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世人,在不同的時代里人們的思維方式也不同,其邏輯基點更不一樣。
就拿眼下這酒壇子凌空移動到宋江面前注滿酒碗,然后壇落碗升這件怪事來說,若是后世里的現代人看見,多半會從科學的角度,以物理學說來探究真相。但是眼下聚義廳里面這些梁山好漢們卻寧愿相信這是鬼神之功。
他們寧可相信這間大廳里存在看不見的鬼神,也不會認為這是白勝以武功操縱出來的結果,只因為他們從來都沒有見識過白勝這種匪夷所思的武功。
在這種認知的基礎上,宋江如何還敢與白勝斗法?只是有些郁悶,心說這也不對啊,三卷天書上說的明白,只要吃過九天玄女賜予的仙棗、喝過玄女娘娘賜予的仙釀,就能看見世間那些隱形的鬼神,怎么到了今天卻不靈驗?
此刻他很想問問右邊的吳學究,能不能看見這屋里正端著酒碗的鬼怪或是神仙,因為吳用也是吃過仙棗的,也能看見無字天書上面的內容。
他曾經問過吳用為何也能看懂無字天書,吳用沒有瞞他,說自幼家里生有一棵棗樹,那棗樹二十年之中只結了一顆棗子,吳用吃過了那顆棗子,從此夜里常常能夠看見孤鬼游魂,這等神異本領卻非九天玄女面授而成,吳用壓根兒也沒見過九天玄女。
所以此刻他想問問吳用能不能看見這大廳里的小鬼,只不過吳用臉上茫然的表情已經說明了一切,然后他就知道他無需再問了,吳用肯定也是看不見的。
既然認定了自己面前正站著一個看不見的鬼神,而且這鬼神還是向著白勝的,那就不用再考慮以武力來解決問題了,但是這杯酒終究是不能喝的,又該如何處理?
宋江不愧是宋江,心思轉的就是比常人更快,眼見無法逃避這杯摻了悶倒驢的酒水,就抬臂將酒碗接在了手里,做出一副想喝的姿態,卻似突然打了個軟腿,身子猛烈往左一歪,就想順勢將這碗酒潑在地面。
他心里想的是只要把這碗酒潑了,再從自己桌上原來的那只酒壇倒出一碗酒喝了,即可逃過被麻之危。
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他的身子也歪了,手上也使了勁了,但是那只酒碗卻沒有隨著他的身體和手一起傾覆過來,那酒碗竟然是紋絲不動!別說把一碗酒都潑出來了,就是一滴酒都沒有灑落碗外!
旁人當然不知道宋江的意圖,只當他是腿腳出了什么問題,但是白勝如何猜不透宋江的想法?當即笑道:“不喝這杯酒,你就不是男人,你也不用故意想要潑掉它,你不想喝,直接告訴大家你是個娘們兒,回頭你嫁給王矮虎當老婆不就結了?”
王矮虎王英本是清風寨知寨小李廣花榮的兄弟,其時清風寨有兩個知寨,一文一武,文知寨為劉高,武知寨就是花榮。王英曾經強搶清風寨文知寨劉高的妻子上床,被宋江阻止,很不高興。
當時宋江曾經承諾今后找個容貌不比劉高妻子差的女人賠給王英,但是當王英隨著花榮上山之后,宋江卻遲遲未能兌現承諾,導致王英主動提起了三次,因此這事梁山上的好漢多有知曉,此時聽白勝讓宋江自己嫁給王英,只覺得又驚奇又好笑。
驚奇的是白勝竟然對梁山上的掌故如此熟悉,好笑的自然是宋江這黑不溜秋的男人怎么能做王英的老婆?王英鐵定看不上啊,把宋江換成燕青還差不多,就是換成鄭天壽也比宋江強百倍,人家鄭天壽好歹叫做白面郎君。
這下宋江是沒轍了,那酒碗就懸在他的面前,就像是被看不見的堅冰凍結在空中一樣,不論他的手如何扳動,總歸是不動分毫。
這可怎么辦?除非立即躺在地上裝死,否則有什么理由不喝這碗酒?可若是躺在地上裝死又與喝下這碗悶倒驢有什么區別?
