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先知澤肯——

    烏爾斯恍然間記起了這個吉斯瑟雷人的稱謂和名字。

    但所謂“盲眼先知”這個稱謂的涵義事實上是相對片面的，因為這個名叫澤肯的吉斯瑟雷人并不單單僅是一個普通的先知。

    先知的能力來源于他的靈魂天賦“先知之眼”，可令該天賦的覺醒者在一個相對有限的程度上看到未來某一時間段的場景，然而代價則是永久性地失去視覺，以致于澤肯的雙瞳在此刻的諸位眼中看來時沒有焦點的。

    只是所幸他擁有可靠的靈能——一種被卡斯塔諾的被部分學者譯作“心靈能量”的類法術(shù)力量。

    靈能的存在令他可以依靠這份力量去感知周測的動靜，以彌補失去視覺的缺陷。

    而關(guān)于為什么說先知的名號對他來說是片面的稱謂——那則又是因為澤肯僅僅只是由于靈魂天賦的緣故才獲得了觀測未來的力量，導致游戲中的玩家們有時候往往忽視了他與灰庭賢者羽斯蒂娜同樣位列傳奇領(lǐng)域的身份。

    是的……傳奇。

    雖說恐怕是整個多元宇宙中最劍走偏鋒的傳奇人物了。

    因為好奇，烏爾斯上一世曾經(jīng)調(diào)查過有關(guān)澤肯的情報，得知這位奇葩的傳奇NPC大概算是一位兼職學者同時又掌握一些戰(zhàn)士技巧的專業(yè)工匠。

    換作游戲中的數(shù)據(jù)來說明，他的人物等級大概便主要是用“學者”和“工匠”這兩種的典型生活職業(yè)外加幾個戰(zhàn)士等級給硬生生堆積上去的，人物的總等級邁過了傳奇領(lǐng)域的門檻，可最擅長的技藝并不是戰(zhàn)斗。

    換句話說，這位傳奇領(lǐng)域的人物，實際上連這一世的烏爾斯都打不過……大概。

    不過年輕人自然是沒有理由主動傷害對方的。說來巧合，他記起對方的身份之后，連帶著也想起自己前世的那把熔鐵巨劍確實就是由這位名叫澤肯的吉斯瑟雷人打造的。

    只是他實在沒有想到會在這個地方遇到這位老熟人啊……

    嗯，上一世的老熟人。更正。

    總之心里有譜的感覺真好。

    烏爾斯認出對方，隨后也就率先回過了神來，從隊伍的行列之中向前一步走出，茶褐色的雙眼看著湖邊的盲眼先知回應：“莫雷迪確實沒有提到他的大祭司是一位吉斯瑟雷人，所以你的種族難免令我們感到意外。”

    “我…不是…故意不——”

    “好了，小侏儒，把接下來的時間交給我吧。”澤肯溫和地打斷莫雷迪的辯解，然后面色平靜地“看”向烏爾斯，“那么，來自地表的冒險小隊，我是澤肯，這座城市的地底侏儒們敬仰的大祭司。你們的到來在我的預料之中，而我想我們之間也有很多東西可以聊聊。”

    “是的，很多東西。”烏爾斯回頭示意自己的同伴們別著急，然后順著這位奇葩傳奇人物的提議把話說下去，“比如說首先，你真的可以預知未來？”

    “當然。”澤肯沒有焦點的雙眼依靠他的感知，順著烏爾斯的腳步移動，“只是能夠被我預知的事件非常有限，我的眼睛只能比較詳細地看到最近將要發(fā)生的一些東西，或者非常粗略地得知一點距離我們還很遙遠的故事。”

    “證明呢？”烏爾斯故意質(zhì)疑。

    “很快，就在明日，你們將要見到這座城市的現(xiàn)任統(tǒng)治者，那個名叫巴倫德的灰矮人軍官，以及站在他背后對他的行徑做出各種支持的黑暗精靈。”澤肯不緊不慢地回應，“時間是最好的證據(jù)，將會佐證我的預言不久后會轉(zhuǎn)為現(xiàn)實。”

    “這跟你預言我們將會成為這座侏儒城市的英雄有關(guān)系嗎？”烏爾斯追問，“實話實話，我們這一趟旅行的最終目標并不是想要成為一座地下城市的英雄，而只是……”

    “只是想要尋得一份對于你們而言非常重要的寶藏。”澤肯仿佛知道年輕人要說什么，青黃色的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我說的對嗎，荊棘小隊的烏爾斯隊長？”

    “……看來我們的信息大致上也已經(jīng)被你的能力所事先預知了。”烏爾斯打量著他，聳了聳肩，“既然這樣，說說你自己如何？為什么一個吉斯瑟雷人會不辭萬里地來到主物質(zhì)位面的地下世界，并且成為了地底侏儒們的大祭司？”

