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淵進入教室,找了個靠墻的座位坐下。比起昨天如沐春風一片和煦的靈法課,今天的藥毒課一開始,班級的氣氛就顯得有些奇怪。
足足等了約一盞茶的時間,一名穿著皺巴巴黑袍的中年教習才踏進教室里來。他的頭發(fā)有點亂,衣袖上還帶著一點燒焦的痕跡,神情看起來也是奄奄的,臉色非常陰郁:“諸位好!在下藥毒課教習馮。”
下首弟子們齊聲問教習好。馮點點頭,看也不看眾人直接走到講臺上:“你們的修為出身來歷,名冊上也是寫得清清楚楚的,不用費事介紹了。藥毒課,不是煉丹課,你們能夠培育出低階的靈藥,解了基礎的靈毒,就算是謝天謝地了!一個個別心比天高,區(qū)區(qū)練氣期就妄圖做煉丹師了。我昨日在丹房一天一夜,也不過開了一爐丹藥罷了。”
底下響起一片興奮的驚嘆聲。能煉出丹藥,明眼前的教習馮是一名煉丹師。一名正經(jīng)的煉丹師,那地位可是比同階修士高了不止一點半點,能有一名煉丹師來教導他們藥毒課,這可是大大的好事啊。
只是在這一片興奮中,有一句悄聲的嘀咕顯得異常刺耳:“兩個時辰就能煉一爐,一天一夜才開一爐丹藥”
嘀咕聲戛然而止,班同學看著仿佛被踩了尾巴一般怒氣沖沖、臉色陰郁得快要滴出水來的馮,極為默契地閉嘴低頭。一時間,只有馮充滿怒氣的聲音在教室里回蕩:
“什么人在話!課堂上,妄自開口,擾亂紀律,議論師長,啊?還有沒有把我這個教習,把宗門的規(guī)矩放在眼中!”馮一開口,便給剛剛的行為扣上了一層大帽子。他氣急敗壞地在班級同學中掃視著,死死地盯著每一位看起來不太規(guī)矩的弟子,想要找出剛剛踩了他痛腳的人。只不過之前話的人聲音不大,又隱藏在班三十七個人中,饒是馮是筑基期的修為也看不出誰心中有鬼。
“是你?嗯,還是你?”馮的目光仿佛蒼鷹一般帶著鉤子,銳利地掃過眾人的頭頂,在幾名弟子間轉來轉去。筑基期修士,舉手投足間自帶一種氣勢,此刻從他的眼睛里隱約透出來,看得眾人渾身發(fā)毛,被他盯住的那幾名弟子更是哆哆嗦嗦地拼命搖頭。
寒淵忍不住皺了皺眉頭,對馮心生厭惡。剛剛那句話,不過是弟子隨口一句嘀咕,馮未免也太題大做了。和昨天溫雅耐心、博學多識的嚴文彬比起來,這馮實在是讓人渾身不舒服,這種人竟然也能成為外門的教習,可見這些教習中也是良莠不齊的。
從他這個角度,正好看見了之前嘀咕的那名弟子,是斜前方坐著的一個微胖的年輕人,練氣十層的修為,似乎是哪個家族的子弟。他對煉丹方面估計有些了解,隨口了那么一句,不料觸了馮的霉頭。這弟子顯然被嚇得不輕,臉色一片慘白,頭低得恨不得埋進兩腿中間去。
知道歸知道,寒淵可沒有什么揭發(fā)他的意思。他看了一眼那年輕人,就把頭轉回去等馮消氣上課。沒想到的是,就這個轉頭的動作,恰好落在了正愁無氣可撒的馮眼里。
馮盯著寒淵,一聲怒喝:“你看什么?”
寒淵簡直無語,他盡可能使自己顯得心平氣和,不要觸怒這位教習:“回稟教習,我不曾看什么。”
馮卻不肯這樣輕松地放過了寒淵,他未必不知道寒淵沒做什么,但是他正需要找個人選把煉丹失敗和被人戳痛處的怒火一并發(fā)泄出來:“不曾看什么?我怎么看見你轉頭?莫非剛剛那擾亂紀律的正是你?”
