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零章
靠山山倒，靠人人走，打鐵還需自身硬啊。
從看完近代史之后，楊尚荊就一直深信著這句話，所以第二天早晨剛剛起床，他就在熹微的晨光之中開始了晨練，雖然說他那跆拳道水平也就能攻其不備，充其量也就打打啥都不會的小混混，不過強身健體的效果還是不錯的，而且兩條腿踢起來，動作還是很優(yōu)美的，找對了板子，一腳踹過去，視覺效果也是很不錯的。
還是那句話，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自家的這些家丁和看守縣衙的皂隸能把賊人拿下的概率，和賊人摸到床頭上把自己弄死的概率，是一半對一半的，自己稍微靈醒一點兒，身手再好一點兒，生存概率能高上不少。
等天光大亮了，楊尚荊這才收了招式，抹了抹頭上的汗水，這具身體的素質(zhì)到底還是差了點兒，一些高難度的動作還是做不出來，以后還是得好好練練，最好再弄個均衡飲食什么的，不過以后自己這飯食還是要多注意，能不去酒樓要就不去了。
“縣尊，楊副使他們已經(jīng)收拾好了，正在館驛用早膳，馬上就要乘船離開，您看……咱們是不是要送一送？”一個皂隸這時候才敢上來，低聲匯報著，那叫一個恭敬，那叫一個恭順，那叫一個謙卑，就差直接跪下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封建迷信嘛，這年代講究這個，從黃家被滅門、張家被全族收押了之后，也不知道是哪路的牛鼻子還是禿驢碎嘴子念叨了一句“楊縣尊乃是天狼星下凡，主人間殺伐之事……”巴拉巴拉的，整個黃巖縣就傳開了，一個人說沒人信，兩個人說沒人信，三個人說就將信將疑了，所謂三人成虎嘛，就是這個道理，等到了黃巖縣全縣都在盛傳這個的時候，平日里貼身伺候的差役也都信了。
要不怎么說封建迷信這玩意沒有底線么，衙役們掰了掰手指頭，楊縣尊是考中過進(jìn)士的，而且進(jìn)過翰林院，那肯定是文曲星下凡沒跑了；這現(xiàn)在又主殺伐成了天狼星下凡，這又是天狼星又是文曲星，那還了得了？一個兩個的，不等楊尚荊收拾他們，自己把自己嚇一個半死。
楊尚荊對這個也是沒辦法，他自己說出來也沒什么卵用，而且這種說法有助于讓他保持一定的神秘性和威嚴(yán)性，對于掌控下屬更加得心應(yīng)手，所以也就隨他去了，反正只要沒說紫微星下凡就行，他點了點頭：“去吩咐一下吧，一切儀仗從簡，稍后本縣自去送二位上官離開。”
皂隸應(yīng)了一聲，弓著身子退出去十好幾步，屁股差一點兒撞到墻上，這才直起腰板轉(zhuǎn)身離開，看的楊尚荊是又好氣又好笑。
“我一個馬克思主義無神論者，居然成了星君下凡，這尼瑪……”楊尚荊撓了撓頭，直接把發(fā)髻抓了個稀爛，反正等會兒知琴和明棋也得幫他收拾。
從館驛里用完早膳出來，楊燁和沈星就看見外面低調(diào)到不能再低調(diào)的儀仗，兩人的臉上就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來的時候為了安撫民心，把排場擺的足夠大，走的時候民心已定，就低調(diào)低調(diào)再低調(diào)，絕對沒有什么擾民之舉，這簡直就是清官兒的典范啊，這一瞬間，一個四品一個五品倆文官，只感覺自己的道德水平都跟著升華了不少。
這排場……太暖人心了。
“賢侄公務(wù)繁忙，我二人自去了便是，又何勞賢侄來送？”楊燁嘴上說著不好意思，可臉上那表情分明就是受用。
楊尚荊連忙搖頭：“二位世叔來黃巖縣，安定民心、緝拿盜賊，勞苦功高，又破獲奇案，小侄若是不代黃巖縣父老相送，只怕會被縣里鄉(xiāng)親戳脊梁骨吧？”
嗯，你們來勞苦功高，沒吃到?jīng)]喝到，手里更是啥東西沒拿到，一心為公兩袖清風(fēng)，這么好的官聲，這么清廉的做派，黃巖縣百姓當(dāng)然銘記五內(nèi)了，對吧？到時候黃巖縣這邊的士林清議，肯定是要把您二位捧上天的，至于昨天開始的、現(xiàn)在依舊在進(jìn)行的人口排查活動，當(dāng)然只是為了維護(hù)黃巖縣治安了，有一點兒擾民的舉動又算個甚？
一行人出了館驛，直奔著碼頭去了，那邊這回也沒清場什么的，不過是十來個巡檢司的弓手和衛(wèi)所兵丁往那一站了事，然而現(xiàn)在黃巖縣正值排查的檔口，哪個不開眼的船老大敢出來扎刺兒？一艘兩艘早晨剛到的客船貨船，就那么遠(yuǎn)遠(yuǎn)地停著，根本就不敢往前靠一點兒，生怕阻礙了官船航行。
“賢侄明察秋毫，不畏艱險，攘除奸邪，本官回到杭州，定然將這些事體如實向軒鎳臺稟報。”楊燁笑著對楊尚荊說道，臉上全是燦爛的笑容，一如永寧江上倒映的朝陽。
“小侄多謝世叔。”楊尚荊很謹(jǐn)慎地鞠了一躬。
楊燁搖搖頭：“本官供職于提刑按察使司，這些都是本分。”
話音一轉(zhuǎn)，楊燁的聲音變得很是凝重：“不過劉琪遇害一事，還需賢侄清查，個中兇險，自是不必多說，本官手下能支使的好手倒也有那么幾個，就留下三人護(hù)衛(wèi)賢侄周全罷。”
說著話，扭過頭對著三個差役說道：“劉全、李金勇、王武，你們?nèi)肆粝拢瑓f(xié)同楊知縣查案，定要把謀害劉琪的兇手捉拿歸案！”
說完這話，楊燁轉(zhuǎn)身就走，一眾隨員緊隨其后，直接上了官船。
提刑按察使司本就由緝捕兇頑的職責(zé)，死了一個正九品主簿也算是大案要案了，所以楊燁留下三個好手來協(xié)同查案，也是情理之中，雖然吧，當(dāng)劉琪被查出來不是自殺之后，這件事兒其實就和他沒什么太多的關(guān)系了。
楊尚荊的眼光掃過三人的右手，就發(fā)現(xiàn)虎口上、手指上都有厚厚的老繭，這顯然不是握筆之類的活計能磨出來的，肯定是舞刀弄棒、彎弓搭箭磨出來的，而一般的捕快是不會用弓箭的，由此可見，這三個人肯定是楊燁手下真正的好手。
看著他們的背影，楊尚荊嘆了口氣，腦子里再度響起那句話來：“靠山山倒，靠人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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