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iv id="content"> 雨,越下雨大,地面變得泥濘不堪,聚集著許多水坑。泥水匯聚,蜿蜒而行,最終沿著溝壑流了進去。 樹林里一片漆黑,悄然無聲,偶爾有或藍或紅的光芒閃過,重又歸于黑暗。 溝壑底部,道玄靜靜的仰躺著,神情萎靡,嘴里不時咳嗽著。胸前浮現(xiàn)出一道猙獰可怖的傷口,此刻仍舊往外冒著鮮血。 “田師叔?” 陸雪琪沒有想到,背后偷襲道玄的竟會是大竹峰首座田不易!乍見到他,面上自是驚疑不定,心里止不住的泛起諸多疑問。 難道,道玄師伯入魔的事情,諸位首座長老已然知曉內(nèi)情? 田不易聞言,目光從溝壑底部的道玄身上移開,看了看張寒,又看了看陸雪琪,嘆息一聲道, “當初為了對付南疆獸神,不得已之下,掌門師兄令我等首座解開了各峰的機印。七座山峰的靈氣盡數(shù)匯聚到誅仙劍里,兇煞戾氣立刻翻了好幾倍,雖勉強重創(chuàng)了獸神,卻也反噬了持劍之人。” 到這里,田不易再次喟然一嘆,接著道,“自從逼退了獸神以后,掌門師兄性格大變,動輒破口大罵,甚至出手傷人。我思來想去,為了青云千百年的聲譽,即使舍去性命,也要阻止他。” “誰知,掌門師兄雖然被戾氣反噬,但是修為不減反增,一番苦斗之下,我被他所擒,藏在棺材里。剛才他二人斗法,余波摧毀了房屋,也順勢毀掉了禁錮我的棺材,這才僥幸逃了出來,哎……” 張寒聞言,不禁撇了撇嘴,什么余波,那是他故意借著道玄的手毀掉棺材的。否則的話,單憑對戰(zhàn)的余波哪能破壞棺材上的禁制? 話間,田不易跳入坑中,抱著道玄泥濘的身子飛了出來。 “田師弟……” 道玄勉強睜開雙眼,嘴里像是疑問,又像是陳述,似乎有些不太確定眼前的人是誰。 田不易顫聲問道,“掌門師兄,你……你恢復了么?” “哎!三年前我以重傷之軀妄動劍陣,便已經(jīng)有戾氣入體。只是平日里有修為壓制,看不出來罷了……” 道玄急促的喘息了幾聲,接著道,“前些日子為了對付獸神,解開機印,那兇煞戾氣更是恐怖至極,根本無從抵擋。從解開機印的那一刻起,便已開始侵蝕心神,如今泥足深陷,難以自拔,哪還能恢復呢!” 一時間,場中三人俱都默然無語。 這事怪的誰來?三年前為了下正道,三年后又為了蒼生百姓,道玄不惜以身犯險,兩次動用誅仙劍陣,才落得如此境地。 沉默了不知多久,張寒心下暗嘆,解開了蛇尾丸,斬魄刀斜指著躺在地上的道玄。 “你,你做什么?” 看著張寒的舉動,陸雪琪面色一白,驚呼道。 旁邊,抱著道玄肩膀的田不易同樣抬起頭,死死的盯著他,插在身旁的赤焰仙劍紅光閃爍,一副隨時準備動手的樣子。 “救他!” 張寒面無表情,不悲不喜。語畢,不等兩人再什么,便低吟道,“舜櫻、菖,雙歸盾,我拒絕!” 霎時間,伴隨著靈力的涌入,暗紅色的刀身一陣變幻,從中飛出兩只半個巴掌大的精靈,分作兩邊拉開一道橢圓形的金色光幕,將田不易和道玄一起籠罩在了里面。 受到涌入體內(nèi)的莫名力量,田不易只感身體的疲憊和虛弱一股腦清掃一空,整個人都像是輕了好幾斤一樣,一片舒泰。 道玄的臉色也跟著好了許多,胸口那道猙獰的傷口也在快速愈合中。然而,沒過多久,卻見他的臉上再次騰起了陣陣黑霧。 雙歸盾拒絕的力量雖然強大,直接對現(xiàn)象的拒絕,幾乎觸碰到了神之領(lǐng)域,甚至可以斷臂再生,拒絕一切負面狀態(tài)。 只不過,兇煞戾氣早已侵蝕了他的心神,道玄的傷勢剛一好轉(zhuǎn),似乎又開始陷入到入魔的狀態(tài)了。 張寒身體一震,急忙收回了舜櫻和菖,失去了拒絕的力量,道玄身上的傷勢沒能全部復原,不過臉上縈繞著淡淡的黑氣,薄而不散,詭異莫名。 