之前的話,寒淵還可以當沒聽見,然而這句話純屬污蔑,他便不能容忍了。寒淵也沒有慣著他的意思,當即冷笑一聲,目光朝著教室前方計時日晷看過去,輕飄飄道:“回稟教習,其實我剛才是在看時間——難怪世人都道修行無歲月,這藥毒課竟然已開課一刻鐘了。”
教室里當即響起一片低低的笑聲,然后又想起馮的脾氣,迅速又恢復了之前的寂靜。馮臉色一陣青一陣紅,死死地瞪著寒淵,如果這里不是玄幽宗外門書院,只怕他早就出手好好教訓這個不知好歹的子,讓他明白筑基期修士不可挑釁了。
然而正因為這里是朝云書院,縱然馮心里有怒氣,也不能鬧得太過了。他怒瞪了寒淵一眼,最后還是恨恨地站到講臺上,從儲物袋中取出種種低階的靈藥開始講課。他講的速度很快,教課也是一副心不在焉的狀態(tài),基上一種靈藥不了幾句便跳過去了。
這件事情就這么揭了過去,眾人都松了口氣。寒淵雖然不齒馮的為人,但是他和知識可沒什么過不去的,當即認真地聽起講來。只是聽到馮講到一階靈藥金斑玉果的時候,寒淵微微一愣,擱下了手中的毛筆。
一階靈藥,金斑玉果!這靈果質如金玉,期內(nèi)蘊含著大量柔和的金屬性靈力,能夠極大地幫助金屬性的修士修煉。盡管名為一階,實際上因為性情挑剔、產(chǎn)量稀少,價值比二階靈藥也不差。玉樹郡的環(huán)境非常適宜培育這金斑玉果,韓家的藥山上也種植了一片,算是寒淵極其熟悉的一種靈藥了。
然而正因為熟悉,寒淵一聽便從馮的話語中找到了種種問題。
金斑玉果是金屬性不假,但其果肉如玉,只有木屬性靈氣才能最好地保持它天然的狀態(tài)。金斑玉果沾水易腐,入土則干,以往在藥山上,老道的藥奴們都是絕不沾半點泉水泥土的。然而這馮則是咬著一個“土生金,金生水”的五行生克不放,簡單地將它歸于“多在富有水土靈氣的潮濕環(huán)境生長”,簡直是一派胡言。
堂堂藥毒課的教習,竟然會出無比荒謬的結論,這簡直就是誤人子弟,讓寒淵不得不懷疑他之前講課內(nèi)容的正確性了。連基的靈藥性質都不了解,何況是育藥煉丹?眼看馮放下手中金斑玉果就要進入下一種靈藥,寒淵忍不住舉手發(fā)問道:“馮教習,這”
“閉嘴,我沒讓你們發(fā)問!”
馮冷喝一聲,看也不看寒淵地一揮手:“我的時間寶貴無比,藥毒課任務又繁重,天下靈藥毒草何其之多?你們問一句,我就少講一種,宗門的任務進度便完不成。我接了宗門的任務來任教習,也只負責教習;有誰聽不懂的,那就是天資愚笨不堪用,沒有做煉丹師的天賦罷了!”
此話一出,不光是寒淵,所有弟子的臉色都難看無比。能夠拜入玄幽宗,沒有哪位是頑劣愚笨不愿求學的,卻偏偏遇見這么一位誤人子弟毫無師德的教習!
寒淵眉頭緊鎖,還是繼續(xù)把自己的話完:“教習,你金斑玉果講錯了。金斑玉果要以木靈氣培育”
“我是教習,還是你是教習?”馮粗暴地打斷了他,原就不耐煩的表情更加陰郁。他伸手從講臺上拿起名冊,從上到下看了一遍,然后又抬起頭來看向寒淵:“你是叫——寒淵?你在培育金斑玉果上很有心得嘛?莫非是在韓家當藥奴當出的經(jīng)驗?莫非你以為,見過幾次金斑玉果,就能大言不慚地反駁教習了?”
班上當即響起一陣笑聲,這其中又以劉丹嬌那極具代表性的尖細聲音最為突出。寒淵眼中閃過一抹殺機,怒火在心底熊熊燃燒。然后這怒火,又被他生生按捺下來,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恢復了平靜。
與筑基期的教習為敵,不智。不過今日之辱,遲早有他討回來的一天!
馮看了看默不作聲的寒淵,得意地笑了一聲,輕蔑道:“乳臭未干的毛頭子,可笑!你要是能夠培育出金斑玉果,我這個教習就讓給你來當!”著拿出下一種靈藥,繼續(xù)開始講了。
他講了一陣子,再沒人敢舉手發(fā)問,都只是默默記錄,只有劉丹嬌無所顧忌:“教習,既然這白玉骨菇只生長在毫無血煞的純凈白骨上,骨煞白蟻又能夠以血煞為食,豈不是可以相伴相生,利于培育?”
馮大為不耐煩,正要開口隨意打發(fā)了這個又來打斷他的弟子,然而又突然頓住了。他“咦”了一聲,看了看劉丹嬌陰柔的面容,又同名冊上對照了一下,當即滿面笑容:“不愧是劉師兄的愛子,一語中的啊!我玄幽宗無數(shù)先輩自然早知這相輔相成的道理,白玉骨菇正是同骨煞白蟻一同培育,白蟻吞吃血煞,白玉骨菇則在凈化后的白骨上生長,不知簡易了多少倍,便是那些對育藥一竅不通的藥奴也能夠完成。”
馮得興起,面對著劉丹嬌口若懸河,然忘了自己之前的話,更沒有看見其他弟子眼中的鄙夷。若是他天性高傲自大,把所有弟子都不放在眼里也就罷了,偏偏面對著劉丹嬌就盡心討好,這種欺軟怕硬的人才是最令人厭惡的。只是修真界素來如此,僅靠出身二字便能決定許多東西,其他人也是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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