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輛大車堆滿了圓木桶,里面裝著蔗糖。商路開通后,這種苗寨出產的水果很受歡迎,吳柱嘗過,甜絲絲滿是汁水,好吃,信南縣城內是三文一根,聽說賣到京城去至少得十五文。
苗人將甘蔗制成糖,價格便成倍往翻,吳柱打開一桶蔗糖,一股甜香味撲鼻而來,拈起一小塊丟進嘴中,真甜。蔗糖可是好東西,聽說化州出產的蜜水罐就放了蔗糖,吳柱咽了一口唾沫,甜味入喉口水越多了。
吳柱在城里的雜貨店里見過蜜水罐,兩斤裝一小壇要賣二百文,有梨有桃還有一些自己不知道的水果,聽店里的伙計說以前要賣二三兩銀子,這東西是富人才吃得起。從桶中抓了一把蔗糖塞入口袋中,有了這玩藝晚劉姐家可以不用買酒了。
身旁的馬頭開始在要過城稅了,“一桶蔗糖五十文,一車十桶,六車六十桶,一共是三兩銀子”。
吳彥浩穿著黑色勁裝,鏢師打扮,桶中裝的蔗糖是苗寨所送。三百兵馬隱在信南縣十里外的山中,吳彥浩帶著八名弟兄化裝成客商押運著蔗糖進信南縣,半個時辰前,已經有五十人先行進了城,吳彥浩準備今夜將信南縣奪下。
三兩銀子的過城稅,這群狗東西是在搶錢,信南縣是交通要道,一天往來的客商不于百人,如果照這個數算,不用一個月就能購宅買田了。
不愿多事,扔下三兩銀子,吳彥浩帶著車隊緩緩馳進城內,身后是急不可耐的吵鬧分錢聲。城門處有人在迎候,帶著車隊往前走了里許,拐進了一處客棧。后面的兩個跨院被包下,蔗糖桶被扛進院中,先到的五十人陸續(xù)走進院內。吳彥浩示意手下打下事先做了記號的木桶,里面盛放著刀劍。
“胖子,你說說情況。”吳彥浩邊擦臉邊道。
“吳哥,信南縣縣令姓王,是個狗官,聽城里的老百姓說,這小子來信南縣三年,地皮被他刮去了三尺,縣衙后宅光小妾就養(yǎng)了三房,三個小妾成天打斗,弄得烏煙瘴氣,有個小妾去年六月給他生了個兒子,這小子連擺了三天宴席,收禮收到手軟。”
吳彥浩丟了毛巾,道:“地形可摸過了?”
“我?guī)W衼砘刈吡藘商耍髩χ挥衅叱吒撸浑y進。不過,里面有狗。”胖子應道。
吳彥浩笑道:“翻墻多累,咱們直接走后門,先控制住王縣令,他不是生了個兒子嗎,這小崽子正好用。”
二更,信南縣的大街悄無人聲,吳彥浩帶著二十幾名手下從客棧的后門摸了街。讓過一隊稀稀拉拉的巡邏隊,胖子在前面引路,一行人飛快地來到了縣衙的后門處。
院中很熱鬧,女人的哭鬧聲、狗叫聲交織一團,夜間聽得分外清楚。吳彥浩一笑,沖著胖子一點頭,胖子從腰間撥出短刃,順著門縫插入,往一提,門栓被削斷,輕輕一推,門便開了,爭吵聲越發(fā)清晰可聞。
牛仔一閃身進了院,院
門處黑乎乎,門子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一招手,吳彥浩等人魚貫而入,留了兩個人看守后門,其他人沿著甬道穿過后花園,朝縣令所住的東西花廳。
東西花廳燈光明亮,兩名女子站在過道,跳著腿高聲叫罵著,估計喊的時間不短了,聲音都在發(fā)破,有些嘶啞。一個男子的聲音有氣無力地喝著,“成何體統(tǒng),成何體統(tǒng),再要吵鬧,明日把你們全都趕出府去。”
吵鬧聲像是油潑了把水,兩個女子叫罵得更厲害了,要不是身旁各有丫環(huán)拉著,估計便要打到一起了。吳彥浩帶人突然出現(xiàn),迅速地把住門戶,嚇得后宅眾人渾身發(fā)抖,王溫馳腳一軟,一屁股坐到了地,這是遭賊了。有心高喊,喉嚨卻如堵了東西,“嗬嗬”地發(fā)不出聲來。
吳彥浩目光落在王溫馳身,一身錦花綢服,不用問這位就是王縣令了。王溫馳的侄兒王元輝是縣里的戶曹,恰巧來向叔叔報帳,順便買了幾樣銀飾送給那個小堂弟,不料被三娘看到了,一把搶了去。二娘看到了,當然要替兒子討回公道,于是兩個女人鬧了大半個時辰,這不,把賊都招來了。
看到吳彥浩邁步過來,一瘸一拐的,王元輝膽氣一壯,死瘸子還敢做賊,伸手指著吳彥浩喝道:“好賊子,居然敢私闖縣衙,你不要命了。來人……”
