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的手腫了，通紅的那種。

    “要我幫你吹吹么？”

    一旁，身為書記官的少女問。

    “不用，別把我當小孩。”

    吳凡瞪了她一眼，拒絕道。

    “好吧。”書記官少女聳肩，接著便嚴肅起來：“那現在，我將向團長您匯報，救援隊組成后，第四周的情況。”

    “首先，是戰報，我們以濟世會的名號，與超過十七個國家合作，總共平息小型魔女之夜三十四場，中型魔女之夜……”

    “接著，是戰獲，總計878枚悲嘆之種，但能凈化的常規型悲嘆之種只有133枚，其他的全是無法被凈化的純黑悲嘆之種……”

    丘比知道他有凈化悲嘆之種、從凈化后的悲嘆之種中孵化出純白小魔女的能力，所以新出現的魔女，它們的核心上都被動了手腳，沒辦法進行二次操作。

    在打敗這種新型魔女，獲得悲嘆之種純黑后，若不將之與外界隔絕起來，等它吸收到足夠的負面情緒，被打敗的魔女便會很快重新出現。原本，對悲嘆之種的凈化就是利用這一點，驅散悲嘆之種里頭的負面情緒，然后再讓其吸收正面情緒轉化為魔力，從而達成復生。

    而現在，被動了手腳的悲嘆之種純黑，卻只能單方面地吸收負面情緒，對正面情緒卻完全不理不睬。不得不說，這種操作，并不出乎意料，相反還十分正常，破壞了他多手準備里的一手，化敵為友孵化小魔女軍團的計劃。

    純黑悲嘆之種，實在有些雞肋，若不收集隔離，辛苦打敗的壞魔女就會復蘇。而若收集進行隔離，又需要專門劃分地方，再調派人手去看管，費事費力。但若想要直接破壞，以現在世界各地的魔女密度，破壞后釋放出去負面情緒，很可能在沒消散的時候，就會誕生新的魔女，又或者讓一頭魔女變得更加厲害。

    現在，外界打敗壞魔女得到的純黑悲嘆之種，基本都會通過濟世會轉入魔夜城，在魔夜城原本打算用作大批量孵化可凈化悲嘆之種的地方，進行統一管理。

    “最后，是戰損……”

    說到這里，書記官少女的聲音，也不免失落下去。

    戰爭是殘酷的，不僅是對普通人來說，那些到更危險地區，對魔女進行清剿的魔法少女，更是如此。

    盡管吳凡替救援隊做了萬全的準備，但意外誰都不敢保證不會發生。小型魔女之夜因為吸收到足夠的負面力量，突然變成中型魔女之夜。而沒有得到情報的救援隊撞上去，就從十拿九穩的殲滅戰，變成五五開、乃至是劣勢的戰斗。

    這種事，已經出現過不少次了，而每次一出現，總是避免不了傷亡。有直接死去的，也有在激戰中，靈魂寶石不堪重負，在沒能來得及，或者沒辦法使用記憶水晶的情況下，就直接魔女化了，變成了記憶、人格都被沖散掉的那種魔女。

    以記憶水晶避免魔女化副作用的手段，并不是受傷用創可貼就搞定的情況，它的這個過程更像是一個需要做準備的手術，而顯然，在戰斗中魔女化的少女們，是沒有時間去做這個準備的。

    雖然，最后獲勝的同伴，會把她們的悲嘆之種回收。

    然而，魔女化的少女們，在戰場上丟失掉的記憶，卻是不可能被找回。

    大部分的，只能通過，生前拍攝的影像，或者日記。

    來讓復生的意識，變成純白小魔女的自己，了解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

    在魔夜城中，若看到拿著小型攝影機自拍的女孩，請不要奇怪。

    她們是在對自己留言，像是一種在留奇怪遺書的感覺。

    有很多時候，鏡頭前的她們在笑。而旁觀者的人，卻是想哭。淚腺，總是不受控制的，自己任性起來。

    一旁，匯報完第四周失去同伴數量、依舊沒哭的書記官少女，她有在拍那種生前記憶影像。不只是她，社團里很多成員都在拍，巴麻美也是，有時候她還拉著吳凡一起入鏡。

    而作為團長，吳凡也總不免混入其中，與社團里的成員感同身受。

    。。。。

    魔夜城，擴建后的第五街區，那是一條觀影街，獨立的房間，獨立的屏幕，新誕生留有生前信息的小魔女，總會在孵化后被安排到這里，看電影，又或者是翻看一本陌生的日記。

    “你好，新生的我……”

