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軍報，黃王大軍已破潭州，而全取湖南觀察大部。。”
“殺獲守軍各萬，余皆潰去，潭州守臣李系逃不知所蹤。。所獲甲械財貨堆如山積。。”
當這個消息抵達廣府留守司之后，頓時又是一陣不小的歡騰，以及隨即而來利好、景氣的市面反應；因為就算前方有再多的繳獲，也繞不過廣州這個唯一可以折變互易的口岸和港埠。
城中這些在義軍治下得沿襲下來的海商和船社，光是作為分銷的下游和轉賣的外圍，就能利益均沾的享受到不少的好處和其他方面分潤。在配合留守司的積極性大漲的同時，也等于變相的被綁上了義軍這一方面的戰(zhàn)車了。
而周淮安也正站在講習所大堂里的一處地圖沙盤前，對著諸多部下還有被看好的生員，以及前期吏員中挑選出來的種子；深入淺出逐一的講解和分析，如今義軍北上戰(zhàn)爭進程和局勢推演的諸多變化和可能性；以及在市面流通和民生方面所帶來的影響和變化之類的。
這也是培養(yǎng)和維持一個新興團體，向心力和集體凝聚力的必然手段與過程；正所謂是類似人生三大鐵的道理；在日常宣傳的大致共同奮斗方向之外，就得維持和營造出一個他們所引以為豪的共同標記和烙印；就是接受過自己親自教導的資格和傳道授藝的這個名分。
而在講解這些宏觀層面上的東西，也是培養(yǎng)這個群體當中的基本大局觀和在戰(zhàn)略層面上的認知；當然了，這種事情短時之內也是看不到什么實際效果；在不斷強調和增強整體認同感的同時，也是廣撒網(wǎng)捕魚式謀取某種玄學概率的人才發(fā)掘。
因此，當?shù)玫近S巢大軍義軍輕易攻破潭州的消息之后。他也不由在心中暗道，終于還是按照歷史進程走到了這一步啊；那接下來自己的一些布置和手段，也該開始發(fā)揮作用了。比如隱晦和間接扮演一下似是而非的神棍和先知之類角色，然后從中獲取一些利益好了。
隨后，周淮安就在回家的路上，得到了一個來自潮陽方面的意外消息。
“朝廷派來了招安的使者？。。”
“不，乃是福州經(jīng)略使陳巖的私人使者？”
作為信使前來的馬團校尉劉六茅低聲解釋。
“就是那個土軍出身的鎮(zhèn)將陳巖么？。。”
周淮安不由的反問道。
“正是此撩呢。。。”
劉六茅點頭稱是道，并且為他簡單的介紹起對方的背景和緣由來。
唐代中期以后，南方紛紛而起設以備盜、保境的“土軍”。其具體構成頗為復雜，既包括地方招募的健兒，也含有“緩則為農(nóng)，急則為兵”的團結兵以及稍后出現(xiàn)的“土團”，還有特定時期人數(shù)眾多“自備資糧，共相保聚”的子弟、鄉(xiāng)兵之屬。
這陳巖就是汀州黃連鎮(zhèn)(今建寧縣)人出身的土軍將領。當初黃巢的農(nóng)民軍自北方南下，經(jīng)江西抵浙江，由仙霞嶺入福建，進攻建州(州治今建甌)。建州刺史李乾佑棄城而逃，繼任刺史李彥圣被殺。時有當?shù)馗挥忻暮缽姵錾黻悗r乘機組織鄉(xiāng)團，聚集幾千人馬，號稱“九龍軍“，赴建州與黃巢軍作戰(zhàn)。
因為黃巢所部志在進軍福州，因此與九龍軍只稍稍接觸即行撤離，所以讓他撿了個復土的大便宜。朝廷以陳巖守土有功，命在黃連鎮(zhèn)設置義寧軍，任陳巖為鎮(zhèn)將，“置鼓角，賜牌印“，以“剪除余寇，撫安鄉(xiāng)井“。
同年十二月，農(nóng)民軍攻克福州，病急亂投醫(yī)的福建觀察使鄭鎰表請陳巖為團練副使，率部抵抗。起義軍在福州停留了月余，即拔隊南下廣州，結果讓陳巖跟著尾巴順利地進占福州。
然后鄭鎰就后悔了，因為陳巖很快就以鄭鎰兵勢薄弱，庸懦無能為由，就地驅逐和逼迫他離職出奔，而上奏朝廷以自代；但是鄭隘雖然兵事不行卻是靠山很硬實，搶在朝廷做出反應前很快就從浙南引來了外援，而據(jù)建州與之對戰(zhàn)。
而閩地其他的漳泉汀龍各州刺史和鎮(zhèn)將們，也乘時各據(jù)一方而紛亂四起；所以倒是根本無心南下侵入義軍的勢力范圍，反而因為擔心腹背受敵的緣故，想要避免與義軍交戰(zhàn)乃至受到攻打的可能性。
現(xiàn)今，身為地頭蛇的陳巖顯然是已經(jīng)有些吃不住勁了，除了已經(jīng)占據(jù)的理所福州之外，就連起家老巢的汀州眼看也要保不住了，就只剩下一個黃連鎮(zhèn)在苦苦的堅持著。所以慌不擇路的到被朝廷視為叛賊的義軍這邊，來尋找援力和幫助了。
