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如既往地，等待了一陣后，馮才姍姍而來。正如之前眾人猜測的那樣，他甚至并沒有詳細地問過弟子的育藥過程，只是大概看一眼靈藥狀態，然后隨意地問幾個問題便判定了分數。看見這一幕，弟子們無不歡呼雀躍，慶幸今天的月考能夠輕松地通過了。

    直到寒淵上前，馮原平和的臉猛地沉了下來。

    看見馮這樣的臉色，寒淵便心道不好。從最初那堂藥毒課后，馮看他便一直不順眼，每每挑剔于他。當然，他也不是逆來順受的人，更不會討好溜須。如此往復，自然形成了惡性循環。可以，整個班三十七名弟子，馮最看不順眼的便是他了。想來以馮的態度，今天是不會讓他隨意地通過月考了。

    馮瞇著眼睛，上上下下地將面前的青靈木瓶打量了遍，看心中便是火冒三丈，三個月前課堂上的細節發清晰地浮現在眼前。修真者的記憶何等強悍，即便是三個月前的一件事，馮也沒有忘記。能夠作為教習，他多少還是有點真事的，自然能夠看出這是三顆用純凈木系靈力培育出的金斑玉果幼苗，回想起自己之前的話語，更是感到臉頰火辣辣的疼。

    “吵什么吵！教習在上，肅靜！”馮陰著臉對底下底下竊竊私語的弟子們吼了一句，此刻在他的眼里，那些因為輕松通過了月考而興奮的弟子都變得可惡起來，仿佛每個人都在嘲諷他的失誤。

    看見教室安靜下來，馮才把目光轉回寒淵的身上，斟酌著是否要給他通過。他心里雖然恨不得直接給寒淵一個零分記過，但是著實又挑不出什么毛病來——這金斑玉果乃是一階靈藥，既然寒淵已經成功使它發芽成長，按照標準就沒有不通過的道理。他猶豫了一陣，到底還是咬著牙開了口：“既然如此，那就算你”

    馮正著，他的目光接觸到劉丹嬌臉上的怒意，到了嘴邊的話便又生生卡住了。他險些忘了，這劉丹嬌和寒淵不對付，是這朝云峰上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劉丹嬌的父親劉志，那可是內門的精英弟子，更是進/入了丹堂的煉丹師！只聽丹堂二字，自詡煉丹師的馮便要心討好，以求分配到更好的靈藥，或是在丹道上有所進異。自己這三個月來對劉丹嬌可謂是盡心盡力，若是現在能夠再幫劉丹嬌出一口氣，還怕劉丹嬌不高興嗎？而劉丹嬌高興了，還怕劉志不高興嗎？

    這樣一想，馮原還有些游移不定的內心當即便偏了，出的話語一轉：“那就算你不過！嗯，不過！”

    果然來了。寒淵并不感到意外，只是沉聲道：“敢問教習，弟子為何不過？”

    “這個，額”馮一時也有些尷尬，他盯著眼前青靈木瓶，話卡了又卡，臉色愈發難看。卡了一陣，他終于想到了一個理由，振振有詞道：“我上課時是怎么講的？金斑玉果，水土為佳，你用木系靈力也能培育出來？荒謬！恐怕你是在外門坊市里隨便買了幾株靈藥便過來了吧？”他覺得自己有理，話聲音也逐漸大了起來，愈發理直氣壯：“可見你不僅不曾用功聽講，更是作弊妄圖蒙混過關，你以為我看不出來？”

    寒淵聞言，心底的火氣更是蹭蹭地往上冒！馮會雞蛋里挑骨頭，這是他早就料到的事情，然而他卻沒有想到，馮已經無恥到了這個地步，竟然直接無中生有，污蔑他作弊！再回想第一堂課上馮便隨意攀咬他是那個在底下話的人，便可知馮的人品了。

    這樣一來，寒淵的話語里也不禁帶上了幾分譏諷的意味：“弟子怎么敢不用功聽講呢？教習的話弟子句句都記在心里，例如之前教習曾，若是弟子能夠培育出金斑玉果，這個教習的位子便讓給我來做。即便是三月之久，弟子也記得清清楚楚，只是不知道教習是否還記得？”

    馮聞言，臉色更是一陣紅一陣白，既陰沉又尷尬，忍不住出言反駁道：“我那不過是為了督促你們學習！”看看底下的弟子大都是一臉看好戲的模樣，他更覺得自己顏面掃地，威嚴失，語氣也更加惱怒起來：“況且，你是你自己培育的？你憑什么證明？”

    寒淵冷笑一聲，分毫不讓：“我三個月來親自照料這金斑玉果，每天的變化，教習大可隨意詢問！只是不知教習我作弊而得，又有什么證據？莫非教習親眼看見我去哪家坊市里購藥了不成？”