    “因為灰矮人奴役了他們。”澤肯的回答簡單而直白，“我的祖先也曾被古代的靈吸怪所奴役過，所以我不喜歡看到無辜的種族受到另一個強勢種族的惡意奴役。奴隸制度，令人深感厭惡，難道不是么？”

    說著，他的“目光”，亦或說某種精神上的壓力朝烏爾斯身上輕輕施去。

    烏爾斯保持著與他之間的一段距離站在原地，灰黑色的影鱗斗篷靜靜地遮掩住年輕人頸側(cè)的那塊烙印——那個奴隸的鐐銬與騎士的盾徽組合在一起的圖案，充滿諷刺意味的扭曲榮譽。

    年輕人大概聽出這個吉斯瑟雷人的話中暗指，隨后反問：“所以你想從灰矮人的手里解放這座地底侏儒之城？”

    “自然如此。”澤肯的聲音還是那么平靜，平靜中蘊涵著源自祖先時代的堅定，“并且這個高尚的計劃需要你們的力量。”

    “但我想不出身為地表人的我為什么會有幫助地底侏儒的義務。”烏爾斯對他表示，心說幫助被奴役的地底侏儒不是一個壞的提議，但我并不是高尚的圣武士，“何況我們有我們的旅途和目標，一句簡單的預言顯然不足以將我們引入你的計劃之中。”

    “因此你的意見？”澤肯似乎料到年輕人會這樣回應他的提議，“荊棘小隊的烏爾斯隊長？”

    “除了你的預言之外，拿出另一個可以說服我們的理由，澤肯。”烏爾斯看著吉斯瑟雷人深陷的眼窩，那雙沒有焦點的瞳仁，“否則我不允許我和我的同伴在一個陌生的環(huán)境中陷入本可避免的困境。擁有窺探未來的眼睛，你應該知道我們試圖尋找的寶藏對于我們來說有著何等重要的意義。”

    “是的，我知道……”澤肯絲毫不急躁，依舊平靜地點一下頭，“那么，請看看這個……”

    話落，他坐在溶洞的湖邊，從灰色的斗篷和黃衣之下抬起一只明顯有別于人類的手。

    他的手修長，看著莫名干枯，骨骼的輪廓像雕塑的痕跡般刻在他青黃色的皮膚表面，一枚佩戴在其中指上的金屬指環(huán)爾后煥發(fā)出一團魔法的黯淡光暈。

    那是這位擁有學者和戰(zhàn)士兼職的傳奇工匠的空間戒指——

    澤肯熟練地激活自己的空間戒指。

    那枚戒指的光暈在他的指間黯淡地煥發(fā)，很快在他腳邊的巖石地面上勾勒出一座臺面的物體輪廓。他等待半秒，那塊物體的輪廓最終變得清晰，化作一座鐵匠的鑄造臺穩(wěn)穩(wěn)地放了下來。

    只可惜周圍沒有火爐和風箱，否則烏爾斯還以為他要在短短的幾秒鐘時間里臨時造出一家鐵匠鋪呢。

    “你的身上攜帶有一種罕見的魔法材料，包涵經(jīng)過天然淬煉的元素能量。”澤肯架好了他的鑄造臺，隨后摸著身旁的溶洞巖壁站起身來，干瘦的正臉朝向烏爾斯伸出他佩戴著戒指的手，掌心向上攤開忽然說道，“把它給我瞧瞧。如果你肯相信我，那么我不僅僅只是一個能預知一點未來的先知，實際上更是一個工匠。”

    并且還是傳奇級別的工匠。烏爾斯看著他心說，于是聽到他的要求后，頓時像是也預知他打算做什么，然后裝作猶豫半晌的模樣，再把自己在迷霧島的燃尸森林中獲得的那塊火元素晶核從自己的空間戒指中取出來。

    當然，他實際上取出的東西是死靈騎士卡帕斯的幾根肋骨，因為包含火元素能量的晶體物質(zhì)和骨骼融嵌在了一起，而他可不是什么法師工匠或者煉金術(shù)士之類的角色。

    混合物分離提純？

    抱歉，不太懂……

    總之按照吉斯瑟雷人的要求，年輕人在明曉對方身份的基礎上上前幾步，把手中的幾根肋骨交給了對方，調(diào)侃的話語順口打著趣詢問：“你的眼睛不像是什么都能看穿的萬能偵測器。難道說我的隨身物品具體有些什么也算屬于未來的一部分？”

    “當然不是。”澤肯接過那幾根肋骨，拿在手中憑借一種奇妙的感覺依次去感受，然后把將那些骨骼按順序拜訪在他從自己的空間戒指里取出的那座鑄造臺上，“不過因為身為能力還算比較出色的專業(yè)工匠，所以才對很多比較貴重的魔法材料非常敏感罷了。”

