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片刻之間，堂屋內，只剩下韓照和楊志全兩人。
楊志全理了理腿上褲腿的下擺，滿有深意道：“小照啊，剛才我路過村中，看到張里正家門口，聚集不少青壯小子，他們是隨你去從軍的吧？”
韓照微微一笑，點頭道：“正是，先前粗略統計，已經不下四十多人，看來村里人們并未失去西北漢子的血性，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楊志全心情很好，取笑道：“小照，你這幾日的從軍動員，很有成效，看來你在村里，還是頗有威望的啊！”
韓照連忙擺手道：“小舅，你莫要打趣我，我才回來幾日，許多人家都未見過面，這都多虧張里正鼎力相助，從軍之事，方才進展如此順利！”
楊志全捋了捋胡須，點頭道：“張里正為人正直，又有一副熱心腸，沒想年紀到老，竟然還有一番血性，難得啊……”
頓了頓，他接著道：“如此說來，只要你帶著這些人去參加團練，我跟縣尉打個招呼，給你一個隊正職位，是少不了的！你打算何時動身去縣城？”
韓照微一沉吟，說道：“小舅，這幾日，我將家里收拾一下，就可以出發！”
楊志全也是爽快人，一拍大腿，大喜道：“好！小照，三日后，我來接你們，就這么說定了！”
韓照本想推辭一番，說不用麻煩，一家三口自行去就可以，不過看到楊志全興高采烈的神情，卻是不忍拒絕他的好心。
再說，韓照對秦安縣城確實一無所知，即便是租個院子住下，也需要楊志全的幫助，才能知根知底，更為方便和放心。
所以，韓照也就沒有婉拒，點頭感激道：“如此，就有勞小舅費心了！”
楊志全詳怒道：“你個小兔崽子，還跟我客氣？娘親舅大，我就你這一個外甥，難道不該為你費費心？”
韓照心中感激，卻不敢再客氣，岔開話題道：“小舅說的是。不知那趙大棍現今是何等狀況？”
楊志全臉上浮現出笑容，意味深長的看了韓照一眼，如實告知：“趙大棍這惡霸，被我帶回衙門，便被縣尉大人安排人手看管起來，縣令幾次要插手此事，都沒縣尉那人擋了回去，而且縣尉還將趙大棍私藏違禁軍械，和他歷年欺壓鄉里魚肉百姓的事跡，悉數上報給天水郡了。”
“嘿嘿……”楊志全得意一笑，“這次趙大棍在劫難逃，說不得連同四合幫以及縣令，多沒好果子吃！”
韓照聞言，心中明白過來，秦安縣縣尉與縣令并不是一個派系的，與歷朝歷代的官場一樣，多年來兩人定然是明爭暗斗，想要爭奪秦安縣的話語權。
如今，有這等好時機，久經官場的縣尉，又怎會放棄？自然要趁機打蛇上棍，搬到縣令，自己上位。
當然，韓照心里明白歸明白，這事卻是不便直接說出口，想來楊志全心里也是明鏡似的，兩人心照不宣便可。
不管怎么說，趙大棍這惡霸，再也回不來了，這對村里來說，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韓照心中的一塊石頭，頓時放了下來，正要開口說話，卻聽楊志全說道：“小照啊，趙大棍栽了，也算是為民除害，只是那四合幫，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近日必將有所動作，你提前跟張里正打個招呼，一旦四合幫來村里鬧事，著人來給我帶個話，我必然不會讓那幫無賴混混得逞！”
韓照連忙拱手一禮，感激道：“小舅真是俠義心腸，我代村里鄉親，先謝過小舅了！”
楊志全瞪了韓照一眼，責怪道：“又來了！客氣什么？咱們可是一家人！”
說完，與韓照對視一眼，兩者均是哈哈大笑起來。
……
……
次日，早飯過后，韓家三口人，便開始忙碌收拾細軟，只不過韓照實在沒能發現有什么可以收拾的。
韓二妹卻是不閑著，大包小包的，放滿堂屋，破被褥、舊粗布衣裳，就連那一套簡易的織布機和剪刀針線也不落下。
韓照勸說一番，說到了縣城，這些家什買就行了，反正也花費不了幾個大錢。
韓二妹卻是不認可，以她精打細算的性子，當然不舍得將這些東西扔棄。
她白了韓照一眼，頓時萬千風情，說道：“居家過日子，就得省著點，再說了，此去縣城，可不比村里，什么都要花費，你帶回的那點銀子，租個院子，也便剩不下多少了，不仔細點過，我們一家三口，喝西北風嗎？”
韓照苦笑，他心里明白，韓二妹并不知道，他已經從趙大棍家中順來了大量的銀錢，心下計較，今晚趁機將那些銀錢都交于韓二妹，好叫她安心。
當下也不多言，轉頭便見韓母神色悵然，步履蹣跚的摸摸這里，看看那里，臉上盡是不舍之情。
韓照理解母親的心情，這個院子，雖然是土坯房，家里也是沒什么值錢的物事，不過，母親與父親畢竟在這里生活了大半輩子，經歷過無數的歡樂、甜蜜、悲傷、艱辛，此刻即將離去，不知往后還能否回來，母親心中不舍，自然是正常現象。
韓照柔聲安慰道：“娘，你放心，去了城里，我一定會讓你和二妹過上好日子，若是你想家了，還可以常回來看看的！”
韓母從緬懷中回過神，愛憐的看著自己的兒子，輕聲道：“照兒啊，娘知道，我兒定會有出息，娘今后就跟著你享福了，只是你爹……唉……”
說到此處，韓母眼眶一紅，哽咽起來，話也說不下去。
韓照聽見母親提起父親，心中也是一痛，眼中精光閃過，沉聲道：“娘，你放心，父親的仇，我一定會報，不管是誰，總要他血債血還，讓父親九泉之下得到安息！”
韓母聞言，大吃一驚，臉色惶恐，正欲勸說韓照不要魯莽行事，卻聽到屋外傳來韓二妹氣憤的聲音：“你這個懶雞，今兒個又沒下蛋，明天再不下蛋，就不帶你去城里享福了！”
聽她那語氣，竟是想要將那老母雞也帶到城里，韓照和韓母對視一眼，均是露出笑容，剛才的傷悲氣憤，減輕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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