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一陣,大樹倒下!
霍寶第一次持刀,自然不想丟了面子,牟足了勁刺向大樹。
萬萬沒想到,結丹境的蠻力如此恐怖,一顆比他的腰還要粗三分的大樹,拔地歪倒,砸得一地煙塵,鳥飛獸走。
靠,這樹長得不牢固啊,一推就倒……
霍寶呆了呆,走到旁邊的一顆更粗些的大樹前,平舉起石刀刺去,不出意外,這棵樹也像是長在軟泥地里弱不禁風似的,力道減了三分,還是慘然歪倒,頗有墻頭草的個性。
不對不對……
霍寶嘖嘖兩聲,發現了一件怪事,他刺了兩次,兩棵樹是倒下了不錯,但他刺中的地方樹皮連一點破痕都沒有,這,這,握在手里的,分明是一把鈍刀!
臉色一變,跑到第三顆大樹前,調整力道斜著揮砍一下,立刻刀刃與樹皮摩擦而過的生澀感,清晰透徹地感覺到了。
好一把鈍到極致的石刀!
霍寶從眾多兵器中相中它,只因多看了它一眼,然后,就莫名其妙地看順眼了。
換做別人,此刻一定是后悔死了。
但是,霍寶不同,縱然是一把難堪大用的鈍刀,他也一點兒不惱,他已經把自己視為絕世高手,站在一個高手的角度去看同一片景色,結果將是見微與路過一般的巨大不同。
嘿,鈍刀又如何,五姐不是剛剛用它捅了一個窟窿不是,可見高手用刀,根不在乎鈍還是不鈍,對,是用不起眼的東西,是能彰顯出我的高手風范,以后別人看到我用一把鈍刀照樣殺人如麻,哈哈,肯定會嚇破膽,嚇得面目非。
念及此處,霍寶振奮起來,耍著石刀,一次次刺向大樹,揮灑熱情。
若是讓某個用刀的行家知道霍寶此刻的想法,肯定會笑掉大牙,一個連最基的揮刀都不會的娃娃,居然幻想抽刀斷水的風光,得好聽點,叫年幼無知,得難聽點,叫根瞧不起刀道,這樣的人,不配用刀。
霍寶不在乎,不像其他習刀者,從直刺、斜砍、下劈、橫斬,回掠等基礎刀式開始練起,直奔主題,誓要一刀捅個窟窿出來,嘿嘿,好窟窿,精雕細描,不定比七位妖魔姐姐裙下的光景更旖旎。
日升日落,三日一晃而過。
霍寶一刀刺出,大樹轟然一震,沒有倒下,樹皮如花兒綻開,刀尖沒入其中,露出一個錐形的破痕,外頭大里面,卻不是窟窿。
這是他思前想后,琢磨出的將刀身裹夾在元氣中,化刀為槍后的招數,結果不出意外,樹上出現一個類似槍刺的破痕。
“五姐那一刺,根沒有動用元氣,純粹是以肉身力量,重在刀法,嗯,換言之,刀法的精髓在于,用最少的力量,達到最大的傷害。”
霍寶點了點頭,有些開竅了。
領悟到了這一層次,其實已經摸透了刀法的最精妙之處,那些習刀的大師嘔心瀝血創出如此多妙極的刀法,為的是什么,不就是為了突破自我么。
力量有盡時,刀法卻無窮。
同樣一份氣力,有人咬著牙砍不斷一截朽木,有人微微一笑,卻能四兩撥千斤,斬斷大江。
霍寶凝心定神,收斂所有的元氣,接著雙目微睜如月,刀刺不窮,立刻老林間響起一聲聲生硬的咚咚聲,像是琢木鳥在忙忙碌碌啄蟲兒,從天明到深夜,久久不息,雙手磨破皮、流血,少年淡然一笑,咬牙堅持,殺親大仇近在遲尺,只差一個窟窿而已。
第八天,霍寶累倒了。
趴在地上,手中緊握石刀,睡了過去,在合上眼之前,其實他是不想睡的,一睡著了就會做噩夢,誰會想睡?到了夢中,自然仰起頭看天,意外的是,竟然沒有如來佛祖的金光巨掌從天而降,霍寶一驚,極目看去,面前橫亙一條看不到邊際的大河,河面云煙霧繞,波濤萬里,遼闊之極。
正驚疑時,整個天地轟隆震天,萬馬呼嘯而過,沖入無邊天河,踏浪而行,那畫面震撼腦髓,讓人不能呼吸。
“好馬兒,乖馬兒,都跟俺老孫來。”
波濤掀起的潮頭,有一道七尺影子,身穿完不合身的寬大官服,站在一頭駿馬身上,嘻哈哈招手,身后萬匹天馬齊聲嘶嘯給予回應,擺成一線,奔向天河深處,恍若錢塘江一線的浪潮,不可思議。
“那是……猴子!”
