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燒烤簽子是用樹枝削尖的鋒利無比，且常宇就坐在他身邊不足半步又正在說話，他猛然出手防無可防避無可避。
就在這剎那間，素凈出手，劍光一閃，那距離常宇脖頸不足一尺的簽子被一劍挑開，隨即顧君恩慘叫一聲，手掌已被利箭刺穿鮮血四濺，而幾乎同時間王征南及陳家兄弟的刀已架在顧君恩的脖子，令他動彈不得。
而常宇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你這又是何必呢”常宇揮揮手，王征南等人將刀從顧君恩脖子撤掉，李巖急忙過來取出傷藥給他敷：“先生何苦……”
“汝，不必惺惺作態(tài)！”顧君恩冷哼，李巖苦笑：“先生此言傷人，當(dāng)初身在賊軍中，巖多得先生教誨，你我亦師亦友，巖向來敬重先生，今雖各為其主，但巖……”
“你莫說了”顧君恩突然淚崩如雨嚎啕大哭：“吾等讀書人究竟所為何！”
李巖不語。
常宇嘆口氣，站起身走到草棚門口望著漫天風(fēng)雪：“為己，讀書人莫不是想要考取功名賣與官家謀的前途光耀門楣，然這時間都有數(shù)不清的落魄文人，有的就此一落千丈像生活低頭，有的則另辟蹊路，如兩位這般……”
說著轉(zhuǎn)過頭看著顧君恩道：“先生一直說本督惺惺作態(tài)，其實汝何嘗不是，先生是讀書人總是想要個好名聲的，眼前有明路可走，卻又憂心旁人碎言碎語，言你沒了讀書人的風(fēng)骨，想做個忠臣不事二主對吧，但汝都從了賊還在乎名聲么？如今若事二主，恰是棄暗投明的佳話啊”。
好半響，顧君恩沉聲問道：“吾與汝有何用”。
“闖賊十余載不倒，自是有些本事的，卻也并非全是他的本事，這么大的攤子后邊少不了汝等謀士，牛金星為人奸詐心胸狹窄睚眥必報，宋矮子江湖術(shù)士出身，為人圓滑亦不是好于之人，這倆人皆不如本督法眼，李將軍同先生雖身處淤泥而不染，如今朝廷逆風(fēng)而起，正是用人之際，顧先生真的無意朝廷么？”。
李巖陪顧君恩下了山崖回寺廟休息，他們之間定然還有許多話要說，有心結(jié)要解，常宇在草棚里細(xì)嚼慢咽，朱慈烺在身邊低聲問道：“這顧君恩當(dāng)真有大才可用？”
“雖無將才卻有謀才，而眼下我身邊最缺的就是謀士，再者言，其即便無大才亦聊勝于無，更重要的是，斷了闖賊一只手！”
“闖賊糾集賊眾百萬手下三教九流能人輩出，這顧君恩能脫穎而出成為其手下四大金剛謀士，必有出眾才能”朱慈烺想了一下又道：“你不怕他詐降么，看他剛才貌似很勉強(qiáng)的樣子”。
常宇笑了：“讀書人都這個樣子，既要做表字又要立牌坊，這叫又做又立，不過惺惺作態(tài)罷了，直接降了怕別人說他沒風(fēng)骨，能入朝為官光耀門楣誰愿從賊，不過欲擒故縱罷了，剛才出手行刺與我也是故意而為，彰顯其忠，簡單說有些人做賊從賊的初衷就是為了被招安，但是你招安他的時候他就得矯情那么一下”。
“怎么聽了感覺和那些御史一樣，就以罵皇帝挨揍為榮”。朱慈烺笑道，常宇忍不住哈哈大笑：“可不是，文官也是讀書人都那尿性”。
“憑此矯情勁便知其不如李巖”朱慈烺撇撇嘴，常宇笑而不言，就在這時幾個親衛(wèi)抬著兩壇酒哼哼唧唧的走來，老九和賈外雄一看頓時不樂意了：“怎么才兩壇都不夠漱口的，督公您這是打發(fā)要飯花子的呀”。
常宇也納悶：“要你們置辦些酒菜，怎得這般小氣”。
那幾個親衛(wèi)一臉苦笑：“督公大人，絕非屬下辦事不力，實則無能為力，平陽府禁酒，根本都買不到……”
幾人細(xì)說了原來是趙建極新官任第一把火就是禁酒令，無論官營私營皆在嚴(yán)禁之列，釀酒，買賣交易一經(jīng)查出下獄重罰，其目的則為節(jié)省糧食，雖說西北人愛喝燒刀子，這種酒多是高粱，麥麩，谷糠等物釀造，算不真正的糧食，可這饑荒年樹皮都沒得吃了，能吃高粱飯都是大戶人家了。
禁酒令剛頒布，衙門自然要找個露頭青殺雞儆猴，那些作坊的東家自也知道這道理，所以沒人想做那個雞，一時間臨汾城內(nèi)無酒可買。
幾個下山買酒的親衛(wèi)在城中轉(zhuǎn)了一圈，處處閉門羹，那些店家作坊都以為他們是官府的人來釣魚執(zhí)法，別說酒了，毛都沒一根。
