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深夜的口琴——第八節
“克郎，快起來。”
克郎被人用力搖著身體，立刻醒了過來，立刻看到母親加奈子一臉鐵青的樣子。
克郎皺著眉頭，眨了眨眼睛。
“干嘛啦？”他一邊問，一邊拿起放在枕邊的手表。才七點多而已。
“出事了，你爸爸在市場昏倒了。”
“甚么？”他立刻坐了起來，一下子清醒了，“甚么時候？”
“剛才，市場的人打電話來，現在已經送去醫院了。”
克郎立刻跳下床，伸手拿起掛在椅背上的牛仔褲。
換好衣服后，他和加奈子、榮美子一起走出家門，在鐵卷門上貼了“今天臨時休息”的布告。
攔了計程車后，立刻趕到醫院。在魚市場當主管的中年男子在醫院等他們，他似乎認識加奈子。
“他在搬貨時，突然覺得不舒服，所以立刻叫了救護車……”男子向他們明情況。
“是嗎？給你們添麻煩了，接下來就交給我們吧，你趕快回市場去忙吧。”加奈子向他道謝。
急救結束后，主治醫生要向家屬明情況。克郎和榮美子也一起聽醫生的報告。
“總之，就是過勞對心臟造成了負擔，最近有甚么事讓他太仆嗎？”一頭白發，看起來風度翩翩的醫生用平靜的語氣問。
加奈子告訴他，家中剛辦完喪事，醫生了然于心地點點頭。
“除了**仆以外，也許在精神上也持續緊張。他的心臟目前并不會有太大的變化，但還是要多心，建議他可以定期來做檢查。”
“我會叫他這么做的。”加奈子回答。
醫生可以探病，他們立刻去了病房。健夫躺在急診病房的床上，看到克郎他們，露出尷尬的表情。
“一家人都跑來這里，未免也太夸張了，我又沒甚么大礙。”雖然他在逞強，但話的聲音沒甚么精神。
“還是不應該這么早就開店，多休息兩、三天比較好。”
聽到加奈子這么，健夫面有難色地搖搖頭。
“這怎么行呢？我沒問題。如果我們不開門營業，客人會很不方便，有人期待買我們店里的魚。”
“但如果累壞了身體，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嗎？”
“我不是了嗎？我的身體沒有大礙。”
“爸，你不要太勉強了，”克郎，“如果你非要開店，我可以幫忙啊。”
其他三個人都看著克郎的臉，每個人的眼中都帶著驚訝之色。
短暫的沉默后，健夫不以為然地：“你在甚么啊？你連魚都不會殺，能做甚么？”
“那可不見得，你忘了嗎？讀高中之前，我每年夏天都在店里幫忙。”
“那只是玩票性質。”
“但是——”克郎沒有下去。因為健夫從毛毯下伸出手，制止兒子繼續下去。
“你的音樂怎么辦？”
“我在想，是不是該放棄……”
“你甚么？”健夫的嘴都歪了，“你要逃避嗎？”
“不是，只是覺得我繼承鮮魚店比較好。”
健夫咂了一下嘴。
“三年前，你得那么斬釘截鐵，結果就是這樣嗎？老實，我無意讓你繼承鮮魚店。”
克郎驚訝地看著父親的臉，“老公。”加奈子也擔心地叫著他。
“如果你無論如何都想繼承鮮魚店，當然就另當別論，但你現在不是這樣。以你目前的心情，即使繼承了鮮魚店，也不可能把生意做得有聲有色。幾年之后，你又會想，早知道就應該走音樂那條路。”
“不可能。”
“當然可能，我很清楚。到時候你就會找很多藉口，是因為爸爸病倒了，在無可奈何之下繼承了這家店，為這個家犧牲了自己的夢想，都怪罪別人，自己不負任何責任。”
“老公，你話得太重了。”
“你閉嘴。怎么樣？沒話可了吧？如果你有意見就啊。”
克郎抿著嘴，瞪著健夫，“為家庭著想錯了嗎？”
健夫用鼻子“哼”了一聲：
“等你有成就之后，才有資格這種話。你走音樂這條路，有甚么成就嗎？還沒有吧？既然你當初無視父母的勸阻，想要投入一件事，就應該留下一點成就。如果做不到，以為自己經營鮮魚店應該沒問題，簡直太瞧不起人了。”
健夫一口氣完后，露出痛苦的表情按著胸口。“老公。”加奈子叫著他，“你還好嗎？榮美子，快去叫醫生。”
