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時辰匆匆過去,馮收了東西幾步就消失不見,連看也沒看底下的弟子一眼。見他離開,班上的聲音瞬間大了起來,弟子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滿臉都是不忿和鄙夷。寒淵沒興趣參與這種無聊的討論,他收了自己的筆墨,轉身便往外走。
沒走出幾步,迎面便撞上了兩名同班的弟子。
寒淵看了他們一眼,眼前這一男一女,平常總是跟在劉丹嬌身邊,所以看起來有點熟悉。眼看二人堵在面前,他干脆停住腳步,等著他們話。
那名女弟子似乎還有些不好意思開口,男弟子瞪了她一眼,沖著寒淵一揚下巴:“寒淵!你竟然當眾頂撞教習!教習心生惱怒,便不會用心傳授了,你知道嗎,你害了班師兄弟!”
“那你還是滾去正陽門天音宗去關懷你的師兄弟們吧!如此高義,儒門正派才是你的歸宿吶!”寒淵嗤笑一聲,轉身就走。
他還以為這二人攔住自己是有什么高談闊論呢,結果只是為了給他扣上這頂大帽子,找理由都不會找。大家都是魔道修士,竟然給他扯什么班級師兄弟的大義,當真是三歲兒聽了都要發笑。何況馮是個什么人剛剛眾人也看得夠清楚了,他不頂撞,馮便會用心對待傾囊相授?那還不如期盼天上再掉一《大陸奇珍錄》給他自學來得現實。
被寒淵這樣嘲諷,那名男弟子的面子自然掛不住,當即憤憤道:“寒淵!你不知悔改就算了,可別拖累我們!一個藥奴出身,還真當自己是什么人物”
寒淵猛地轉身,他也不用什么長鞭刀刃,靈力附在拳頭上,一拳便朝著眼前人直接砸下!
那男弟子臉色大變,雙手一撐,一個薄薄的靈氣盾便在雙手間形成。
然而,沒用!靈氣盾的法術還未完發出,寒淵的拳頭帶著怒火,在風聲呼嘯間砸下,輕而易舉地將這薄脆的盾牌直接砸碎,然后重重地擊在這弟子的胸口,將他整個人直接震飛出去足足三四米!
邊上觀戰的那名女弟子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聲。地上的男弟子痛呼一聲爬起來,臉上又驚又怒,比憤怒更多的則是掩蓋不住的驚恐。他竟然忘記了,眼前這幾天安靜低調得仿佛隱形人一般的寒淵,可是在實戰考核里僅次于彭子朗的存在!自己以為他面對馮的訓斥忍氣吞聲,就必然不會和他起爭端了,卻忘了眼前這個未入門前就敢把外門師兄踩在腳下的家伙,能是什么好相與的?早知道這樣,他才不會聽了劉丹嬌的挑撥就來出這個頭!
但是其他的弟子們聽見動靜,早已經探出頭來。在一雙雙眼睛的注視下,他就算是有心退卻也丟不得這個臉,否則日后怎么在班上立足?這男弟子深吸了一口氣,雙手飛快地在空中點了幾下結出一個法印,空中當即凝聚出一把黑色劍,朝著寒淵刺來!
這一招,面對尋常的練氣修士或許還有幾分威脅,然而對于寒淵來,就如孩子拿著一把木劍亂揮一樣可笑了。寒淵冷笑了一下,根懶得動用法器,身子微微一晃,這幾天內已經練得有模有樣的靈鬼幻影步用出,整個人就仿佛幽靈般輕飄飄地到達了對手面前,抬手便是一掌!從始至終,那死板的黑色劍連寒淵的衣角都沒能碰到,就逐漸消散在空中。
寒淵的心中也憋著一股火氣。不和馮硬抗是因為他的理智判斷不該沖動,并不代表他就不憤怒。眼前這人不知死活,送上門來挑釁他,寒淵不給他一點教訓都對不起自己。
那名弟子已經被剛剛那滿含靈力的一掌打蒙了,嘴角還帶著血跡。他抬手掏出一扇下品法器的黑色旗,沖著寒淵一揮,一道陰風卷過,一只青面獠牙的惡鬼張口便向寒淵咬來。
寒淵還未動手,一道令箭破空而來,和那惡鬼相撞,在空中爆開了一道靈光。下一秒,令箭迎風而起,狠狠地擊打在了這弟子身上,把剛從地上爬起來的他再次撞飛出去,在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血痕。
眾人都大吃一驚,寒淵當即收手,規規矩矩地拱手稱呼道:“弟子見過韓秋教習。”
不錯,來人正是韓秋。她一身純黑色長裙曳地,端莊而優雅,帶著一種冷靜自持的氣質。盡管她并不算高挑,但是抱手站在一旁,從氣勢上便壓倒了所有人。她的表情十分平靜,顯然多年的教習生涯已經見慣了這樣的事情,并沒有半點意外動容。
韓秋的目光在打斗二人間慢慢地轉過,開口道:“按外門門規第五十四條,同門之間,私下打斗,雙方均罰半月俸,雜務十天。”然后她的目光又落到一直在邊上看戲的那名女弟子上:“外門門規第五十五條,旁觀攛掇者,有違同門手足之情,罰雜務十天。”
三人低頭應是。這點懲罰,根算不得什么大事。玄幽宗畢竟是魔門,對于弟子們私下戰斗比武放得很寬,懲罰也非常輕松。若不是當眾打斗,平常教習即便看見也不會什么,是以眾人都沒怎么放在心上。
但是韓秋的話并未完。她的目光停留在那弟子手中的法器旗上,繼續道:“私下應用法器對戰同門,可算同門相殘。念在初犯,情節輕微,禁閉一月,記過一次。若有再犯,廢除修為,逐出宗門。”