    寒淵這一反問，馮當即語塞。他不過是隨口編一個理由，又怎么可能拿得出證據？原他以為寒淵一個練氣期的弟子，哪敢反駁頂嘴，必然只能忍氣吞聲地認下。哪想到寒淵性格剛烈，竟敢當眾挑戰他身為教習的威嚴，反而將他逼到了死角。

    寒淵見此，并沒有放過他的意思，而是繼續道：“我以木靈氣滋養果種，已經種出了金斑玉果——教習肯把位子讓我嗎？”

    馮原已經被寒淵逼到了發作的邊緣，心底壓著一口火氣，此刻聽得這一句話，便再也忍耐不住，手中靈力凝作一個拳頭大的烏黑球，朝著寒淵怒吼道：“你想當教習？雜種，你以為你是誰，也配在這里大放闕詞！我今日便要告訴你，教習要的不是什么金斑玉果，要的是筑基期！”

    寒淵一驚，整個人顧不得許多，飛身向邊上就地一滾，躲開了那一招。饒是如此，他后背的衣袍也直接被炸得粉碎，后背上的血肉一片模糊，仿佛被撕下了一整層皮。寒淵忍著痛站起來，目光掠過地上那個還在呲呲作響的凹坑，渾身的警惕提到了最高。班上其他的同學更是一陣嘩然，齊刷刷地退到教室最后的空地上，以免被憤怒的馮誤傷。

    堂堂筑基期的一擊，竟然讓一個練氣期的弟子躲開了，這無疑讓馮更加憤怒。他將手一翻，竟然有一點幽綠色的火焰在掌心跳動。幾息之間，那綠焰便熊熊燃燒開一片，在空中化作一朵綠色的火云朝著寒淵席卷而來，瞬間將他整個人都包裹在內。

    馮得意無比，臉色猙獰中又帶了張狂的笑意：“我今日便要讓你知道，教習是不可反抗的！一個四靈根的垃圾，還敢妄想筑基褪凡，挑釁教習？”

    然而接下來的發展，卻大大出乎了馮的意料。只見那片來勢洶洶的火云竟然慢慢地熄滅了，寒淵從里面掙脫出來，盡管看起來有些狼狽，然而他身上卻包裹了一層淡淡的靈光，為他擋住了所有的傷害。

    馮一愣，他也不看寒淵，而是把頭轉過去，怒視著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人：“嚴文彬！怎么，你還要幫這子？”

    不錯，來人正是靈法課的教習嚴文彬。同樣是一身黑衣，他卻穿得清俊挺拔，手中一卷墨藍色的書卷，那姿態仿佛是凡俗讀書的士子。他的面容上似乎從來都帶著安定的笑意，即便面對馮的質問，也依然是和氣地點頭：“身為教習，怎可對弟子出手？”

    馮冷笑了一聲，似乎對嚴文彬很是忌憚，但是又壓不下這口氣：“你慣會做好人！莫非一個練氣期，也值得你討好嗎？嚴文彬，我看你是活回去了，難怪放著好好的金丹大道不修，跑到這朝云峰上來！”

    嚴文彬呵呵笑了一聲，也不動怒，只是把那一雙細長如竹節的手伸出來輕輕晃了一下：“教導保護弟子，乃是教習的職責。我既然做了教習，便沒有不管的道理。馮，你要是不懂這樣的職責，我也教教你。”

    馮一噎，到底不敢和嚴文彬爭執。他咬著牙看了寒淵一眼，惡狠狠道：“好，好！既然你有這樣的事，那可要好好留著，若是未來有命進/入內門，不定還能去丹堂做個侍童！”罷，他一甩袖子，摔門而去。

    嚴文彬神色平淡地看著馮離去，他隨手把門關了，面上露出一點溫和的笑容，沖下首弟子點點頭道：“馮教習看樣子有所感悟，恐怕是去閉關了。恰好，我也懂一點藥理，還不曾考核的弟子，依次上來吧。”

    有所感悟，閉關？寒淵無言以對，心道這嚴文彬當真是個奇人，睜眼瞎話還得如此自然。剛才若非嚴文彬出手攔下馮，他哪怕不會喪命，只怕也要落個重傷，這個情他是必然要記下的。再加上這三月里嚴文彬對他修煉也是多有幫助，他自然也感激不已。

    但是感激歸感激，寒淵打定主意少同此人接觸。寒淵實在是想不出自己有什么值得嚴文彬不惜得罪馮這個同僚來維護的地方，這讓他感激，更多的還是警惕。什么教習的職責，如果相信這樣的鬼話，那就太可笑了。魔門之中，有幾個溫文爾雅、善良寬和？即便是有，這樣的人或許比那些滿身殺機的人更加可怕。

    更何況，剛才馮無意間還透露出嚴文彬原是可以結丹的，只是因為某個原因才來到朝云峰做教習，這無疑更顯出了他的神秘。寒淵實在是看不透此人，日后若有機會或許會報答，但是目前，他還是離遠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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