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散朝后，韋義深與六部尚書和侍郎們、五寺三監(jiān)一臺的九卿們照例來到紫辰殿議事。諸人都神色凝重，思忖著如何開口勸子放棄銅匭制。    石方真看出他們的打算，搶先開口道：“我銅匭一事諸卿不必再言，朕亦知此乃雙刃劍，朕答應你們，銅匭只收查清仗田畝之事，待全國清仗結(jié)束后，朕即刻傳旨撤銷銅匭�！�    眾人被子堵了口，不好多言。韋義深從袖中取出一份文牘道：“太子入駐東宮在即，萬歲命老臣挑選崇文館學士和直學士，臣已經(jīng)擬定了一些名單，請萬歲御覽�！�    顯然韋義深擬定的名單不合子的味口，石方真看過后將文牘放在桌上，道：“韋相所擬的這些人都是老成持重之人，顯然很花了些心思，朕看這些人道德文章是足夠了，擇優(yōu)選取部分就夠了，四名學士、八名直學士如果都選擇這樣的人就重復了。”    “請萬歲示下�！�    “太子年幼，朕有意挑選些年少有為之人輔佐他，這些人既要年輕，文章要好，而且還能實干，比如韋祐成，朕看就很不錯。”    以韋義深城府之深也不禁喜笑顏開，笑道：“萬歲謬贊了，祐成還需錘煉，不過有一點老臣可以打包票，我韋家一門對萬歲和太子的忠心日月可鑒�！�    難怪韋義深高興，如果孫兒韋祐成成為直學士，便與太子有了師生之誼，加上明年孫兒將與安壽公主完婚，太子與姐姐感情深厚，有這兩重關系在，韋家可謂權(quán)勢滔，至少可保五十年不敗，在世家之中穩(wěn)居第三、第四的位置。至于祐成還年輕，將來成為丞相的可能性極大，韋氏一門，祖孫皆相，是千古佳話。    其他幾人臉上微笑口中附合，心里嘀咕，你們兩親家這分明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假公濟私。    出乎眾人的意料，石方真把目光看向余知節(jié)，笑道：“江安義也很不錯，明師高徒，余愛卿育人有功啊�！�    余知節(jié)心中暗慚，這功勞大部分是人家范炎中和澤昌書院的，起來這個便宜弟子幫了自己不少忙。余知節(jié)嘴中謙遜道：“安義行事沖動，思慮不周，臣忙于公務，對他管教不足�！�    “余尚書是該好好管管這個‘二愣子’，省得他到處招惹是非，粘花惹草。”王克復在一旁陰陽怪氣地譏道。    兵部尚書丁大為因為廖建輝的事情罰了半年俸，對江安義也沒有好感，插言道：“江安義為人輕浮，臣聽他在青樓之中頗具浮名，據(jù)傳其所寫的艷詞青樓出價十兩一字，真真有辱斯文。最近臣聽他納妾，他的妾室是在仁州清仗時所得�！�    這黑狀告得又刁又狠，要不是因“五百兩銀”之事，石方真對冬兒和彤兒的事有所了解，江安義在子的心中的形象便要大打折扣。    石方真擺擺手，示意余知節(jié)無需解釋，道：“朕之所以看好江安義，就是他一心為國，做事不象你們那樣諸多考慮，權(quán)衡利弊，把私利擺在國家之前，朕取的是他的心。至于其他事，朕這點肚量還是有的。”    丁大為觸了霉頭，不敢再言。王克復卻不死心，繼續(xù)道：“萬歲，太子乃國之根本，臣以為德行有虧之人不宜擔任直學士之職。”    看著王克復那張白皙的瘦臉，石方真氣有點不打一處來。不久前，石方真還是將王知至安排到吏部任了司勛主事，給了娘娘面子。結(jié)果龍衛(wèi)奏報，王知至這子花銀二千兩，包下春意樓，與狐朋狗友們一起徹夜慶祝。    “王克復，起德行有虧，大概沒人能及得上令公子吧，包下春意樓歡慶，好大的手筆。劉維國過壽，你送的東西不下于千兩吧，江安義送的是什么，只是一幅自己所書的賀詞，兩相比較誰的德行有虧？潘卿，此次抽調(diào)人手到各州清查，像王知至這樣的人還是不用為妙�！�    王克復魂不附體，趴伏在地只知道磕頭，為子所厭，這日子算是過到頭了。    石方真厭惡地喝道：“看在皇后的份上，朕不打算處置你。這半年不用上朝了，在家多讀讀圣賢書，叫你婆娘沒事不要老往宮里跑。”    王克復帶著通紅的額頭狼狽地離開，石方真語氣沉重地道：“下承平久矣，有些祖輩有功于國的人躺在先人的功勞簿上吃喝，不思進取。膏梁出紈绔，看看王知至成了什么樣子�！�    殿中氣氛變得有些尷尬，在座的眾人中半數(shù)出身官宦之家，像丞相韋義深，工部尚書盧家林更是出身世家，而戶部尚書余知節(jié)、刑部尚書吳化仁、兵部尚書丁大為起自寒門，子的感慨讓朝臣之間有些不自在。    郭從史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笑道：“萬歲，您這話臣可不贊同。要下最大的富貴之家莫過于皇家，不萬歲您英明神武，太子爺自幼聰慧好學、文武兼?zhèn)�，萬歲又擇賢良佐之，太子爺將來必能昭續(xù)大統(tǒng)，我大鄭國業(yè)千秋萬代永為傳延�！