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給我們寫過一封信，說讓我們好好生活，好好活著。他是哥哥，他會照顧我們一輩子。”

    漣漪稍動了動身子，她擋住了身后那張病床上的人緊握起的拳頭。

    “好好活著……”趙謙的視線開始飄忽，就像是在大風中飄搖的風箏，掙扎幾許，終究還是被吹斷了線：“行啊，那我就好好活著。我帶妹妹離開了老家，我把他寄給我們的錢全部都退了回去。我承認，我在賭氣，我是個男人，也是個哥哥……”

    漣漪的胸口仿佛被塞進了大團棉花，悶的她透不出氣來。

    “我理解他為什么要去參軍。”趙謙偏頭注視著那張蒼白到幾乎要跟白色的被單枕套融為一體的側臉：“那時候，我們年齡都小，而我身體素質很差，身高，力氣，各方面都比不上他。說白了……能出去掙錢的，只有他。”

    趙謙的聲音淡淡的，卻掩飾不住那深沉的悲傷。

    “打工，年齡不夠，掙不到錢，就連小柔的醫藥費都交不起。”趙謙眼睛紅了，“只有他…只有他能符合征兵的條件，只有他……”

    漣漪的心像鉛塊一樣，又涼又硬的墜在胸口。

    “我不想讓他走……我想讓他每天帶著我和小柔去地里挖紅薯……”趙謙眼角滑下的淚水，在白色的枕套上暈開，“哪怕一頓飯只有紅薯和米粥……”

    漣漪仰起臉，她鼻尖通紅，喉間哽咽。

    “他走后……小柔每天都哭著問我，問我肖樂哥什么時候回來……”趙謙深吸了一口氣：“我也想問，他什么時候回來，他還會回來嗎……他還會履行承諾，將來娶小柔做妻子嗎。”

    “……我會。”

    另一張病床上的人，虛弱開口了。

    其實，肖樂比趙謙醒的要早。

    漣漪什么也沒問，只對他說了一句話——“繼續睡，裝睡。”

    于是他聽到了趙謙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像是燃火的鞭子狠狠抽打在他的身上。

    當初，他也不愿意走。

    可小柔的耳朵等不了，她看病，急需要錢。

    肖樂在鎮子上找了整整三天的工作，臟活累活，苦活重活，他的身體能扛住，可他的年齡扛不了。

    而就在這時，國家開始新一輪的征兵了。

    肖樂的身體素質很好，十幾歲的年齡，就已經長到了一米八的個子。

    他被當時的征兵領導一眼相中，了解他的家庭情況后，征兵領導直接給他申請了特殊補助津貼，這代表從參軍的那天起，他就有工資了。

    肖樂是在趙謙和小柔都熟睡的某個夜晚離開的，他將身上僅剩的錢全部塞進了趙謙的衣兜中。

    “是嗎…”趙謙任由淚水打濕眼角，在枕套上暈開一片濕涼。

    “我找過你們。”肖樂睜開了眼，眼中含著厚厚一層水光：“每年的探親假，我都在找你們……趙謙，我讓你帶著小柔等我……你就是這么等我的！”

    “等著你？”趙謙笑了，“等你回來，我和小柔就都沒命了。”

    漣漪心里陡然一驚，她下意識轉身按住肖樂。

    而肖樂已經一把扯掉手上的針頭翻身從病床上坐了起來：“你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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