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進入七月,首先是沸沸揚揚的崇文館八直學(xué)士塵埃落定。緊接著接近二百人的督查、監(jiān)察隊伍悄然出京,這其中包括了范師本和田守樓。 整個膳部抽走了三人,加上北漠王子就要從平陽關(guān)入境,該有的準(zhǔn)備也要開始了,原本清閑的衙門變得有些緊張起來,四處串門聊的情況少了。 少了田守樓的官廨有點冷清,江安義獨自飲茶還飲出點寂寞來。院里大家都在忙,只有他一個閑人,膳部的員外郎自上任開始就是擺設(shè),江安義到任后與劉郎中不對付,更成了聾子的耳朵。 如今劉郎中見到江安義客氣得很,客氣得生分,用句文辭:敬而遠之。江安義也不想討人嫌,兩人走路往往望見,一個往左,一個往右。 衙門呆不住,家里也冷清。范師本走了,冬兒到后院與范喬氏做伴話去了,石頭帶著范志昌不知野到哪里去了,沒有父親在家約束,范志昌被石頭帶得玩心很重,江安義準(zhǔn)備擺出嚴(yán)師的樣子來,要不然怎么對得住范師父子。 搬把竹躺椅在檐下乘涼,院角落里的野草瘋長了起來,亂蓬蓬得看得心慌。江安義不知這種心慌起自何處,按最近順風(fēng)順?biāo),得到子寵信,就任崇文館直學(xué)士,官場生存環(huán)境也大有改善,各種吃請不斷,然而,江安義總覺得有點腳踏不到實地的感覺。 余師太忙,恐怕沒有時間為自己解惑,張玉誠也忙,范師本不在京中,其他人指望不上。江安義在腹中將能幫自己解開心緒的人排了排,還真在京師找出個重量級人物-廣明大師。 恰逢明日便是旬末休沐,江安義宣布明去明普寺進香,滿桌皆喜。范喬氏要去為丈夫祈福,冬兒則想求子,石頭和范志昌更是歡呼雀躍。 江安義一瞪眼,拿出老師的尊嚴(yán),斥道:“你們兩個成就知道玩,今晚不把我布置的作業(yè)做完,明就不要去玩! 看著石頭和范志昌垂頭喪氣的樣子,范喬氏和冬兒相顧而笑。 明普寺,依舊人流如織,入鄉(xiāng)隨俗,江安義也在大雄寶殿上焚香禱告。來慚愧,他身為佛門護法,來寺廟的次數(shù)少的可憐,對佛門經(jīng)文一概不知,而佛門卻給了他不少機緣,江安義這幾個頭磕得誠心實意。 范喬氏和冬兒還要各處隨喜,江安義吩咐石頭不要亂跑,跟緊人。明普寺是皇家禪院,安全性倒不用考慮。 江安義穿過大雄寶殿,往藏經(jīng)閣的右側(cè)而來。上次廣明大師帶他來過住處,角門里面是院,院深處是大師的禪房。 不過,江安義在角門處被兩名年青的僧眾攔住了,告知江安義廣明大師不見外客。江安義想了想,從懷中取出那塊護法牌和廣明大師所贈的三顆念珠,遞給看門僧道:“有勞師付把這些東西給廣明大師過目,見與不見全憑大師做主。” 片刻后,看門僧帶回信物,肅容延客。禪房門前,廣明大師一身灰袍,微笑迎候。 靜靜地看著廣明大師分茶,鼻尖聞到安龍茶特有的清香,江安義覺得浮躁不安的心平靜了許多。品茶,無語,心上的塵埃被茶水洗凈,帶走。 一杯茶結(jié),廣明大師率先開口道:“洪信師侄來信,子命德州官府敕造了安龍禪寺,如今香火鼎盛,在江南一帶影響力頗大。洪信師侄江施主家人出錢出力甚多,讓老納見到你時當(dāng)面道謝! “可并未做什么,起道謝,倒是可應(yīng)該謝謝佛門,給我助力頗大。” “一切隨緣,何須有意;佛渡有緣,何須感激!睆V明大師淡淡地道,伸手再替江安義斟滿茶,當(dāng)年自己閉關(guān)參悟的謁語“枯木遇枯木,逢春再逢春;安龍且禪坐,機緣因雷來”,看來確實是應(yīng)在眼前這位年輕人身上。 江安義凝視著眼前茶盅中淡青色的茶色,問道:“大師,可近來心中不寧,不知為何?” “喔?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勿使惹塵埃!睆V明大師雙掌合十,念了首靈秀大師的謁子。 “人在官場,塵埃處處,再加拂拭,也免不了塵埃沾身。” 廣明大師又念道:“心是菩提樹,身為明鏡臺;心性常清凈,何處染塵埃! 江安義苦笑道:“大師,不要再打機鋒了,可慧根不深,道理雖然明白,卻開不了悟,還請大師盡言! 廣明大師笑了起來,整個禪房都被溫和的笑意帶得生動起來,一束陽光透窗而入,裊裊的茶霧碰到陽光,無數(shù)細的顆粒在陽光里飛舞。 “施主既知不安由心而起,但問自己何事不隨己心! 