不得已，幾人去了衙門亮明身份找趙建極，說是督公擒了賊首顧君恩要給老賈他們慶功，弄些酒來。
趙建極一聽，于情于理不能不給弄啊，便親自去了城中幾個富紳家里討要，轉(zhuǎn)了一圈才弄了兩壇酒，因為有人以為他故意試探，即便有也不敢說有，何況有人是真沒有。
“堂堂知府大人的面子就只值兩壇，真不信這平陽府就只有這兩壇酒了，且不說那些私人酒作坊，便是那個富紳家不藏有酒窖”老九罵罵咧咧。
“雖不至于就真的兩壇子，但想必所存亦不多”常宇一句話，眾人便明了，賊軍過境，富紳家又能留存?zhèn)�啥下來，兵災(zāi)剛過就是饑荒年確實不會釀太多，且如今有了禁酒令往后不能釀酒不能買賣，酒必然變得金貴起來，人家不得留著些啊。
“趙建極這是砸了很多人的金飯碗啊，西北五省天氣寒冷，燒酒盛行，私人酒坊甚多，這一禁，嘿嘿……”常宇搖頭苦笑：“但卻是也該禁一下了，只是酒水暴利，是禁不絕的，待風(fēng)聲一過，少不得又有很多人偷偷摸摸的干這營生，畢竟對于很多人來說，飯可以不吃，但酒不能不喝對吧”說著看向老九和賈外雄。
倆人嘿嘿鬼笑，各自抱了一壇酒出了草棚招呼各自手下吃喝去了。
酒雖僅有兩壇，但菜確實不少，甚至還有一只烤山羊，數(shù)十人圍在一起頭頂風(fēng)雪大口喝酒吃肉一個個臉色喜氣洋洋，常宇看著也欣慰的很，對朱慈烺道：“你若去敬杯酒，他們愿為你刀山下火海”。
朱慈烺瞬間反應(yīng)過來，急急就走了過去，坤興在常宇身后嘆息：“說實話，你真的會收買人心，怪不得手下人一個個對你唯命是從”。
“你說招攬也罷，收買也好，但我覺得是人心換人心，你對別人好，別人自然對你好，否則你覺得他們憑什么要為你家出生入死賣命呢”。常宇輕嘆一聲：“這時間有的是白眼狼，但有良心的人還是很多的，特別是這些底層的士兵，他們有時候真的會因為你一句話，一個小小的舉動而舍命相贈”。
坤興點點頭：“我可以也去敬杯酒么？”
常宇搖頭：“那是燒刀子你喝不得，可以以茶代酒，你哥哥去了，他們會心甘情愿刀山下火海，你去了，他們會把命交出來”。
坤興帶著蓮心提著茶壺端著茶杯也去了，老九和老賈那數(shù)十兄弟們立刻激動不已，太子和公主來為他們慶功，同他們敬酒，這是一種無殊榮也是皇家對他們的認(rèn)可和鼓勵，有人竟激動的眼泛淚花。
“這些漢子，刀劍加身都不皺個眉頭，而如今一個個卻似個娘們般”常宇看著他們輕笑道，王征南嘆口氣不說話，身后傳來素凈冷冰冰的聲音：“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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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說太子兄妹還是說那一幫糙漢子的。
傍晚時分，賈外雄和老九等數(shù)十人搖搖晃晃下山去了，說是去替常宇慰問在孔圣廟里的那幫兄弟，常宇當(dāng)然知道他們是要入城見妓行事，便也由的他們，只要不擾民，吃喝嫖賭的事他向來睜只眼閉只眼。
坤興還不愿意下去，甚至說要在這山崖夜宿，常宇笑道：“明兒早你就凍成冰棍了”坤興便說：“那就待晚些時候再下去吧”又道：“跟你出來野慣了，竟喜歡了這種風(fēng)餐露宿的感覺，只怕回宮之后要悶死了”。
素凈接了句話：“既然如此喜歡，要么我?guī)闳リJ蕩幾日，過過真正的風(fēng)餐露宿的日子如何？”。
坤興便不說話了。
眾人不敢笑，快憋出內(nèi)傷。
天黑之前李巖又了崖頭，對常宇說，顧君恩告知他，在鄉(xiāng)寧縣作案的是一個黑道梟雄，人稱五魁手，其人武功高絕心狠手辣，曾與顧君恩共謀事，他們兩人各據(jù)一方作案，意為擾亂官兵判斷，其人手下有一種賊匪，在峰坡山襲擊常宇的就是他帶頭干的。
“別說他五魁手了，他就是五個頭，本督也給他砍下來！”常宇伸展一下筋骨：“開一扇窗便可見一方天，如今本督可不是兩眼一抹黑了，今晚和顧君恩好好聊聊，給這個五魁手挖個坑，算是顧君恩的投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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