而身為名義上軍主的王蟠在短暫交涉和接觸之后，自覺參不透里面的利害得失，就趕緊把這事情直接交付過來了。不過他也提到一件事情，就是當初他在怒風營為大軍斷后時，相比那些窮追不舍如虎狼的外地客軍，對于這些本地土軍的印象和評價就是介于“好狠斗勇”與“菜雞互啄”之際而已。
想到這些周淮安心理就已然有了些初步計較了；他隨后就給王蟠寫了一封數(shù)頁內容的回復公文，其中具體解釋和分析了一些利好關系，以及可言后續(xù)進行的陳條和操作建議。
雖然他短時間內沒有興趣踩到閩地，這個明顯山多地貧土客矛盾頻繁的爛泥潭里去；但是通過外圍的威懾和交流，乘火打劫的挖點墻角、收聚流民占點便宜什么的，還是可以考慮操作一二的。
其他的不說，光是福漳泉各州沿海大量存在的民間海貿(mào)船只和相應的修造船能力，還有相應基數(shù)的水手和匠人，就會是一筆相當寶貴而有用的財富啊。正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就算是義軍同樣也需要自己多多益善的海貿(mào)船隊和護航力量。
因此，在前階段壓榨性挖掘了工礦產(chǎn)業(yè)的潛力之后；他下一步的主要工作之一，就是打算逐步恢復廣州當?shù)氐脑齑瑯I(yè)的產(chǎn)能，以帶動一些相關附屬產(chǎn)業(yè)的繁榮和景氣；畢竟，廣州這個天然位置在這里，是任何想要進入東土牟利的外域商人，所根本繞不過去關鍵所在。
只要能夠維持一只小有規(guī)模的近海武裝船隊，很容易就對進入東土的主要航線進行截斷和封鎖，乃至以海路巡檢為由進行例行的抽稅和檢查；這可是不比搶劫來錢更慢的營生啊。
而得益于在南海開埠的很早緣故，廣州造船業(yè)的歷史之淵源流長，也完全可言上溯秦漢時期；當?shù)啬显秸䴔嗑鸵呀?jīng)能夠建造相對簡陋的舟版，而橫渡近海的往來中南半島上的番國小邦；而在重新歸漢之后，更是得到了中原造船技術的反哺，而在南方發(fā)展出獨樹一幟的造船產(chǎn)業(yè)來。
發(fā)展至今，已經(jīng)在天下官定的宣（宣城）、潤（鎮(zhèn)江）、常（常州）、蘇（蘇州）、湖（湖州）、揚（揚州）、杭（杭州）、越（紹興）、臺（臨海）、婺（金華）、江（九江）、洪（南昌）以及東方沿海的登州（煙臺）、南方沿海的福州、泉州、廣州等二十多處大小造船產(chǎn)地當中；與沿海的揚州、明州、福州、登州并稱天下五大海造治所。。
因此在義軍攻入廣州之前的記錄，廣州當?shù)匾呀?jīng)有人造過載重萬料，而數(shù)重水密隔艙的浮海巨舶了；也有某年一次性為朝廷造船數(shù)百的先例。根據(jù)廣州營造大使衙門當中沒來得及被燒毀的圖范和木樣，可以說在廣州造船業(yè)的全盛時代，從官定六舶式樣的“樓船”、“艨艟”、“斗艦”、“走舸”、“漕船”、“斥馬”，到民用的“游艇”和“海鵠”“梭羅”都可以制造出來了。
雖然如今因為戰(zhàn)亂和人口流失的干系，而在沿海各處有所不同程度的衰退和荒廢；但是港灣船臺物料等基本的老底子還在，如果想要恢復起來的話也不是毫無基礎的。
當然了，步子一下子邁得太大還是會扯著蛋的；更何況眼下的廣州留守司并不是周淮安說了算的一言堂。所以只能徐徐圖之，而從現(xiàn)有掌握的船只當中，抽調出十幾艘狀況叫好數(shù)百料以下的中小型快船，（大船都租售出去跑航路了）；配合義軍名下現(xiàn)有的水夫、船工，以及沿海募集而來漁民、船戶之屬，從最基本的操船出海到短程巡航能力開始訓練；
待到初步的操船嫻熟之后，才能裝載上一些具有足夠殺傷和威懾力的武器，比如守城用的車弩和放火用的投擲器，接舷戰(zhàn)用的強弓勁弩什么的；再搭配以恢復起來的維護和修理產(chǎn)能，才能維持住一只相對穩(wěn)定的海面巡曳力量。
畢竟船只要一下水之后，就等于是在無時不刻不在慢性的損耗當中了。而一旦義軍將來的海貿(mào)船隊也成型之后，那作為廣州可以變相壟斷和專營性的商品，從出口價到到岸價又是完全不同的水準了。這也是個相對長遠的規(guī)劃鋪墊中的重要一環(huán)。
。。。。。。
而在潭州的北面，曹師雄正率領一支人馬在星夜兼程的跋涉路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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