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夜白眼中絲毫不掩飾對權利的向往，對這天下至高之位的勃勃雄心。

    突兒一只喜鵲展翅飛起，向天空飛去。

    蕭青蔓對著這只伸出來的手，握住不是，放棄也不是，抉擇兩難。

    這后院深深，如她這般的女子最不喜的便是女人間的勾心斗角，終日只是為了一個男子的垂憐，金銀首飾，奇珍美服，美味佳肴皆不是她所想所求，前世做上一幫之主的位置時，亦是保持著簡樸的生活習慣。

    這樣的人，什么時候才能像個自己？

    前世的自己習慣殺戮，卻又厭倦殺戮。幫派之間的爭斗比之女人間的打鬧，只會更無恥更齷齪更骯臟。

    曾經挖心掏肺，出生入死的兄弟，卻在自己背后捅了一刀。

    那一刀著實把她對權利金錢看得淡了，坐擁金山銀山又如何？若是自己不快樂，終究是一堆沒用的廢金屬。

    她既然已經厭倦了這些。

    所以，孔雀？她不會做；鳳凰？她亦不會選擇。

    老天爺愿意讓她重活一世，如若不按自己的心走，這一世活著與行尸走肉又有何區別。

    侵占了這具身子，亦是上天的恩寵，為原主報得大仇，亦是自己對她恩德應有的回報。

    天高海闊，這大千世界，前世沒有看盡，今世便要用腳丈量著足下的大地。

    前世沒有喝盡的美酒，今世要一一品嘗。

    該恨的時候便恨，該笑的時候便笑，該打的時候便打，一切隨心，快意恩仇。

    那些要阻攔自己的人，拿些要將自己推入深淵的人，來一殺一，來雙殺雙，神擋殺神，佛擋*。

    李夜白看著眼前的蕭青蔓，突然之間氣勢變了，沒了往日慵懶，亦沒有生氣時的陰霾，一身粗布縫制的裋褐，一頭烏絲被發帶豎起，未施粉黛，眼如曜日，渾身上下散發出雖千萬人吾往矣的氣魄。

    如此耀眼的她讓自己挪不動步子，十多年來，李夜白從未見過有女子如此這般耀眼，若是以往自己是因為對她的好奇而產生的好感，現在卻從心底浮起一絲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只覺得若是現在不抓緊她，她就會飛走一樣。

    蕭青蔓站起來，往后退了三步，一雙杏眼淡然的看著李夜白：“我蕭青蔓，既不愿做這深宅孔雀，也不愿做那頂頭鳳凰，恕某不能與王爺并肩了。”

    沒想到會得道這樣的回答，李夜白收回自己的手：”那你想要什么？“

    蕭青蔓搖搖頭，遺憾的嘆了口氣，抬頭仰望被海棠苑圍成的一方天空。

    “我想要自由，王爺能給我么？“

    李夜白抬起頭同她一起看著那一方天空，戲謔道：”若是當了鳳凰，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也是很自在么？“

    蕭青蔓搖搖頭，很遺憾身旁的人不明自己所想，即便是心有好感又能怎么樣？道不同不相為謀。

    “這世間之事被規則所擾，是權高位重之人是如此，做事瞻前顧后，對身邊之人亦是將信將疑。我心不愿于此，青蔓心胸狹隘，只愿偷得浮生半日閑（①）。青蔓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愿將生命交給他人擺布。”

    李夜白詫異的看著旁邊靜靜看著云卷云舒的女子，平常大家閨秀，心中所念無非是嫁于一個如意郎君，為了自己為了娘家；嫁人后便是相夫教子，或者在后院爭風吃醋。

    獨特點的便有樓綴錦，大周朝唯一一個正式冊封的女將軍，三十歲后在先皇再三的挽留下，毅然歸隱田園；以及十年前的燕彤云，名滿天下，寧死不屈嫁給蕭太尉。

    此二人皆是人中龍鳳，而眼前的人卻是這般淡然于世。

    “媳婦兒將來要嫁給我的，你飛了我怎么辦？”李夜白向大走幾步，想要捉住眼前的可人兒。

    豈料，蕭青蔓一個側身，錯開了他的手，往后倒退幾步，半遮著眸子，舉止中略顯生疏，雙唇微奇，冷淡的道：“王爺還是與青蔓保持距離的好，畢竟現在你我二人，皆在有心人的眼皮子下。”

    李夜白不可思議的看著空空如也的手心，蕭青蔓方才那一瞬間的閃躲卻是自己都反應不及，這幾月的學習蕭老夫人到底教了她些什么，怎么變化如此之快。

    “就算在老夫人眼皮子下又如何，想必她也巴不得我二人多多接觸，又怎會理我二人的這些瑣事。”李夜白無所謂道。

    眼里印著某人因為長期練武而精瘦挺拔的身子穿著一件淺金色長袍，面如冠玉，目若玄珠，齒若編貝，如此翩翩美少年當是自己心動之人，只是有些抉擇一旦決定了，便是無論如何也放不下。

    “青蔓尚且與安南王有婚約在身，若是與王爺繼續這般舉止親密，怕是落人口舌，對王爺對青蔓皆是不好的影響，王爺如今在人前示人雖是癡傻，但是終有一日會真相大白，而皇位之爭容不得倫理上的污點。”

    恍然一下，蕭青蔓像換了一個人似得，對李夜白止乎于禮，如此一正經的蕭青蔓真是讓人火大。

    在海棠宴消化完的醋，這時候又氣呼呼的喝了兩罐子。

    婚約，婚約！一有事情這女人就用婚約來堵自己的口！那李煥然有什么好的！沒事提他干嘛！不碰就不碰！求王，王才不稀罕。

    “好！好！好！”李夜白怒火中燒，連三聲好，氣得兩頰微紅，話梗在嗓子眼里，怎么也不出來。

    深呼吸一口，待到平復下來，李夜白猛地甩了下自己的袖子，將手負在背后，轉過身來背對著她，眼不見心不煩。

    “就連一塊石頭，王都能捂熱咯，一塊寒冰，都能捂化咯，蕭三姐這心腸莫不是比這石頭還硬，比冰還寒，王千般萬般對你好，也是你想要就要想不要便不要的么？”

    嗓子里似有些許哽咽，蕭青蔓的心猛地像是漏了一拍，被他的情緒影響著。

    眼中略有酸意，但是一言不發算是默認了他的話。

    李夜白見一點回應都沒有，一口老血堵在嗓子眼里，足尖一點，向屋頂飛去，從空中拋下一個包裹，不告而別。

    蕭青蔓拾起包裹，拍了拍灰，包裹中傳來一陣淡淡的草藥香味。

    不禁莞爾，這人大概是計算著自己藥量來送藥的。

    無人注意飛鳳鐲在手腕上閃過一縷紅光，鐲子比之以前更加耀眼。

    （備注：①《提鶴林寺僧舍》唐·李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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