他不知道該怎么躲過這一劫,張了張嘴,想要找些別的話題來岔開這樁尷尬,卻不料嘴剛張開,碗里的酒液卻突然如同一條活蛇一般竄了起來,直接飛入了他的喉嚨,不禁大駭,想要閉上嘴時,卻驚恐地發現嘴已經合不上了!
就好像有人用什么東西卡住了上腭下頜一般,再怎么拼命地咬合也無法閉攏這一張嘴,那酒液就咕咚咚地順著咽喉流淌了下去,直入腹中。
白勝才懶得跟宋江多說什么廢話,既然你下藥坑我,我就讓你自食其果,正好看看你這藥酒的效果如何。
這一幕驚呆了場間眾人,這其中至少有吳用和朱貴是知道那酒液是摻了藥的,想要阻止,卻又不知道應該如何阻止,畢竟這酒碗就在宋江的臉前,根本無法也來不及阻止。
一個人吞咽一碗酒才能用多少時間?轉眼間那酒碗就見了底,竟是涓滴不剩,全部傾入了宋江的腹中,隨著白勝的一句:“宋公明,你就謝謝我吧,是我讓你做了一回男人!”宋江的身子頹然癱了下去,陷入昏迷之中。
山上眾人都是些老江湖,其中除了一些慣于用蒙汗藥坑人騙人的貨色,剩下的即使沒干過這種下三濫的事情,也是見過蒙汗藥麻人場面的,見狀誰還看不明白宋江喝下去的這碗酒里被人下了蒙汗藥?
聯想到大家上山之時朱貴匆匆上去安排,就更是明白了一切,怪不得白勝不喝這酒反而讓宋江喝,怪不得宋江無緣無故地歪倒想要潑出酒液,原來這酒里有蒙汗藥!
宋江這一癱倒,一切真相大白。
然而這同時就反映出來另外一個問題,那就是白勝是如何知道這酒里有藥的?酒壇是帶有泥封的,擺到桌子上的時候才會當面敲開,任誰都不會認為酒里面被人提前下了藥,這樣的陷阱本來是無法防范的,然而白勝卻識破了它,白勝這等江湖閱歷實在令人生畏。
卻聽白勝笑道:“各位,還有誰想當一回男人?我白勝可以成全他,嗯,剛才不是有人說不喝酒就不是男人么?誰說的?現在還敢承認不?”
隨著白勝的笑語,那只摻有蒙汗藥的酒壇陡然從宋江的席面上飛起,沿著大廳內的一圈桌子巡回飛行起來。
滿場鴉雀無聲,再也沒人敢于接話,這時候誰敢接話?誰接話誰被麻,宋江就是榜樣!什么?你不想喝?那負責空運酒壇子的小鬼就能逼著你喝,想不喝都不行!
既然沒人接話,白勝也就不為己甚,默運玄功將那只酒壇控回了自己身前,又從備在大廳中央的百十只酒壇里挑選了一壇,運功將其抓起,這才伸出一只手指著那壇酒說道:“既然你們都不想做男人,那么這男人就只能是我白勝來做了!”
說話間,那壇酒的泥封已破,一道匹練也似的酒液從壇中直飛上天,在接近大廳屋梁之時急轉而下,有如九天飛下的一條銀龍,直落白勝的口中。
整整一條銀龍隱沒在白勝的唇齒之間,那只酒壇旋即跌落,在地上摔了個粉碎,卻不見有一滴酒液濺落地面,可見其中酒水已經全部被白勝喝進了肚子里。
“嗯,這酒還行,沒怎么摻水,各位,如果你們還想做男人,就各自喝干你們面前的一壇酒,喝完了咱們再說說這梁山聚義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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