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零章
酒足飯飽,收獲了一個江蘇廚子的徐珵心滿意足地走出了中軍大帳,在侍衛(wèi)的帶領(lǐng)下回了自己的營帳歇息。
說實話,他來這里,也就是看個熱鬧、表明一下態(tài)度的,他雖然讀過不少書,但是用兵之道還是一塌糊涂,這么點兒自知之明,他這個未來的首輔還是有的,所以索性就把排兵布陣的事兒交給了這些衛(wèi)所軍官全權(quán)負(fù)責(zé),只要不出甚么大亂子,都好說。
總體而言,今天晚上的晚餐十分的讓他滿意,畢竟軍營之中除了不能夾帶女人之外,酒肉是都有了的。
走在路上,徐珵下意識地抬起頭來,恍惚間就看見天上有紅光閃動,他嚇得一個激靈,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方才喝的那些酒水,全都化作冷汗流了出來,可當(dāng)他定睛觀瞧,卻是甚么都沒有看見,不由得自嘲一笑:“想來倒是自己多事,如今身邊帶著兩千余士卒,天下大勢又不曾有變,何來紅光報兇只說?”
尋思著這些,他進(jìn)了營帳倒頭就睡,雖然沒有了那股酒意,但是白天的奔波對他這個書生而言,還是太過辛苦了些。
“你們是誰?報暗號!”
一聲爆喝猛然從門口傳來,將睡夢中的徐珵嚇得一個激靈,不等他睜開眼睛,覺著周圍異常的熱,等他睜開了眼睛,就看見身周早已被火焰所包圍,自己的這一頂帳篷都被燒了起來,外面丁零當(dāng)啷的刀劍碰撞聲傳來,伴隨著兵丁們的喝罵聲。
帳篷的簾子猛然被挑開,嚇得徐珵連忙伸手抓住枕邊的長劍,勉強(qiáng)站起身來,大聲喝問:“來者何人?”
他雖然是文弱書生,但是畢竟是地主家庭出身的,營養(yǎng)好,身體底子也好,早年也學(xué)過幾手耍帥的劍術(shù),這會兒也顧不上許多了,總不能坐以待斃吧?
就看見一個穿著飛魚服的錦衣衛(wèi)從火光中走出,穿著粗氣說道:“徐侍御,快隨標(biāo)下來,有賊人襲營!”
徐侍御看了看他,正是王振派在他身邊的侍衛(wèi),一手好刀法舞的水潑不進(jìn),放在錦衣衛(wèi)中也是掛的上號的,所以他點點頭,深吸了一口氣,將圣旨揣在懷中,握著長劍,跟著這個侍衛(wèi)走出了營帳,向著另一個方向跑去,邊跑邊問:“其他各處,如今怎樣了?”
“其他各處并無甚么異常,這些賊人似乎是直奔侍御而來!边@個侍衛(wèi)一邊護(hù)著他,一邊兒回答,“賊人數(shù)量不多,也就十人上下,若非是一個巡夜的兵丁在附近小解,將他們發(fā)現(xiàn),讓巡邏的兵丁將他們圍了,只怕侍御如今已是危矣,只是那賊人在慌亂之間未敢深入,只是拋擲火油罐,將侍御的營帳引燃,便匆匆而退!
徐珵回頭看了看正在著火的房子,禁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如果真是被人摸到營帳里面,哪怕他是清醒的,都得被剁下來腦袋,他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問道:“汝可知,這巡夜的兵丁可曾抓到了活口?”
侍衛(wèi)搖了搖頭,報以一聲苦笑:“這十余個刺客端的是高手,一個交手便殺傷了四五個衛(wèi)所士卒,標(biāo)下恐徐侍御被刺,故此不敢追擊,也不知如今是甚么光景了!
于是徐珵不打冷戰(zhàn)了,直接冒冷汗了,他只感覺自己后背上的衣衫被頃刻間濕透了。
他知道,這是自己在京中提議開銀礦的事兒傳到了東南之后,被福建、浙江、江西三省之中,靠著這個銀礦增加額外收入的大戶們知道了,就此展開的報復(fù),尋常的流民,最強(qiáng)壯的也不過是失了地的農(nóng)夫,哪里會有這般的身手?便是那號稱東南拳腳無敵的賊首葉宗留,也不過是個做過衙役的貨色,莫說是十個葉宗留,便是二三十個,也沒辦法在這整整兩個千戶所的士卒之中來去自如。
他現(xiàn)在要算計的,就剩下了一個,那就是……到底有多少個大戶參與了對他的算計,如果這十來個人只是先頭,那么后續(xù)的,就可能是連綿不斷的刺殺了——那片銀場能夠產(chǎn)生出來的利潤,能夠讓皇帝念念不忘,就能讓所有的江南大戶垂涎三尺。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這句話即便是在地主階級內(nèi)部,也是一條不可動搖的鐵律。
等到了中軍大帳,徐珵就看見唐恩猛一臉怒氣地站在那里,一雙眼睛睜得和銅鈴大小仿佛,正在那里暴跳如雷地喝罵著:“一群廢物,都是廢物!算上民夫,足足近五千人的大營,居然就被人直接摸了進(jìn)來?今天夜里是那個千戶負(fù)責(zé)巡夜?”
站在他下首的一個指揮使臉色也不好,不過還是說道:“老唐你暫且熄了怒火,今天這事情來的蹊蹺,若那葉宗留所部真有如此精銳,當(dāng)日只怕孫都司就不是什么重傷了!
絕對的精銳,在這個時代就意味著絕對的殺傷力,一把利刃直接刺穿中軍,瞬間就能讓敵人士氣崩潰,所以聽了這話,唐恩猛也是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平復(fù)了心情,見徐珵走了進(jìn)來,臉上的表情也算是徹底放松了:“徐侍御無事便好,本將業(yè)已派人去追擊兇手……”
他的話剛剛說到一半,就看見一個百戶撞進(jìn)營帳之中,渾身是血,單膝跪地:“回將軍的話,標(biāo)下率四十余人追擊,不曾想那賊人如此兇猛,僅一個照面,便將標(biāo)下部屬殺傷一半有余,標(biāo)下不敢再追,那伙兒賊人遁入山林之中,已然不見了蹤跡,還請將軍恕罪!
唐恩猛的眉頭瞬間就跳起來了,他大步向前,就想給這個百戶來上一腳,徐珵當(dāng)面,怎么也得先賣徐珵個面子才是,可走到近前,卻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百戶的左臂上鮮血淋漓,有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胸前棉甲破碎,露出里面的鐵板來,傷口上血流如注,連忙吩咐道:“賊人兇狠,倒也怪不得你,先下去包扎一番!”
徐珵看著那渾身是血的百戶,一股絕望漸漸涌上心頭,這一瞬間,甚么功名利祿、甚么封妻蔭子、甚么光宗耀祖,全都被他拋去了九霄云外,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浮現(xiàn)在腦海之中——辭官歸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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