    “看到這里，想來我已經變成了你……”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

    “櫻花中學，二年級四班……”

    “有爸爸媽媽，還有一個妹妹，以及一條寵物狗，它叫……”

    才孵化沒多久的小魔女坐在椅子上，看著對面屏幕上播放的影像。

    “我叫……”

    咿呀學語的小魔女，如白紙一樣的人格，往往會在這個地方，被添加上一些東西。

    比如，一個名字，一段人設！

    。。。。

    談判、妥協的方法，不應該被輕易放棄。

    吳凡是這么認為的。

    雖然，外界的丘比已經做出行動。

    但他覺得自己，還需要爭取一下。

    比如，那些被俘虜關在魔夜城禁閉室的丘比，它們的想法。

    “好久不見，丘比。”臉上擺出一個最為真摯的笑容，吳凡步入一間禁閉室，還沒踏入房間，他就朝里面被鎖在籠子中的白色小獸打起招呼。

    “的確很久不見，至少對于被你關在這里的我來說。對了，你的頭發好像越來越長了。”丘比倒是很有精神，哪怕被關了很久的小白屋。

    “是嗎？”聞言，吳凡摸了摸頭發，的確是長了一些，好像是半年多以前，越來越忙后，就沒有去理會，現在最長的頭發已經過肩。

    “你更像小女孩了。”丘比認真道，聽不出有諷刺的意味。

    “頭發這種東西無所謂，長不長都行，我今天來這里，可不是跟你聊我的頭發的。”吳凡聳肩道：“我想跟你聊聊合作。”

    “你覺得，我現在還會相信一個，不斷在我背后捅我刀子的人，他的話么？”丘比問。

    “我覺得你可以相信，畢竟這個世界，沒有永恒的敵人，只有永恒的利益。”吳凡認真回答，完全不覺得自己有多厚臉皮。

    “你又想跟我說什么，我可以聽一聽。”

    好在，丘比是一種沒有情緒的生物，倒是顯得很平靜。

    “你們丘比制造魔女，是為了收集人類的情感能量，你覺得讓我成為你們的代言人如何？我可以幫你收集人類的情感能量，保證比你滿世界地去契約魔法少女更好、也更有效率。”

    “猶如背叛者的話，你確定自己這一次是認真的么？”

    “看，我這雙無比真誠的眼睛。”吳凡指著自己的雙眼道，“你覺得……”

    “對不起。”丘比打斷他，“你這雙真誠的眼睛，我記得在我吸收的信息里，一共看了十八遍，然后每一次遭受的，都是不真誠的對待。”

    差點忘了，這家伙是編號14，吸收過另外的一些丘比……

    輕咳一聲，吳凡也不覺尷尬，“都是一些不值一提的過去事了，人總得往前看，丘比也一樣，我認為你完全可以再相信我。因為這一回，我是帶著誠意，帶著一份完善的計劃，來跟你討論……”

    不等丘比再說出我已經被你的誠意背叛過的話，一份文檔資料直接就被吳凡放到了籠子的前面。

    “人類情感，可持續發展，種田割麥計劃？”丘比照著上面的文字念出來，“這名字，還真是……”

    “我知道比較粗糙，但重要的不是名字，而是里面的內容。”

    吳凡替丘比打開籠子。

    接著，就是丘比自己在翻動著看。

    五分鐘后，丘比看完抬起頭，評價道：“這是一個很有想法的計劃。”

    “是吧，你也覺得很有想法，那不如我們攜手共進，一起合作……”

    “你是想讓我放棄，原有的一種收集情感能量的方式？”

    “顯然，在我的這個計劃中，那種方式并不是必要的。”

    “但一起做，會更有效率。”丘比道。

    “有些事，只能二選一。”吳凡回道。

    丘比沉默，似乎在思考，然后才道：“你可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魔女的救世主，你現在只是站在魔法少女的立場而已，但你，也不是魔法少女……

    管理人類，操縱情感，有意識地培養使魔型魔女，然后把它們當成可收獲的麥子，我不得不承認這很有想法，而且也有可行性，但為何要把魔法少女排除在外？管理者、牧羊人，幫助收集情感能量的，可不需要那么多……

    也許，你應該更自私點，以人類產生的情感基數作為標準，我可以答應你三百個名額，你可以把想要的人放進來，我會幫助她們解決魔女化的現象，讓靈魂寶石永遠保持在靈魂寶石的狀態。