    嗯，能力還算比較出色……

    傳奇工匠先生您可真是謙虛了。烏爾斯心里想著，爾后安靜下來，看著這位沒什么直接戰(zhàn)斗能力的傳奇人物再一次激活他手指上的空間戒指，將一柄外形看似樸質(zhì)無華的短錘握在手中。

    那柄短小的鐵錘在吉斯瑟雷人修長而干枯的手中停頓一下，仿佛老練的游俠拉開弓弦瞄準獵物，然后毫不遲疑地對準放在鑄造臺上的一根肋骨猛敲下去，發(fā)出“磅”的一聲——

    肌肉的力度，與名為靈能的神秘力量，被這位被稱作工匠大師也毫不過分的盲眼先知控制得恰到好處。

    那根被錘子敲中的肋骨赫然碎裂，融嵌在骨質(zhì)里的顆粒狀元素晶體則像沙子似的流漏出來，火紅色的“沙粒”淌在鑄造臺的平面上宛若紅寶石的碎渣。

    “你分離了它們？”烏爾斯目睹澤肯的操作，看到從碎裂的肋骨中像沙子般流出的這些元素晶體顆粒。

    “對于我來說，這是基本的操作，就像揮劍殺敵的行動于你而言的道理相似，說到底都是熟能生巧。”澤肯微微一笑，在自己的專業(yè)領(lǐng)域保持謙虛的風度，“只不過……”

    “只不過？”

    “我恐怕無法對這種叫做火元素晶核的魔法材料進行更深一步的加工了……至少說暫時無法。”

    澤肯伸出手，細長的拇指和食指小心翼翼地捻起一小撮火紅色的元素晶體顆粒，通過肢體的接觸仔細感受幾秒，然后重復剛才的操作將剩下的幾根肋骨也相繼敲碎。

    他將全部的火元素晶核顆粒都從死靈騎士卡帕斯的骨骼里分離了出來，裝進一個口袋里用繩子系緊還給烏爾斯，末了提出一句建議：“聽好了，小伙子。作為一位匠人，我雖然在旅行的過程中有時會以武器商的身份來與主物質(zhì)位面的居民進行一些換取貨幣的交易，但‘打造好的武器，并為好的武器選擇好的主人’對于我來說仍不失為一份不錯的樂趣。”

    “總而言之，坦白來說就是我對你的魔法材料很感興趣。”

    “而如果你能為我找來更多的材料，比如土元素的元素晶核，一些產(chǎn)自幽暗地域的稀有礦石，如果可能的話再加上一顆高等魔法獸的心臟……相信我，年輕的朋友，你不久后就會得到一把絕對不會令你失望的武器！以匠人的榮耀發(fā)誓，我的作品能比你現(xiàn)在負于背后的那把雙手巨劍優(yōu)越數(shù)倍。”

    說出這些話的時候，澤肯沒有焦點的雙眼恍然間仿佛也變得狂熱了起來，而這樣的性格倒也符合烏爾斯前世對他的了解。

    烏爾斯收回已經(jīng)被分離妥善的火元素晶核顆粒，內(nèi)心深處完全沒有拒絕一位傳奇工匠為自己打造一把神兵利器的理由，但在接受對方的好意之前他還需要多說明一件事。

    “尊敬的先知，帕洛米特城的大祭司，以及工匠先生。”于是而后，他出聲對澤肯強調(diào)，“我個人非常感謝你剛才為我提供的技術(shù)服務。但如果說你試圖以這來作為拉攏我們的籌碼，那么請恕我仍然不能就這么輕率地……”

    “不，你會錯意了，烏爾斯隊長。”澤肯擺擺手，似乎知道年輕人想表達什么，“這不是我試圖拉攏你們協(xié)助我解放這座侏儒城市的談判籌碼，而僅僅只是我的個人興趣罷了。未來的發(fā)展會按照它的軌跡行駛，所以我不用擔心你們拒絕我的提議。”

    話音落下，這位擁有盲眼先知之稱的吉斯瑟雷人傳奇工匠循著感知的方向，又將他的“視線”越過烏爾斯的肩側(cè)，投向眾人之中的卓爾詩人小姐。

    “你的眼睛就好像在說，我身上也有你非常看重的魔法材料。”詩人小姐抱著手，暗紫色的雙瞳毫不介意地與他對“視”，沙啞的喉音如是回應他的這番舉動。

    對此，澤肯臉上的表情沒有丁點否認的意思。他平靜地閉上眼睛，半晌后再睜開說道：“是的，鴉雀，魔爾拜拉斯的離群之鴉……丹瑟爾之弦，我感知到那件物品的存在，請把那也交給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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