道玄扶著田不易的肩膀,顫巍巍的站起身,眼中閃過一抹紅芒,卻又被他強自壓了下去。 只見他喘息著,艱難的擺了擺手,道,“我被戾氣反噬,神智已失,即使大羅金仙復生,也救不了我了!若是治好了身體,恐怕對你們極為不利……” 到這里,道玄忽而沉默了下來,眾人紛紛不言不語,左右為難,一時間也不知該怎么辦才好。 驀的一聲驚雷劈下,未幾,大雨傾盆而下,打在肩膀上,竟也有些微疼痛感。 耀眼的白光一閃即沒,照在道玄那略微青紫的蒼老面頰上,只見其神情帶著三分豁達、三分悲傷、三分絕望,以及一分……希冀! 看著他的表情,三人同時身體一僵,只感覺心里沉甸甸的,極為苦澀難明。 大雨中,沉默了不知多久,道玄忽而看向張寒,開口道,“你我雖一正一邪,但也算有段師徒緣分,為師可否求你一件事情?” 張寒霍然抬頭,一雙血色的寫輪眼精芒爆閃,威勢逼人。道玄雖重傷,卻氣度凌然,迎著那雙詭異妖艷的眼睛, 對視著,不閃不避! 陸雪琪瞪著明眸,在兩人之間來回掃視,猶自不明白,為何好端端的,又像是要開干的節(jié)奏?反倒是田不易想到了什么,身體僵直,滿是肥肉的臉上閃現(xiàn)出莫名的驚怖。 轟! 又是一聲驚雷在耳邊炸響,借著閃爍的白光看去,那張英俊的面孔竟是一片猙獰之色。 良久,張寒這才緩緩開口,艱難的道,“你!”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一般,那么的艱難,隱隱夾雜著絲絲悲戚與痛苦…… 道玄眼中閃過一抹欣慰,決然道,“殺我!” “什么?!” 陸雪琪神色大震,忍不住驚呼出聲。終于反應了過來,剛才那一閃即沒的不安源于何處,一顆心卻是沉入了谷底。 果然! 田不易面色復雜,扶著道玄的手不自覺的緊了緊,一句話也不出來。 “為什么是我?” 張寒左手撫在刀柄上,緊緊地,攥著!手背上青筋暴起,映襯著內(nèi)心,也是狂瀾傾倒,種種復雜滋味一股腦涌了出來。 相比于眾人的神色各異,道玄一臉坦然,似乎出了‘殺我’兩個字以后,整個人神智清明了許多。 “誅仙劍上的兇煞戾氣已經(jīng)融入了我的心神,與其被兇煞戾氣折磨的失去理智,變成瘋子,還不如死在你這個‘魔頭’手里!你來殺我,也算全了一場師徒情分!這也是我作為你的師父,最后的一個請求!” 張寒忽而冷笑出聲,淡漠道,“你要我殺你,恐怕不單單是為了想死吧。若只是想死,自己了斷了,或者隨便找個人殺你,不都一樣的么?” “我為魔頭,你為正道,我來殺你,便能成全了你正道第一人的聲譽!你是這么想的吧!你想保住名節(jié),死后進入祖師祠堂,受人供奉,便要我弒師,是嗎?” 三人驀的一怔,陸雪琪本就沒有血色的俏臉更是白的嚇人。 田不易得知道玄入魔以后,為何千方百計的遮掩消息,即使心知修為不夠,也抱著同歸于盡的心思,只身跑去單挑道玄? 還不是為了青云門千百年的聲譽著想? 若是讓世人知曉,身為正道第一人的青云掌門,道玄真人變成了一個瘋子魔頭,會以何種眼光看待他們?青云門還如何保持正道領(lǐng)袖這個超然的地位? 假如今夜,道玄真人死在張寒手里,以后宣揚出去,大可以成道玄為了清理門戶,卻一時不察,反被張寒那魔頭設(shè)毒計殺害。 雖仍舊有損聲望,但也成全了他為了下蒼生的正心。 這一刻,田不易心念電轉(zhuǎn),呼吸急促。他,心動了! 這一刻,陸雪琪面色煞白,惶惶不安。心里驀然想到,當年的萬劍一弒師逆上的時候,該是怎樣的心境…… 這一刻,道玄那混濁的目光中,泛起些微贊賞之意。 每個人都有心中的道,誰又能證明,自己所堅持的道一定是正確的?誰又能肯定,別人堅持的道便是錯誤的? 可是,為了成就你的道,便要我舍去自己的道嗎? 