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四一章

    朝堂上的政爭，別管為的是利國利民，還是為了禍國殃民，反正落到了表現(xiàn)形式上，都叫做爭權(quán)奪利。

    不去爭權(quán)奪利，自己所屬派系的訴求就無法得到滿足；不去爭權(quán)奪利，自己派系提出的法令和政策就沒有辦法落到實處。

    所以說，別管禍國殃民的想要噴利國利民的，還是利國利民的想要懲戒禍國殃民的，手段上是一樣的，大家被動的時候，都喜歡拿著手段說事兒，比如說，結(jié)黨營私。

    黨這個字兒放在古代，可不是什么好詞兒，因為繁體字，黨的下面是個“黑”，都黑了，還能有個好？

    至于到了近現(xiàn)代，那就要用近現(xiàn)代的思維衡量了，畢竟……驕子這種古代用來罵人的狗屁詞匯，都用來形容讀書讀的好、才華橫溢的學(xué)生了，因時制宜都學(xué)不會，還做個毛的緩則？不合格啊！

    現(xiàn)在的大明朝朝堂上，當(dāng)然沒有建立什么近代意義上的、有著嚴(yán)密的架構(gòu)和政治綱領(lǐng)的政黨了，哪怕是內(nèi)廷和外朝之間，也只是維護(hù)地主階級統(tǒng)治的前提下的路線之爭，除了楊溥、王振這種兩個派系之間的標(biāo)志性人物之外，到了下面的六部尚書，都能隨時轉(zhuǎn)換陣營，就比如說前一陣突然反水，然后從嘴炮戰(zhàn)斗力到刀子戰(zhàn)斗力都有了極大提升的王驥王司馬，再比如最近看著風(fēng)頭不太對，正想著從內(nèi)廷陣營里面跳槽過來的徐晞徐司馬。

    “這徐孟晞，卻也是個妙人，論及這墻頭草的能力，便是滿朝文武，也找不出幾個來。”馬愉用手輕輕地扣著桌子，臉上全都是嘲諷。

    曹鼐冷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到底是小吏出身，這小聰明固然是有些的，可這眼界，終究是太窄了些。”

    現(xiàn)在在北京署理兵部諸事的兵部尚書徐晞，字孟晞，常州府江陰人，早年是個做小吏的，后來因功做到了工部郎中、試兵部右侍郎，正統(tǒng)初年，因為抱王振的大腿抱的的比較及時，所以直接蹦到了兵部尚書，也算是明朝小吏出身的人做官做到的最高峰了，不過也正是因為小吏的出身，現(xiàn)在這幫大臣從心里都不太待見他。

    媽的老子十年寒窗九載煎熬，才特么熬到官場上，結(jié)果你丫的一個小吏出身的，不走科舉正途，直接做了正二品的兵部尚書？

    學(xué)歷鄙視這種倒霉玩意是自古以來就有的。

    不過呢，如果是你能做到楊士奇這種幾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首輔的位置，你就是勵志的典型，牛逼牛逼真牛逼，完全符合了有大明特色的官僚體制政治建設(shè)和精神文明建設(shè)的所有要求，對推動有大明特色的封建帝國主義精神文明建設(shè)有著最積極的意義，這就像學(xué)歷拿出來并不如何牛逼的馬云讓一幫玩學(xué)歷歧視的高材生真心實意地喊爸爸是一個道理的。

    再所以說，人類這五百多年，根本就沒有進(jìn)化過。

    坐在一邊兒的陳循現(xiàn)在還不是土木堡之變之后的陳循，這會兒他的資歷和履歷都不夠，腦袋頂上還有楊溥、馬愉、曹鼐三座大山，所以他對此事保持了沉默，作為一個在原本歷史線上，被現(xiàn)在已經(jīng)掛掉了的徐珵抱大腿，然后給徐珵改了個徐有貞的名兒，帶著他一飛沖天的狠人，他現(xiàn)在還是非常公正的，畢竟徐晞做到兵部尚書也不是沒干過人事兒，但憑著抱大腿上來的，人家正兒八經(jīng)在陜西、甘州帶過兵的，資歷還是有一些的。

    不過他沉默，不代表曹鼐讓他沉默，就看見曹鼐一轉(zhuǎn)頭，對著他說道：“卻不知德遵兄有何看法？”

    其實我不想看啊，我自戳雙目行不行？

    陳循心里想著，嘴上卻只能嘆了口氣：“如今郭敬逃遁，內(nèi)廷那位雖說式微，可總歸是虎死不倒架子，只要有圣眷在，你我想要恢復(fù)眾正盈朝之盛景，卻也是難上加難，如今徐孟晞來投，雖說小吏出身，眼界不足，卻也是那位手底下出彩的人物了，外朝多少不知廉恥者，都是看著他倒將過去的，今次若是讓他如王司馬一般倒戈，卻也是一步好棋。”

    這話說的沒毛病，徐晞算得上是王振碰出來的“官紅”了，多少人倒向王振，都是以他這個小吏出身的兵部尚書為標(biāo)桿，帶著一臉艷慕跪倒在王振腳下的？一旦徐晞倒戈了，王振在外朝能夠支使的人數(shù)，瞬間就少了一大半，那些跟風(fēng)的“不知廉恥者”瞬間就會全數(shù)站在外朝這一邊。

    然而馬愉卻是另有打算，搖了搖頭，嘆道：“德遵此言，入情入理，只是這徐晞不比別人，若是受了他的倒戈，只怕今后官場人心浮動，將會開了個壞頭啊。”

    嗯，借著閹黨的桿子，在圣眷的照耀之下，一路高升，不管外朝的同僚們怎么攻訐，最后只要一倒戈，位置保住了不說，還成了外朝的“自己人”，這簡直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啊！畢竟嘛，能爬到六部侍郎以上的位置，史書里基本都會帶上一筆的，這歷史定位嘛……抖成了外朝的“自己人”，還能差了？

    頓了頓，馬愉繼續(xù)說道：“況且，這徐孟晞雖有陜西、甘州帶兵備邊之履歷，然而上任兵部尚書署理部事，卻因南征麓川，隨的是王尚德的東風(fēng)，而今王尚德早早改邪歸正，他卻遲遲不肯動作，這也是我等不愿接納之原因。”

    嗯，王驥征麓川，勞師動眾，靡費國帑，這是當(dāng)初王驥沒有反水之前，外朝想要噴他的點，不過王驥那一撥操作，也的確成全了不少人，畢竟那是想要軍功證明自己的皇帝鼓搗的，徐晞上任兵部尚書，除了抱住了王振的大腿之外，還在這會兒搞過后勤，否則就算王振想要提攜他，也沒有什么正當(dāng)?shù)睦碛伞?br />
    陳循聽了這話，眉頭就是一挑，整個人倒吸了一口涼氣，壓低了聲音問道：“性和兄的意思是……嗯？！”

    馬愉哈哈一笑，點了點頭，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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