吳彥浩箭步前,手中長劍往前一送,直刺入王元輝的胸口,穿心而過。王元輝無力地倒下,后宅尖叫起立起,吳彥浩喝道:“莫作聲,要不然就只能全宰了。”
眾人多數軟癱在地,死死地捂住口生怕得罪了眼前的兇神。一聲兒啼響起,二娘渾身一顫,可別讓這伙賊人傷了自己的孩子。掙扎地站起身道:“好漢爺,我兒子哭了,我去看看他,讓他別哭。”
吳彥浩神情一恍惚,十多年前自己兒子也是這樣哭鬧,臉泛出一聲笑意,柔聲道:“許是餓了,你是奶他幾口,讓他別哭了。”
二娘向東花廳第三間半爬著過去,吳彥浩道:“胖子,你在門口盯著,別讓她做傻事。”胖子狐疑地看了吳彥浩一眼,心想大哥看這娘們了?平日里兄弟們逛窯子大哥可是從來都不去。得了,不管大哥怎么想,聽命就是。
縣丞景云飛的住處就在東花廳左側,一墻之隔,哭鬧聲將他從夢中喚醒,聽了大半個時辰隔壁的吵鬧聲總算安靜下去,景云飛恨恨地丟開捂在耳朵的被子,倦意涌來,片刻之后鼾聲響起。
王元輝胸口的血在地積了一灘,緩緩地向王溫馳漫去,王溫馳驚恐地縮起腳,恨不能縮進身后的墻壁中去。殺人賊子就站在自己面前,那把劍還在滴血,王溫馳死死盯著劍尖那滴血,仿佛下一刻血滴落自己也將死去。
“王大人,不要怕。”耳邊傳來吳彥浩溫和的話語,王溫馳像從惡夢中驚醒,勉力抬起頭來道:“好漢爺,你要什么只管拿去,不要傷人。”
吳彥浩笑道:“王
大人,不要怕,我們是安南的屯軍,想請王大人幫幫忙。”
安南的叛軍怎么到了信南縣,怒火從王溫馳的胸中升騰而起,白天自己剛接到通報說是朝庭十萬大軍將叛軍圍堵在五嶺、會良一帶,指日可滅,叛軍難道長了翅膀飛到了信南縣。
得知來人是安南的叛軍,王溫馳知道自己已無退路,若是普通賊人無非是劫財劫色,這些都是身外之物,只要自己平安一切皆可舍去,可是落在叛軍手中,不是從賊就是一死。
片刻之間,王溫馳便下定決心,道:“原來是安南屯軍的將軍,下官對你們的遭遇深表同情,可是身在官場身不由己,將軍,有事請到屋中談。”
王縣令如此識趣出乎吳彥浩的意外,將劍歸鞘,吳彥浩吩咐道:“你們各自回屋,不準發(fā)出聲響,誰要是敢通風報信,別怪我心狠手辣。牛仔,你帶人看住四門,不準人出入,順道挖個坑,將他埋了。”
王溫馳將吳彥浩讓在椅中坐下,自己恭敬地站在書桌旁,歉聲道:“只有涼茶,請將軍見諒。”
吳彥浩擺擺手道:“王大人,坐下說話。你放心,只要你幫忙,我絕不會傷你,便是衙中的一草一木都不會動。”王溫馳嘴角抽動了一下,想起倒在血泊中的侄子,驚惶不定地坐了下來。
“王大人,我想請問一下,朝庭從晃州運來的軍糧什么時候到?”
原來是打晃州軍糧的主意,王溫馳不敢撒謊,道:“今日下官接到行文,說是軍糧明日酉正時分才會到。一共是兩萬石糧食,五百府兵押送,裝車四百輛,征用役夫八百人,讓下官準備好食宿迎候。”
酉正,天差不多要黑了,一千三百多人,不可能進城,應該在城北扎營。吳彥浩盤算了一下,自己所帶的三百輕騎都是精兵,拿下五百府兵應該不難,不過能不開戰(zhàn)最好,讓王縣令將帶隊的校尉騙進城來接風洗塵,然后接管軍營,兵不血刃,或許能將這一千三百人擄為新兵。
想到這里,吳彥浩又問道:“安南大營可有派人來迎接?”
“有,昨日下官收到安南大營的行文,說是安南大營派遣了八百兵馬前來護送,算算時日,應該就在明、后兩天會到來,行文中說讓運糧隊在信南縣等候會合。”王溫馳已經打定主意先保住命再說,有問必答,唯恐說得不詳細惹惱了這位煞神。
吳彥浩笑道:“王大人,不瞞你說,我此次來信南縣就是沖這批糧食來的,識時務者為俊杰,應該怎么做王大人應該清楚吧。”
王溫馳驚恐地站起身,躬著腰道:“請將軍放心,王某一定全力配合,將軍說怎么做便怎么做。”
第二天縣衙開門,眾人發(fā)現(xiàn)王縣令身邊多了兩名親隨,說是老家的親戚。眾人心中鄙夷,這位王老爺家的親戚何其多,小小縣衙就分走了六七個位置,現(xiàn)在又冒了兩個,過兩天不知又有誰要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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