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慶二年七月，石重偉看到了化州的奏本，屯田夏糧已經(jīng)統(tǒng)計造冊，請朝庭下旨公布分配方案。翻看著厚厚的賬冊，石重偉笑道：“楊卿，江卿倒是實成，把夏糧的賬冊都寄來了，朕難道還替他算回賬嗎？楊卿，你把安西屯田的情況給朕說一說，朕懶得翻這東西。”

    楊全宗清了清嗓子，奏道：“安西屯軍共有軍士五萬零百二十四人，每人給田五十畝，共計田畝二萬五千四百一十二頃。化州今年豐收，平均每畝地收糧一石六斗，得糧四百一十萬石。”

    孔省在旁邊喜道：“四百一十萬石糧半數(shù)歸公，便是二百零五萬石，按安西大營將士每日二斤糧的標準算，足夠三十多萬大軍一年所需，安西屯田不僅解決了大營的軍糧，甚至可以供給給青州、孟州、齊州等缺糧之地。”

    石重偉心中打得卻是另一個算盤，屯軍五萬余人便能得二百零五萬石糧，每個屯軍可得糧四十多石，現(xiàn)在斗米二十錢，能得銀兩左右。按一人二斤一天算，這些糧食足能支應(yīng)三十四萬人一年所食，也就是說一年七口人不用為吃食發(fā)愁，難怪那些屯軍多將家人遷往化州。如果再種些果樹，養(yǎng)些牛羊，一年所得至少超過了十二三兩，普通百姓一年所耗不過四兩銀子，化州屯軍之富遠勝普通百姓。

    “朕早就聽聞過化州之富，原以為是設(shè)立邊市與西域通商之故，如今看來屯田亦能致富。我鄭國男子成年官府授二十畝地，而父皇為安置這些老弱屯軍，給地五十畝，條件實在是過厚了。”

    段次宗道：“朝庭推行‘合稅為一’之政后，收取的稅賦不過一成半至兩成，而屯田要交出五成出產(chǎn)，不能算是優(yōu)厚。屯田亦是官田，不能變賣，主要是化州土地肥沃，多是熟地，每畝出產(chǎn)高達一石六半，其他州平均不過一石一斗左右，這才能多收了幾斗糧食。這些屯軍交納的糧賦實為普通百姓的兩倍多，萬歲切不可因此減少屯軍的分成，以免鬧出兵變來。”

    石重偉想減少屯軍的分配的想法沒說出口就被段次宗憋了回去，好在事先石重偉已經(jīng)準備，微微一笑對孔省道：“孔卿，今年青州遭了蟲災(zāi)，能不能從化州調(diào)集百萬石糧食入青州賑災(zāi)？”

    孔省道：“萬歲此議甚好，化州與青州相鄰，從化州調(diào)集糧食既快又節(jié)省，乃是捷徑。臣以為化州糧食累年豐產(chǎn)，可在化州與并、青、雷等州交界處設(shè)立糧庫，以備不時之需。”

    段次宗道：“若是調(diào)集百萬石糧食入青州，留給安西大營的軍糧就不夠了，每處糧庫至少要準備二十萬石糧食，化州所產(chǎn)不知能否足用？還是分三年籌備穩(wěn)妥一些。”

    石重偉不想在此事上糾結(jié)，道：“糧倉籌糧之事交由化州刺史周永桐解決，費用準許化州以斗米十錢的價格在稅賦中扣除，不足的銀兩讓化州衙門為朝庭分憂，想辦法自行解決。”

    段次宗想了一下，一百石糧只需補貼十萬兩銀，對化州來說真不是大數(shù)目，便沒有開口反對，不過天子想從屯田多要些好處的想法沒變。

    石重偉繼續(xù)道：“著安南、安北屯軍仿照安西屯軍于州境處設(shè)立糧倉，同樣以斗米十錢的價格準許當?shù)刂莞�在稅賦中扣除。”

    不等孔省等人說話，石重偉道：“化州屯糧具體如何分配由政事堂和戶部商議后拿出個章程來奏朕。此事先議到這里，下一項。”

    兵部尚書丁大為奏道：“臣啟萬歲，化州經(jīng)略使江安義奏報，今年五月他在巡視戈壁軍鎮(zhèn)之時遭遇馬賊，遂帶軍鎮(zhèn)百兵馬逐賊，殺賊一百二十四人，俘三百四十人，剿賊窩兩處，獲金銀器皿折價二百零四萬兩，軍械、糧草若干。”

    這個消息石重偉在前半個月已經(jīng)接到了江安義的密奏知曉，江安義在密奏中表示要把繳獲的二百萬兩銀子送交給國庫。今年重修雁山行宮，銀子如流水般地花出，內(nèi)庫早已空了，王太后把自己的私房銀子貼進去二百萬兩仍然不夠，石重偉也沒臉再讓各州為太后獻祝壽銀了。楊全宗私下挪用了百萬兩國庫銀兩才把窟窿勉強堵上，要不然就要停工了，兩百萬兩銀子雖不多，也夠支應(yīng)一時了。