相較于之前那不痛不癢的罰款雜務,這個懲罰就是不能接受之痛了。那名男弟子當即一聲哀嚎,甚至沒完從地上爬起來就連滾帶爬地跑到韓秋面前哭求:“教習!弟子知錯了教習!弟子愿向寒師兄道歉!弟子一時沖動,絕無同門相殘之意”韓秋卻不看他,沖著邊上一點頭,不知何時悄然出現一名執事,一把將他拖下去了。
圍觀眾人皆是一陣脊梁發寒。然而韓秋的所作所為論門規來沒有半點可以挑剔的地方,也無法抱怨什么,只好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違規時千萬不能被教習們抓住,有再大的仇怨也要私下解決。只有寒淵平靜地站在一邊,對此毫不意外。
韓秋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你的門規學的不錯。”
寒淵毫不客氣地接受了這個表揚:“謝教習。”他背門規,可不像其他弟子那樣囫圇吞棗通過檢查就算了,而是好好研究過一番的,自然清楚弟子沖動私斗和同門相殘的標準和懲罰。玄幽宗不在乎甚至是鼓勵弟子們比斗,但是對同門相殘卻抓得無比嚴厲,這就是為什么他剛剛直接動手,而根沒有用法器和武技的原因了。
相比較那個被判定為同門相殘的倒霉蛋來,扣半個月的月俸和做十天雜務,不過是事一樁。寒淵雖然也有點心疼自己還沒到手的靈石和丹藥,但是這是值得的。
他已經得罪了劉丹嬌,先前藥毒課上想必也被馮記恨上了,如果不顯露出自己的實力,只怕日后的麻煩只會來多。寒淵寧肯沖動這一回,也要把自己的態度和實力表現出來,震懾其他人。有了剛剛那名弟子做例子,再想想違背門規的懲罰,只怕也不會有誰再傻到被劉丹嬌指使著前來找他麻煩了吧!
面對著寒淵這樣的弟子,韓秋也是無奈。她搖搖頭,道了一句“跟我來”,便把寒淵和之前那個女弟子一并領去做雜務的地方分配任務。
所謂雜務,平常是由玄幽宗的眾多雜役們來完成,其實并不困難。只是對于大部分心高氣傲的外門弟子來,被人安排去做那些雜役們的活計,還是在眾多同門的注視下,可謂是顏面掃地。不過對于寒淵來,他才不會有這種無意義的自尊心,安安分分地接受了去后山竹林清掃道路的雜務安排。
此時正值中午午休,寒淵吃了點東西便往后山竹林去。中午的太陽掛在頭頂的天空,陽光溫暖和煦,然而隱在蒼翠竹林中的道卻沒有絲毫寧靜幽遠的美好氣氛。寒淵剛一踏進去,就被周圍瞬間下降的溫度刺了一下。
好濃厚的陰煞之氣!
寒淵吃了一驚,定神往周圍挺拔的翠竹看去,這才發覺這一片盡是陰玉竹。一片竹海中碧濤隨風飄動,滾滾的陰煞之氣也就從一根根細針似的竹葉尖透出,從后山逐漸彌漫開來,難怪感覺周圍陰冷無比。不過在陰冷的同時,寒淵又感覺渾身不出的清涼,原在剛剛的斗毆里有所損耗的靈力也飛快地得到補充。
這地方,對于練氣期的外門弟子來,倒真算得上一個修煉勝地了。不過修煉這種事情最忌被人打擾,不是隱秘安的地方通常沒人愿意進入修煉冥想的狀態,只怕很多弟子就算明知道這里陰煞之氣豐厚,也只能放棄掉。寒淵拿眼睛撇了一下,至少目光所及的范圍內,并沒有修煉的弟子。
然而沒掃幾段路,一個穿著灰袍的少年忽然出現在了寒淵的視野里。
眼前這少年十五六歲模樣,看起來清秀憨厚,一張丟進人群里就找不到的平凡面容,外表身形偏偏還有一點熟悉。寒淵愣了一下,然后才想起來這是那個叫做孟凡林的凡人弟子,五靈根就幸運地加入了宗門,應該是分到了最初級的班級吧。
這一想起來,寒淵便為之一驚。這入門才幾天時間?這孟凡林竟然已經練出了一口靈氣,堪堪算是步入了練氣一層的門檻了!只要再給他一點時間,想必就能夠打通經脈,穩固練氣一層的修為,從此便是脫胎換骨,由凡入道!
寒淵無聲地看了一下,然后便垂下眼簾,又恢復了之前漠然的神情,自顧自地打掃起來。不遠處的孟凡林一個激靈,猛地扭頭,看向了寒淵的方向。他的眸子微微一縮,臉上已經掛上了謙卑心的笑容:“見過師兄!”
寒淵看他一眼,順口問道:“師弟也犯了錯,被教習罰來做雜務了嗎?”
“沒有沒有,我怎么敢惹惱了教習呢!”孟凡林緊張地回答他:“但是我資質低劣,有幸入門,班上的師兄便讓我來這兒幫他們干些雜活”
寒淵哦了一聲,也沒有什么反應,點點頭便繼續干自己的事了。孟凡林待在一旁看了看,看寒淵果然沒有再理會他了,便放松了下來,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然而孟凡林不知道的是,就在他離開之后,寒淵便抬起了頭,望著他離開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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