石猴,美猴王,孫悟空,齊天大圣,孫行者,斗戰勝佛,那個七尺身影有許多名字,喜歡他的人喚他潑猴,不喜歡他的人也喚他潑猴,他只自稱一聲俺老孫,嘻哈哈抓耳撓腮,問道長生,逍遙自在。
這是一個新的夢境。
霍寶赫然,立刻躍到一匹天馬背上,不知馳騁了多遠,前方的云霧里忽然出現一座孤島,島上有一棵大樹,高聳入云端,有千丈粗,人站在數下,就是一個黑點,比螞蟻大不了多少。
猴子停了下來,下馬登島。
“砍樹的,俺老孫來了。”猴子大大咧咧地抖了抖有些夸張的官服,一正經地走向樹底,一抹倩影煢煢孑立。
五姐!霍寶瞪大了眼。
一身紫衣,一柄古劍。紫衣飄然,古劍樸真。霍寶看了又看,發現這個五姐與他的五姐略有不同,更胖一些,眉宇間霞光充盈,紅光滿面,哪有他五姐的淡漠孤影,愁容凄然,道不盡許多愁。
“原來猴哥真地認識五姐!”
猴子雙手負在身后,大搖大擺地走路,嘻哈哈走向五姐紫衣,后者頭也不回,專心練劍,神情專注極了,一劍接著一劍斬向大樹,然而大樹前一刻傷痕遍布,下一刻便愈合完好,只有通過劍痕的深度和愈合的時間快慢來判斷五姐的一劍有多鋒銳。
猴子走到五姐紫衣身后,大義凌然地嚷道:“砍樹的,別這么殘暴好不好,這顆大樹招你惹你了?”
五姐紫衣回過頭,瞪了猴子一眼,露出怒色道:“死猴子,我不是警告過你么,你要是再來打擾我練劍,我就殺了你。”
猴子嘻哈哈,故作驚恐狀:“砍樹的,俺老孫可不是嚇大的。”
五姐紫衣怒而出劍,猴子啊的一聲,轉身逃跑,逃跑時一正經地撩起官服,像是唱大戲的一樣,左腳走一步,右腳收起,接著左腳再次邁出,右腳收起,每次前進部出左腳,模樣古怪又滑稽可愛,五姐紫衣忍俊不禁,原寒光凌冽的一劍霎時變得云淡風輕。
猴子見五姐笑了,又跑了回來,五姐紫衣立刻板起臉,道:“死猴子,你要在這里玩耍隨你,但不許影響我練劍。”
“上樹也行?”
“行。”
“摳鼻屎呢?”
“……”
“上樹后再扣鼻屎呢?”
“……”
“砍樹的,你知道俺老孫是管不住手,雖然上次不心摸了你的屁股是個意外,但俺老孫要是在樹上扣鼻屎,往下面一彈,萬一砸到你怎么辦?”
“滾!”
猴子立刻滾了,片刻后,猴子又滾回來了,懷里抱著一方鵝暖石,走到一塊大石頭上,興奮地磨了起來。
五姐紫衣按耐不住好奇,問道:“死猴子,你磨石頭干什么?”
猴子哈哈笑道:“磨刀。”
“你磨刀干什么?”
“嘿嘿,你管不著。”
“你!”
“怎的,就許你砍樹,不許俺老孫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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