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王川照常點卯，在隔壁酒館里閑坐。這時候地上大雪已經(jīng)清完，離那幾天化雪時的徹骨寒冷，這幾日溫度要好了許多。王川坐在酒館里看著窗外，也不覺得太冷。

    梁捕頭和梁夫人已經(jīng)與畢夫人談過話，但是畢夫人對蓮花觀里發(fā)生的事情守口如瓶，梁捕頭一無所獲。

    王川感覺蓮花觀里這位普祥真人對于人的心理把握很有一套，畢夫人該是被普祥真人套路住了，單憑梁捕頭夫婦旁敲側(cè)擊，很難套出什么有用信息來。

    “是該和梁捕頭好好合計合計了。”

    王川心里想。最好能叫梁捕頭先看看楊總捕和那道士有沒有什么關(guān)系，如果沒問題，把此事與楊總捕了，讓總捕大人頂在最前，才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就在王川如此尋思的時候，酒館門口忽然有人叫道：“老王，來幫幫忙。”

    王川尋聲扭頭看門口，只見今日當值的牛大平攙扶著一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太太進來。

    “慢點慢點，老嬸子，這里門檻兒也不低。”

    牛大平叫完了王川，就招呼老太太抬腳進門，邊開口提醒。

    那老太太咧著嘴“嘿嘿”直笑，露出缺了一個半門牙的一口牙來。

    “不妨事、不妨事，老身身子骨硬朗著呢。”

    老太太確實硬朗，話中氣十足，只是有些漏風。不過再怎么硬朗，她年紀也是大了，有些駝背，走路慢騰騰的，行動不便。

    王川走過來，攙住老太太另一邊，把老人扶進酒館里面，在桌前坐下，問牛大平道：“這什么情況？”

    牛大平神神秘秘的，也不直，反而問道：“你可知，我今天見了誰了？”

    “誰？”

    王川懶得猜測，反問。

    牛大平又賣關(guān)子，神秘一笑，道：“先不與你。先給老嬸子弄些早飯來。”

    “對對對，先吃飯，先吃飯。”

    老太太聽到牛大平一，立刻來了精神，“啪啪啪”拍起了桌子，拍得很有節(jié)奏，“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吃飯、吃飯！老身快要餓死啦！”

    王川感覺老太太以前肯定要過飯，這拍桌子討食的節(jié)奏和街角乞丐的手法一模一樣。他回頭吩咐劉大郎給老太太弄些湯湯水水的清淡早點來，又問牛大平：“到底什么情況？”

    牛大平這才道：“跟你講，今天大清早，丐幫幫主辛八疾和瀚海妖仙巫黑日來了咱們門里。這位老嬸子，就是那兩位江湖豪杰送來的。”

    老太太繼續(xù)“啪啪以啪以啪啪”地敲桌子，精神足得像個精力旺盛的熊孩子，對于牛大平的話毫無反應(yīng)。

    王川疑道：“辛八疾我還能理解。但以你這眼光，能把巫黑日當成英雄豪杰？我信也不信。”辛八疾辛丐幫王川還能理解。這世界的丐幫畢竟和曾經(jīng)看過的電影里不一樣，沒有多少歷史背景，是辛手創(chuàng)立的。這位乞丐老大從少年到中年，一手打造出個好大的幫派，從西涼一地，蔓延至神州朝，如今在各地都有分舵，實在是了不得。而且他俠義無雙，聞名于世，能有“英雄豪杰”之稱為，那是理所應(yīng)當。

    但巫黑日就不同了。

    巫黑日原是墨門分支——西涼瀚海傀儡莊的少莊主。這支門派當年在江湖中也是鼎鼎有名，但在神州朝開朝以后，江湖門派漸受朝廷管制，傀儡莊行事就逐漸脫離了江湖，如今以研究傀儡和經(jīng)營傀儡生意為主，基上已經(jīng)轉(zhuǎn)變成了經(jīng)商莊子。

    巫黑日在江湖上闖出名堂來，并不是就代表著他如江湖里那些個叛逆少年一般，叛逆于內(nèi)，想要追尋舊日先祖在江湖里的榮耀，從而搞出名聲來；巫黑日名揚江湖，是被動。

    和瀚海傀儡莊里其他成員一樣，巫黑日也是沉迷于研究傀儡技術(shù)。但他在研究學習的過程中，興趣喜好卻不由自主地拐了個彎，誤入歧途。然后他就因沉迷鉆研充氣傀儡技術(shù)而被逐出家門。

    在這種不得已的情況下，巫黑日靠著一手精妙傀儡術(shù)，在江湖里闖出些名頭。這名頭不壞，但也算不上多好。至少當不得江湖豪杰。

    而之后他退隱江湖，人們對他的營生，就有些褒貶不一了——

    瀚海妖仙巫黑日一邊在江湖里廝混，一邊繼續(xù)專研充氣傀儡技術(shù)。在這期間，他結(jié)識了農(nóng)家外道的無名人物，研究出了假人皮和亂真皮料，他的充氣傀儡技術(shù)，也得以大功告成。

    研究大成后，巫黑日退出江湖，在瀚海買下一座莊子，如傀儡莊一般，開門做生意，一是販賣充氣傀儡，二是出售假人皮。如今江湖上，妖仙莊的人皮面具非常出名，而坊間解決寂寞男女問題的充氣傀儡，也是暢銷非常。這兩樣生意都不會帶來多好的名聲，是以讓六扇門里眼高于頂?shù)牟犊斐姓J這位是江湖豪杰，那可不容易。

    牛大平道：“這可由不得你不信。你猜猜這老太太哪里來的？西涼瀚海！那可是西涼最西北邊，離京城近千里。老嬸子只家住青龍區(qū)，辛幫主和巫大師就不遠千里把她送到京城里來，不計勞苦不計報酬。這是什么精神？如此俠義，當不得一句江湖豪杰？”

    “還有這等事？”

    王川驚訝地低頭看看，老太太精力還足，拍桌不止。

    “那他們?nèi)四兀亢么踮s了這么遠路，你也不把人叫來，好好請他們吃一頓歇息歇息？”

    “我也留他們了啊，可是人家一個急著回去有幫務(wù)要處理，一個回去經(jīng)營莊子，我哪能留得住？”

    牛大平無奈道，“人二位帶老嬸子在青龍區(qū)轉(zhuǎn)了個遍，但到處都找不到老嬸子住處，急著回去，就只好把人交給咱們。他們都已出京回西涼了。”

    “這樣啊。”

    王川點點頭，又仔細觀察似乎童心未泯的老太太，這位老人家看起來確實有些思維飄忽，難認家門，看來今日要和牛大平陪老人家找家了。

    “哦對了，人家巫大師回頭送我一個充氣傀儡呢，叫順豐鏢局的鏢師給順道送來。”

    牛大平忽然湊到王川耳邊，壓低聲音猥瑣地道，“你要不要？要的話回頭我給巫大師寫信一聲。”

    王川：“……”

    充氣傀儡……這才是這劣貨高看巫黑日一眼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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