都護府故地上,以契丹八部聯(lián)盟為首的東北藩胡,暨此乘火打劫或是乘虛而入的機會。
而煽動和蠱惑這位野心勃勃的李司馬上位,反而只是他抓住機會順勢而為的附帶手段而已。所以,在將來或長或短的一段時間內(nèi),敬翔還要繼續(xù)與這位新鮮出爐的李燕帥繼續(xù)周旋下去,至少也不能令其在內(nèi)亂中太過削弱和空虛了。
這時候,牙城之內(nèi)突然就傳來震天的歡呼聲然后又變成幾名渾身血跡的將弁,在李全忠面前興高采烈而迫不及待的匯報聲:
“抓到了,全都抓到了。。”
“那李可舉的眷屬,都躲在那登云樓上,還堆滿了柴碳想要舉火**。。”
“結(jié)果火頭才起,兒郎們就舀著雪塊潑砸過去,就把人都給搶下來了。。”
然后又有人舔著嘴唇而躍躍欲試道:
“接下來這些人等當做如何處置,還請大帥吩咐?”
“自然是留女不留男,留大不留小了。。”
一身深紫對花的錦袍卻難掩滿臉戾氣和得色的李全忠卻是輕描淡寫的擺手道,就像是揮走冬日里根本不存在的蠅蟲一般:然后他又轉(zhuǎn)頭過來對著敬翔隱隱嘶啞開聲道:
“我聽說那李可舉的膝下尚有一對容姿上好的小女,可為特使暖席鋪墊一二。還請千萬不要推卻,乃是我一番拳拳之心。”
“那。。。就卻之不恭了。。。”
敬翔有些詫異的沉吟了下緩緩應到。
“此外,還請?zhí)厥古c我傳話長安,我家門有一小女將欲及笄,薄有姿色而兼具才藝,愿為王上侍奉宅邸之選。。”
然后,就見李全忠隨即又道:
“這。。。”
敬翔頓時露出為難顏色道:
“當然只是請貴使傳個話而已,自不敢奢求更多但若能因此不嫌左右,自然是感激不盡的。”
李全忠又意味深長的似笑非笑到:
“罷了,我也盡力而為就是了。。”
聽到這里敬翔也只能硬著頭皮應承道:
“如此甚好,吾也更加安心備邊塞外而經(jīng)略諸胡各族了。”
李全忠這才釋然慨聲道:
敬翔卻是心中恍然起來。顯然這位剛剛奪位的李燕帥也不是什么等閑人物,在這段時間里的耳濡目染的相處下來,卻是隱隱多少猜到了太平軍所秉持的立場和訴求了。
而在風雪交加的兗州今山東濟寧附近瑕丘城外,帶著一身寒氣跺著腳搓著手的朱老三,走進中軍大帳又來到了一大盆燒得猩紅而熱氣滾滾的炭火前,迫不及待的烘烤起來已經(jīng)有些失去知覺的手腳。
然后,就有人連忙奉上一大碗燒滾還加了許多板糖和姜末,而發(fā)黑泛亮的濃茶湯然而朱老三端在手里卻是沒有馬上輟飲,而是一邊捂著暖手一邊用蒸騰的熱氣烘起胡須和眉毛上結(jié)的白霜
直到熏蒸得他面皮泛紅起來,堆疊的皺紋也慢慢舒張開,這才美美灌了一大口茶湯而露出愜意和舒坦的表情,吐了一口長長的煙氣開聲道:
“從外間回來,能飲上這一碗茶湯,可真是天大的美事啊。。”
然后,他又看著值守中軍的牙門護軍指揮使胡真繼續(xù)問道:
“洛都那邊后續(xù)的糧油柴碳、衣被帳毯,都運到了沒?”
“后軍那兒都已經(jīng)點收了,數(shù)目大致不差,還多了幾百副的碳爐和火具呢。”
胡真沉聲道:
“這就好了,只要能讓兒郎們物用俱全足得飽暖了,就算讓人圍上一整個冬日也是無妨的。。”
朱老三聞言不由舒眉笑道:
“想當年,我和二兄一起跟隨補天王的時候,莫說是餐冰臥雪,就連拿未死透的人馬尸骸取暖都做過,能有雙步履就能歡喜上大半日了。。”
“現(xiàn)在可好了,人人都有夾棉厚縫的冬衣和墊毛靴子,上哨和巡曳還有毛氈大氅和厚布罩衫。。”
自從卸下了某種意義上的負擔和責任之后,他也似乎越來越喜歡回憶前程往事了。然而在他一臉喝了三碗茶湯,也絮絮叨叨回味和感想了一堆之后,就見負責六書承發(fā)往來的新任孔目官鄧成云,欲言又止道:
“留守,此番還有長安的書信。。”
“哦”
隨后朱老三接過來掃了幾眼,不由臉色有些奇怪道:
“有人上書敬請王上東狩洛都?這是要催促我加緊用兵了啊。。”
“混賬東西,真是好膽,這是要構(gòu)陷我欲絕地啊!好在我兒再不成器,終究是分得清大是非的,也為我免去了一場禍事了。。”
然而他下一刻的表情就變得越發(fā)難看起來,而又下令道:
“傳令汴州巡河使劉捍,火速拿下李振彥霖全族,就此押宋往長安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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