    執行你這份計劃的同時，也繼續我們以前的行為，正如你所言，人類終有一死，不如讓他們在死之前，制造更多的情感能量。同理，一些擁有非常資質的女孩，就應當在最美好的年紀，告別這個世界，從而創造最大的價值……”

    “我沒說服你，你反倒是想要來說服我？”吳凡挑了挑眉頭。

    “我已經做出了退步，按你的計劃，無論是我，還是外界的我們，這就是底線。”丘比言之鑿鑿，“但是……”

    轉折來了，丘比道：“如果你也愿意讓步的話，我們可以完全答應你的計劃，只需要你，讓出小圓……”

    “知道嗎，我們現在就像是在打三人牌，人類、你、我，而牌局沒完的時候，我提議聯手，共贏人類，你卻讓我將自己手中的王牌交給你？不可能，想都別想……”

    “小圓，很特殊！”

    “同樣研究魔力，我的了解不比你少。寄托祈愿的魔法，時間的輪回，也許是偶然，也許是必然，她就這么出現了。一個資質突破天際的家伙，比我比她比很多人加起來都高，可能你只要收獲小圓一個，就能抵得上收獲無數個魔女的能量……

    世界級別的，某個人為之輪回多少次，那她身上牽扯到、疊加的世界性能量就有多少。我很清楚你們丘比為什么沒有在發現小圓的時候，就選擇直接動手，因為你們在觀察曉美焰，觀察她的時間能力能否能為你們所用。

    直到，我突然出現，解決曉美焰，又控制住小圓。”

    “那你更應該清楚，小圓的重要性，就是我們承諾的保證。”丘比道。

    “一張在我手中是遏制的牌，在你們手中卻能發揮到級別的威力，我怕被炸死，也更相信合作雙方總是要有一些平衡。所以，與其我們某一方擁有她，不如等她十八歲，身上的那種資質自我消失。這樣，對我們都好。”

    “看到你這種態度，我想我或許知道你為什么會來這里找我了。”丘比看著他，平靜道：“外面的我們，動手了吧？！”

    “你指的是什么？”

    “你無法抵擋的魔女之災。”丘比道。

    “無法抵擋？”吳凡歪了歪頭，笑起來，“真不好意思，我把全世界的人類都拖下水了，現在我的勢力正與人類明面國家的軍隊配合，和你所說的魔女之災打得那叫一個風生水起，甚至還占據上風。”

    “你居然……”丘比似乎有些驚訝，但很快就恢復平靜：“但那只是一時的，你根本不知道我們丘比的力量。”

    “還有什么力量，說啊！”

    “我……”丘比突然頓住，它盯著吳凡：“你想套路我？我不上當，我只能告訴你，那是一種更恐怖的力量。”

    “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

    “真的沒法商量了么？”吳凡嘆了口氣，問，“要知道，外界的人口正在不斷下降，到時候，人沒了，小圓也沒了，你們丘比可是人財兩空……”

    “那你也會沒，你在乎的人或物也會沒。我知道的，你很自私，但也并不是只在乎自己……”丘比昂著小腦袋道：“我想，在外界人類快要滅絕、你在乎的東西快要失去的時候，你會來重新來到這里找我……”

    “找尼瑪呢？”

    一鞋底直接踩過去，丘比的腦袋就被踩到地上，身體被人抓住。

    “淦，又是只不識相的。”

    丟掉手里的無頭尸體，吳凡此時的小臉上，已經沒有了平時的冷靜。

    模樣沒變，但氣質卻變得暴虐、猙獰。

    “既然和平路線走不了，那就別怪我搞別的了，第四計劃，啊……”

    一聲悶哼，他捂住太陽穴，一副十分頭痛的樣子。

    “該死，給我回去，還沒到你們出來的時候……”

    顫抖的手摸進兜里，一枚硬幣被取出，彈起。

    “鐺！”

    清脆的聲音響起，他的眼神恍惚一下。

    隨后，頭痛似乎消失，臉色也恢復了往常的平靜。

    深吸口氣，吳凡呼出。

    “沒有曉美焰的能力做最后手段，還真不敢玩這種事！真是一群不安分的……”

    扭了扭脖子，吳凡邁開腳步，離開了第十四間禁閉室。經過了第十四次失敗后，他已經不想去嘗試第十五次和平方案實現的可能了，萬一再刺激了腦內的那群家伙，又是一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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