行走諸世界,張寒一再墮落,從一個只想裝裝逼的單純少年變成了如今殺人如麻的魔頭,底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破。但是,他仍舊堅持著,恩是恩,仇是仇,絕對不向有恩于自己的人出手。 今,就連這一條底線,也要被打破了! “你在乎嗎?” 在道玄看來,張寒的名聲早就已經(jīng)臭大街了,還會在乎一個弒師逆上的名頭?畢竟債多了不愁,多了一個弒師的名頭,又能怎么樣? “嘿嘿嘿……我在乎么?哈哈,我應該不在乎的!哈哈哈……我應該不在乎的……” 張寒抬手捂著額頭,低低冷笑著,笑到最后,霍然仰起頭,聲音逐漸高亢雄渾,帶著不盡的蒼涼。仿佛就連九之上的滾滾驚雷,也被笑聲給壓了下去。 體內(nèi)洶涌澎湃的靈壓彷如江河倒灌,豁然宣泄了出來。樹林中,密集的雨水在莫名的力量下,盡數(shù)停滯在了半空中。 就連身旁的陸雪琪,也被恐怖的靈壓震得倒退了好幾步,駭然驚呼道,“張師弟!” “……我不在乎!!!” 驀然之間,高亢至極的聲音震動地,在這靜寂的雨幕中遠遠蕩開,尾音沉沉,浩蕩的威勢直沖云霄,驚起陣陣颶風,呼嘯奔走。 不多時,停滯在半空中的雨幕越積越多,化作河之水,倒灌而下。打濕了眾人的衣衫,冰寒的氣息侵入肺腑,恍惚間,竟是這般寒入骨髓深處! 良久,張寒面無表情,微微躬下身子,右腳向前邁了一步,左手撫在刀鞘上,右手緊緊的攥著刀柄。雨水落在頭頂上,順著發(fā)梢,點點滑落,空氣變得寂冷而肅殺! “讓開!” 淡漠的聲音傳入耳中,田不易矮胖的身體不禁顫抖了下,轉(zhuǎn)過頭,看著道玄蒼老的臉,艱難道,“師兄……” 語氣哽咽著,似有千言萬語,卻什么也不出來。 道玄面帶笑意,似是心神暢達,所有壓在身上的擔子,瞬間消散無蹤,只見他輕輕推了推田不易,“你讓開吧。” 田不易苦著臉,后退了幾步。 剎那間,寒光爆閃,其勢如龍,眼前忽的一閃,重又歸于平靜。 雨幕之下,仿佛一切都未有變化,改變的,只是張寒的位置。此刻,他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道玄的身后,握在掌中的斬魄刀紅光閃爍,點點血水被大雨沖刷著,漸次滴落在了地面上。 畫面似乎停滯了一秒鐘,只見張寒豎起刀鞘,斬魄刀一寸一寸緩緩回鞘,嘴中道,“方才那一擊,我已經(jīng)刺穿了你的喉嚨、鎖結(jié)和魄睡。你死以后,靈魂會化作靈子,消散在這地里,不會再受兇煞戾氣的侵擾,變成厲鬼。” “這是我作為徒弟,最后的,一絲敬意!” 錚! 暗紅色的刀身全部沒入了刀鞘中,張寒的臉繃得緊緊的,嘴唇干澀,只有一雙手掌死死的攥著斬魄刀,骨節(jié)發(fā)白,帶著些微戰(zhàn)栗。 背身處,道玄面色平靜,帶著淡淡的、釋然的笑意,喉頭涌動,一抹紅痕橫亙在脖頸中間,迸發(fā)著觸目驚心的紅芒。 “足夠了!” 話音剛剛落下,就見喉嚨、胸口和丹田三處同時噴出大股大股的鮮血,將墨綠色的道袍染成了烏黑。 “掌門師兄!”“掌門師伯!” 田不易和陸雪琪急忙沖了過來,扶著道玄的身體,緩緩倒下。田不易探了探鼻息,忍著滿腔的悲傷,對陸雪琪輕搖了搖頭。 就在這時,道玄的尸體上忽而涌出些許淡藍色的光點,越來越多。如同一個個隨風飄舞的精靈,繞著三人盤旋了片刻,隨即漸漸消失在了雨幕中。 “掌門師兄,你,安息吧!” 田不易抬頭凝視著漸漸融入地的淡藍色光點,澀聲道。 陸雪琪似是想到了什么,轉(zhuǎn)頭看去,周遭盡是沉沉黑幕,哪還有張寒的影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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