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定城大營，洗凈奔波的塵埃，趁夜，劉淵召集諸將于定城堂上議軍。

    “今日，孤親自往敵營探查，段煨依險要立寨據(jù)守，我軍縱使士卒精銳，數(shù)倍于敵，亦不可驟下。段煨此人，就今日交談所得，其抵抗意志堅決，兼具將才，若其死守，我軍想要東進，怕是難矣！”劉淵跪坐于案，細細道來。

    聽劉淵這么一說，本顯輕松的氣氛沉凝了下來，劉淵環(huán)視一圈，面上倒沒多少凝重：“不過孤觀敵塞，雖則險要，但并未成關，且不似井陘、函谷那般的極狹之關，需得大軍駐守。段煨立寨，但其兵力薄弱，孤意明日大軍逼近敵營下寨，派軍試探攻之，稱稱敵軍守衛(wèi)的斤兩！順便逼一逼段煨，李、郭等人，來得太慢了！孤都兵臨城下了，他們還未至！”

    “諾！”

    ……

    “將軍夏軍撤了！”手下小校有著“劫后余生”的感覺，望著緩緩后撤的乞活軍，對段煨稟道。身上甲胄之上有些刀劍劃痕，沾染著鮮血。

    說做就做，第二日清晨，劉淵便果斷領軍西南向，在距離敵營五里地處下寨。隨后便率軍出擊，逼上段營。

    強攻探營，這樣消耗士卒攻擊的事情，自然落到了乞活軍身上。納入此軍，這便是他們的宿命。新補充了五千多野蠻人，只配備軍器，也未怎么訓練過，這樣的強攻血戰(zhàn)，正好以作練兵事。

    之前血戰(zhàn)得生的乞活軍士們，在此次擴充之后，得以升職，大多充為基層的隊什伍長。不過依舊未熬出頭，還是得繼續(xù)拼，繼續(xù)以敵人首級為自己搏命，賺取軍功，直到成為中上層軍官，方能脫離最殘酷危險的一線廝殺。

    此次的乞活軍，有之前老兵的基礎，比起當初初成軍時，要強得多。至少，指揮上，雖然依舊做不到令行禁止，但對禿瑰來說，已經(jīng)夠用。

    段軍營壘，據(jù)山隘橫絕阻道，綿延一里多，縱深足夠，但以段軍兵少，先前抵擋起乞活軍的沖擊，也頗感壓力。

    堅固的柵欄寨墻，此時顯得有些破敗，被夏軍的沖車撞擊，雖然扛住了，也留下一些缺口，正有士卒在修繕。

    營壘一線，殘留著不少夏軍尸體，死狀凄慘。縱目一望，段煨有些感嘆：“這些夏軍，太瘋狂了，作戰(zhàn)毫無章法，但如此不惜命，令人生畏啊！”

    “傳令下去！治療傷兵，休整待命，未參戰(zhàn)的士卒，給本將將損壞的寨墻加固，派人嚴密巡視，不得有片刻間歇！”段煨遠望已經(jīng)撤遠的乞活士，冷聲命令道。

    夏軍立寨并不是很遠，極目遠眺，能望到龐大軍營的輪廓，綿延數(shù)里。業(yè)已清楚敵軍之眾，足有數(shù)萬，都是精悍之士。段煨眼神深處，有些晦暗，今日夏軍之進攻，明顯只是試探，并未出全力。

    若僅靠他這點人馬，依靠這還未建成的關隘，想要抵擋夏軍，難！這點，段煨心底清楚，頭一次，對他一直看不上的李傕與郭汜，心中充滿了期盼，怎生來得如此之慢！

    段煨坐立難安，日思夜想的援軍，此時已入華陰境內(nèi)。李傕與郭汜當然已知兵貴神速，但礙于之前反應并不快，夏軍已然南渡，方?jīng)Q定動向。強挾天子出征，扯皮也耗了些時間，再加召集聚集散布長安、京兆尹的士卒，準備糧草，一切妥當馳援而來，就幾人而言，已經(jīng)夠快了。