    “萬歲，臣以為江安義未經(jīng)朝庭許可，私自率軍出擊，必須嚴加懲處，否則此例一開，軍紀潰壞。”禮部尚書薛授仁道。

    丁大為道：“戰(zhàn)機一瞬即逝，故有‘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說，江安義與賊遭遇，難道讓他固守不出，任賊人猖狂嗎。臣以為，江安義私自出兵有違軍紀，但殺賊亦有功勞，不妨功過相抵，讓他把繳獲的銀子繳入國庫便是。”

    這種說法合乎石重偉的心意，石重偉點頭道：“丁卿所言甚是。不過私自動兵也不可姑息，著太尉府與兵部擬定意外遇敵的用兵及繳獲物資分配等事條陳報朕欽定后，頒行天下。化州在戈壁設(shè)立軍鎮(zhèn)、鎮(zhèn)北大營與漠人相對、各大都護府平定動亂，這些意外如果事事先報呈兵部恐怕來不及，朕的意思是千名以內(nèi)的兵馬調(diào)動事后詳細奏報太尉府和兵部即可，超過三千人就一定要有大帥的將令。太尉府和兵部擬條陳時不妨考慮在內(nèi)。”

    從紫辰殿退朝后，石重偉前往醉霞殿探望王美人，十天前王美人誕下一女，情緒十分低落，王太后對這個族孫女很是關(guān)愛，讓天子有空前去多陪陪她。說實話，石重偉對這位王美人好感缺缺，懷孕期間王美人顯露出驕橫的性子，無故責打?qū)m女，弄得宮中不安，就連皇后都沒得她好臉色。

    石重偉打算看過王美人后去臨華宮看看云才人，云才人身懷有孕三個月了，孕吐得厲害，瘦下去的云才人有些弱不經(jīng)風，越發(fā)顯得楚楚動人，石重偉對這位能歌善舞的云才人十分掛念。

    云才人是化州所獻的秀女，家人盡亡身世可憐，在撫幼養(yǎng)慈院中長大。云才人說起撫幼養(yǎng)慈院時充滿了感激，說父皇的仁德救了化州數(shù)以萬計的孤兒老弱，江大人讓他們要牢記朝庭的恩德，看來江安義對父皇和朝庭還是忠心耿耿，細想起來對朕也還不錯。

    在東宮任崇文館直學士時對朕也算盡心，被貶到麗州富羅縣常寫些見聞寄給朕，讓朕增長了閱歷，對民間疾苦有所了解；江安義善于理財，分給母后三成紅利，讓朕有錢可用，朕要購置雁山別苑的產(chǎn)業(yè)，出手便是一百萬兩，還算忠心；后來進京，助朕站穩(wěn)腳根，說起來朕能順利即位也有他的功勞；臨危受命，平定化州之亂，讓朕即位后無西顧之憂，居功甚偉；此次因屯田之事朕對他薄加懲處并無怨言，而且還全力推行屯田新政，出關(guān)剿賊有所收獲知道進獻國庫，對于這樣一個能臣朕是不是有些苛待了？

    石重偉想到江安義再次提到思念兒女，說化州局勢平緩，請求讓妻兒前往會野府團聚。石重偉沒有咨詢孔省和段次宗，而是分別召暗中見韋祐成和程明道詢問此事。韋祐成以為朝庭有制，五品以上官員外任，家人可以隨任，即有制便當按制行事，不可因人而異，傷了大臣之心；程明道很直白，留江安義的家眷在京是怕江安義有異心，如今看來江安義對朝庭忠心耿耿，何況他老母、另一個小妾帶著一雙兒女住在平山鎮(zhèn)，江家產(chǎn)業(yè)也多在平山鎮(zhèn)中，最近朝庭對化州及江安義有所懲處，從他的反應(yīng)來看，當可放心。當然石重偉不知道程明道收了田守樓送來的中秋禮物若干，這若干超過兩萬之數(shù)，替江安義說句好話自然是順手人情。

    離中秋節(jié)只有一個多月了，就讓李彤帶著兒女前去化州團聚，石重偉在心中盤算著該怎么寫道秘旨，江安義不是在中秋詞中寫道“千里共嬋娟”嗎，朕讓他們夫妻兒女團聚，算不算千里送嬋娟。

    …………

    政事堂和戶部商議的屯田新政用印頒發(fā)。新政規(guī)定，每個屯兵授五十畝田不變，但其原籍的二十畝地要被官府收回；屯田所得依舊例不變，五五分成，五成歸公，但朝庭要以十文一斗的價格收購?fù)蛙娛种械囊怀杉Z食，籌建糧倉以備不時之需……

    新政在中秋節(jié)前頒發(fā)到了各屯地，化州屯軍的反響不大。一成糧約合四十萬石，在化州斗米二十文，也就是減少了四萬兩銀，而經(jīng)略府撥給屯帥府的補貼是五萬兩，一進一出還多有一萬兩。不過化州屯軍對朝庭的朝令夕改深為不滿，對江經(jīng)略使卻充滿了感激之意，如今屯軍的幸福生活還仗經(jīng)略使大人而來，屯軍之中有不少人暗中立了江安義的牌位，祈求上天保佑這位江大人萬事如意。

    彤兒帶著兒女來了會野府，欣菲宣布中秋節(jié)節(jié)賞翻倍，江府上下沉浸在一片喜悅中，除了霞姑稍有些郁悶，自己剛到京城便又回會野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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