“不用擔心，沒甚么大礙。喂，克郎，你給我聽好了，”健夫躺在病床上，露出嚴肅的眼神，“我和‘魚松’都不至于脆弱到需要你來幫忙，所以，你不必想太多，再搏命努力一次，再去東京打一仗。即使到時候打了敗仗也無所謂，一定要留下自己的足跡。在做到這一點之前別回來，聽到了嗎？”
克郎無言以對，只能保持沉默，“聽到了沒有？”健夫用強烈的語氣確認。
“聽到了。”克郎聲地回答。
“一言為定喔，這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約定。”
克郎聽了父親的話，深深地點頭。
從醫院回到家后，克郎立刻開始收拾行李。除了帶回來的物品以外，還整理了留在家里的東西。這些年從未整理過，所以順便大掃除一下。
“書桌和床丟掉吧，如果書架用不到，也丟掉好了。”在休息兼吃午餐時，克郎對加奈子，“那個房間我用不到了。”
“那可以給我用嗎？”榮美子立刻問。
“喔，好啊。”
“太好了。”榮美子輕輕拍著手。
“克郎，爸爸雖然了那些話，但你隨時都可以回來。”
聽到母親這番話，克郎苦笑著對她：
“你不是也聽到了嗎？他是男人和男人之間的約定。”
“但是……”加奈子到這里，沒有繼續下去。
克郎到傍晚時才收拾好房間。加奈子去醫院把健夫接了回來，健夫看起來比早上氣色好多了。
晚餐吃了壽喜燒。加奈子買了上等牛肉。榮美子像孩子般興奮不已，因為醫生囑咐健夫兩、三天內不能抽煙、喝酒，所以他不能喝啤酒，為此嘆著氣。對克郎來，這是葬禪之后，一家人第一次共享天倫之樂的晚餐。
吃完晚餐后，克郎立刻準備出門。他要回東京。雖然加奈子叫他明天再走，但健夫勸阻了她，讓兒子自己決定。
“那我走了。”克郎雙手提著行李，去向雙親和榮美子道別。
“好好加油。”加奈子。健夫沒有吭氣。
走出家門后，克郎沒有直接走去車站，而是去了一個地方。他打算最后再去一次浪矢雜貨店。因為牛奶箱里也許有昨天那封信的答覆信。
走去一看，發現果然有回信。克郎放進口袋后，再度打量著已經變成廢棄屋的雜貨店。積滿灰塵的看板似乎在向克郎訴甚么。
走去車站，搭上列車后，他才看了那封回信。
致鮮魚店的音樂人：
看了你第三封信。ｈt?9lbn
雖然無法透露詳情，但恕我無法和你當面談，而且，還是不見面比較好。見了面之后，你恐怕會很失望，對自己找這種人諮商感到厭惡。所以，這件事就別提了。
是嗎？你終于決定要放棄成為音樂人了嗎？
但我猜想這只是你目前的想法，你還是會努力成為音樂人，也許在看這封信時，你已經改變了心意。
不好意思，我也無法判斷這樣的決定到底是好是壞。
但是，我想告訴你一件事。
你在音樂這條路上的努力絕對不會白費。
有人會因為你的樂曲得到救贖，你創作的音樂一定會流傳下來。
至于你問我為甚么可以如此斷言，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總之，千萬不要懷疑這件事。
請你務必要相信這件事到最后，直到最后的最后，都要相信這件事。
這是我唯一能夠對你的話。
浪矢雜貨店
看完之后，克郎忍不住偏著頭。
這封回信是怎么回事？完看不到之前的無禮字眼。
最不可思議的是，答覆者竟然知道克郎會再度下決心走音樂這條路，也許因為他可以看透人心，所以才能夠成為“為人消煩解憂的浪矢雜貨店”。
直到最后的最后，都要相信這件事。
這句話是甚么意思？難道我的夢想可以實現嗎？回信者憑甚么如此斷言？
克郎把信放回信封，收進了行李袋。總之，這封信帶給他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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