    兩人合軍，共計四萬步騎。聞李郭之來，段煨終于松了一口氣，命屬下負責防御，親自領親衛(wèi)向西，迎接二人大軍。

    數(shù)萬步騎的行軍長龍，越過華陰，正遇奔來的段煨一行人。向前張望，天子座駕被嚴密“護”在中央，在側是些隨駕大臣的座駕。段煨心中微嘆，這漢家天子，還真成為李郭二人的玩物，被裹來親征了。

    雖然是傀儡，但天子駕臨，段煨還是率先上前拜見，三跪九叩：“臣，華陰侯，左將軍段煨，參見陛下！”

    劉協(xié)掀開簾幕，探出頭來，一路的顛簸，臉色不是很好看，但見“恭謹”跪在地上的段煨，還是溫聲出言道：“將軍，免禮平身！”

    “謝陛下！”

    “好了！陛下車馬勞頓，亟需休息，來人，送天子繼續(xù)前行，至大寨安歇！”李傕策馬后來，催促著停頓的大軍繼續(xù)進軍，很是跋扈，轉頭看向段煨：“段將軍，還跪著干什么，天子都免汝行禮了！”

    御駕上的劉協(xié)聞言，臉色冷了下來，雙拳緊握，迎著李傕惡狠的目光，卻不敢出言了。用力扯下珠簾，這他唯一能做出的“反擊”了。

    “二位將軍，可算來了！再拖些時日，只怕夏軍已經(jīng)入寇渭南！”段煨表情嚴肅道，對李傕與郭汜，倒用不著那邊“恭敬”，他東御夏軍，可不只是為了他自己。

    “忠明守衛(wèi)關塞，抵擋夏軍，辛苦了！如今情況怎樣？”三人并轡而行，對段煨的態(tài)度有些不滿，還是耐著性子問道。

    “夏軍數(shù)萬步騎叩關，我兵力薄弱，只得據(jù)險要御守，縱使如此，也感壓力巨大。夏軍的戰(zhàn)力，二位應當心中該有數(shù)，何況此次乃夏王劉淵親至，所攜當為夏國最精銳之士卒。所幸二位支援終究到了，也不算太晚！不過縱使有二位相助，我軍還得處守勢，正面對決，恐怕還不是夏軍對手！”

    聽段煨這么一說，李傕與郭汜心情沉下來，似乎想起了當初在牛輔麾下，雄兵三萬，依舊在河東被須卜赤弇支配的場景。如今是劉淵親至，難對付的程度，二人心中也有所預料。

    “不管如何，如今我等合軍，兵力亦不弱于夏軍，依關隘防御，守住夏軍的進攻，還是沒問題的！何況，樊稠、李蒙、王方幾人，已經(jīng)率軍來援，我等再聚兵十萬，怕他夏軍作甚，或可擊敗之，也不是沒可能！”李傕似乎在安慰自己。

    “我等皆為太師舊將，值此危難之際，還需守望相助，并力卻敵。胡夏想要染指我們的地盤，一定將他打回去！”段煨定神答道。

    “忠明之言有理！”

    李郭大軍來援，頓時彌補了段煨兵力缺失，加入防守大營，接過守衛(wèi)據(jù)點。夏國探馬一直堅監(jiān)視著段營，敵軍這邊的動靜，迅速傳到劉淵這邊，都不用細作報告，劉淵便知，李郭的援軍到了。

    “大王！李郭確實如您想法來援，然其既至，想要強解決此前路阻，怕是更難了，得尋法破敵啊！”王帳之中，李儒對劉淵道。

    劉淵聞言，手指在案上畫著圈圈，很不在意道：“不急，再給他們施加些壓力。乞活軍還未練成，其余關中將領，也未聚齊，再等等，孤耐心有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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