�    一席話得石方真龍顏大悅，諸大臣也暗松了開氣，“郭笑虎”的美譽當真不虛。    盧家林接口道：“郭尚書的有理，韋丞相之孫不用，臣還知道朱太尉之孫朱易鋒年少有為，韓國侯四子或文或武皆是人中之英，世家子弟之中英才倍出……”    好家伙，盧家林足足了一柱香的功夫，被他點過名字的人足近百人，大部分是官宦人家的子弟。石方真笑道：“盧卿，我看你要與潘卿換個位置了。”    吏部尚書潘臨風聞言笑道：“盧大人對世家晚輩如數(shù)家珍，潘某確實有所不及，不過潘某身為吏部尚書，所見的是下英才，若限于一隅，萬歲便會責我失職了。既然盧大人開了頭，那臣也向萬歲舉薦一些朝中的英才……”    屁股決定了腦袋，潘臨風出身章義書院，算是書院派，他所推薦的大都是章義書院、澤昌書院和國子監(jiān)出身的官員，一大串名字出來，念得人昏昏欲睡，連石方真也有些出神，沒有注意聽他講些什么。    結(jié)果，殿內(nèi)如同開了粥，你一言，我一語，大家都向萬歲舉薦起自己的英才來，連余知節(jié)也不能免俗，順帶將張玉誠推了出來。    眼看快到午時中，韋義深年歲大了，精力有些不濟，坐在凳子上直打晃。    石方真瞥見，咳嗽一聲打斷眾人，拿起文牘念道：“這樣吧，崇文館學士就以韋相推薦為主，政事堂右丞毛華誠、御史中丞魏懷超、光祿寺少卿陳因光，還有秘書少監(jiān)段次宗。”    子每出一個人的名字，眾人都在心中盤算，毛華誠是政事堂的老人，辦事嚴謹，持身端正；魏懷超大概是今日朝會得了賞識擠進了名單，陳因光出使北漠不辱使命，至于段次宗原本不過是刑部郎中，在朝臣之中毫不起眼。前年子選他任了科舉副主考，緊接著遷入政事堂，兩年之內(nèi)連升三級，此刻已是從四品下的秘書少監(jiān)，看來此人是子夾袋中的人物，前途不可限量。    指定過崇文館學士后，石方真將文牘拋回桌上，道：“剛才諸卿了那么多英才，朕一時也難以挑選。你們可將舉薦之人姓名、履歷、才能填報到吏部備檔，十日后朕要在宣政殿親試，為太子挑選出崇文館直學士。今日就議到此，散了吧�！�    萬歲要親試崇文館直學士的消息迅速地傳開了，這場殿試是晉身的青云之階，其作用絲毫不亞于金榜題名。有資格參加的京官無不聞風而動，就連一些侍郎、郎中也往名單里面擠，六部尚書門前車水馬龍，登門拜訪者絡繹不絕。    萬歲要挑選英才分赴二十七州清查田畝，另選一批人暗中監(jiān)察。上一次試點的清仗使們都升了一級，這讓很多低級官員眼紅，他們擠不進崇文館直學士的圈子，這清仗使和監(jiān)察使或許還是有希望的。鼠有鼠路，蛇有蛇道，如果把整個永昌帝都比作一張巨大的蜘蛛，那么大大的蜘蛛們被名利兩個字鼓動得蠢蠢欲動。    而另一個重大消息有意無意地被大官員忽略了，那就是重啟銅匭，看來再怎么樣的制度也擋不住眾人火辣辣升官發(fā)財?shù)男摹?nbsp;   丞相府，東書院。勞乏了一的韋義深斜倚在涼榻之上，韋祐成細心地替爺爺捏著腳，不一會，鼾聲響起。靜待了片刻，韋祐成悄然起身，將旁邊的錦單輕輕蓋在爺爺身上，踮起腿想要離開。    “祐成，你等等。”老人覺淺，錦單落在身上時韋義深便醒了過來。    韋祐成將爺爺扶坐起來，韋義深慈愛地拍拍孫兒的肩膀，笑道：“爺爺老了，今年韋家要看你的了。”    “爺爺，您還年輕著呢，孫兒還想著你培育重孫呢。”韋祐成抑住心中悲傷，佯做歡快道。    “呵呵，你與安壽要明年才成親，可是急了。”韋義深笑著接過孫兒遞過來的茶喝了一口，滿意地嘆道：“放心，爺爺不看到你的孩兒出世是不會閉眼的。從今日萬歲要將你任做崇文館直學士看來，韋家的恩寵不減，也不枉爺爺在清仗田畝一事上全力站在萬歲身后。”    “祐成，以你的聰明，加上安壽和太子這層關系，應該能保我韋家興盛不衰。不過你要注意江安義，此子在子的心中圣眷不下于你，此人出身貧寒，不管他是否自愿都會被視作寒門代表，而你出身世家，將來必會成為世家代言人，你們兩人生便是敵人。子要權(quán)衡分化，也不愿看到你們兩人為友，所以你將來遇到與他政見不合，哪怕是子支持他也要大聲出來，因為越是這樣，你反而越受重視�！�    丞相府韋相教孫，江安義卻悠哉游哉地替冬兒畫著眉毛，的禮部員外郎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會被當朝丞相如此重視，以致于要傳授孫兒立足之本。    六月的帝都，注定風起云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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