江安義下意識地盯著飛舞的顆粒陷入沉思中,與冬兒成親,事起倉促,有愧于欣菲;自考中秀才以來,常年在外,雖然衣服無憂,但老母幼妹著實掛念,不能盡孝膝前,實為憾事;入仕以來,樹敵無數(shù),近得子器重,情形看似好轉(zhuǎn),其實敵人化明為暗,更為兇險…… “茶水將涼,施主請用! 廣明大師喚醒沉思的江安義,江安義自失地一笑,舉杯飲盡。淡青色的茶水從紫泥壺中瀉入盅中,恰巧七分凝住。 “俗家有云:茶七酒八,很有道理!睆V明大師放下茶壺,緩緩道:“茶有清凈心,與世事相通。留三分余地,不失茶香,做人亦如是。人生在世,哪能事事如意,施主心中不寧,可是過于求全?金無足赤,人無完人,秉心行正道,塵埃不掃自落。施主應(yīng)該學(xué)這茶水,給自己留有三分余地,自然得安寧! “前路茫茫,可不知方向,求大師指點,如果方便的話,請大師為可看看面相!苯擦x道明來意。 洪信大師批他是“枯木逢春”之相,上次見到廣明大師,話里話外也讓自己心謹(jǐn)慎,而且還贈給自己代表“佛”、“法”、“僧”三顆念珠,此次江安義想再問個清楚。 廣明大師看了一眼江安義,紅光與烏云糾纏,機緣共兇險并存,“枯木逢春”之相并無改變!斑住,廣明大師發(fā)現(xiàn)江安義的右眉梢有道傷疤,斜飛入鬢,這道傷疤上次自己并未看到。這道傷疤照破了相,使烏云透頂,應(yīng)該注霉運連連,但廣明大師將這道疤痕斜飛如翅,平添英武殺氣,又像注刀兵殺伐。 端祥良久,廣明大師道了聲:“怪哉”,倒起了興致。再加上洪信師侄南下弘法進展順利,起來機緣就在此子身上,此子又得佛門護法牌,與佛有緣,廣明大師笑道:“既然施主有意,老衲便看上一看。” 江安義大喜,能得廣明大師看相,就是子也難求來,當(dāng)即屏息端坐,目光低垂,等待廣明大師看相。 良久,廣明大師凝重地開口道:“施主之相頗為奇特,相沖相克之處甚多,老納還從未見過如此之相,處處迷霧,處處兩難。雙目清正無邪,但眸子邊緣隱現(xiàn)紅光,忠奸難測;眉間文氣濃郁,卻被傷疤帶累,文武相殺相克;耳貼腦,垂厚圓,與佛有緣,眉間豎紋煞氣浸潤,注行事易偏激如魔……” 廣明大師喃喃有如自語,江安義聽得莫名其妙,最后廣明大師嘆道:“老納才疏學(xué)淺,無法看清施主面相。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施主之相乃是‘枯木逢春’的極致,雖然一生多遇風(fēng)險,但如能心秉善念,行事為下蒼生,必定逢兇化吉,最終落在‘逢春’二字之上。阿彌陀佛,我佛慈悲! 江安義合十謝過,又靜坐片刻,就要起身告辭。 話未出口,廣明大師先道:“老納最近得白象寺玄空師兄贈送了本《般若心經(jīng)》,常誦此經(jīng)能得大智慧,增大福報,消除業(yè)障。施主心不安寧,正與此經(jīng)有緣,常誦此經(jīng),能降伏心魔,遠袪雜塵,清靜空性! 著,廣明大師起身從衣柜中翻出兩本紙書,一本色澤枯黃,有些年代了,另一本則是廣明大師新抄就的。將舊書放還柜中,廣明大師將自己所抄的那本捧在手中,慎之又慎地道:“此書傳自西方月氏國,佛八萬四千法門中,般若法門最為殊勝,《般若心經(jīng)》涵蓋了《大品般若》的義理精要。此書非有緣不傳,望施主莫等閑視之,亦不可輕傳于無緣之人! 江安義起身沖著廣明大師手中的經(jīng)書施了一禮,雙手接過書,心地將茶水挪開,用衣袖拂了拂桌面,才將書放下。 跪坐在桌前,心地揭開封皮,墨筆楷赫然寫著“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江安義身形巨震,這段經(jīng)文很熟悉,自己在妖魔的記憶中清晰地讀過這段經(jīng)文,當(dāng)時因為沒見大鄭佛門有此心經(jīng)流傳才不敢聲張,生恐是異端邪。據(jù)妖魔所憶,自己所習(xí)練的元玄心法就脫胎于《般若心經(jīng)》和《金剛經(jīng)》,這兩部經(jīng)文都是般若部的經(jīng)典,一深一廣,互印互證互通。 廣明大師查察出江安義的異狀,問道:“施主,可有不妥?” 江安義當(dāng)然不會自己知道這個經(jīng)文,掩飾地笑道:“可讀到這本心經(jīng),有與故人相遇之感,倍感親切熟悉! 廣明大師笑道:“如此來,此心經(jīng)確實與你有緣,善哉善哉。” 江安義收拾好經(jīng)書,起身告辭。一路之上,江安義心情輕松,雖然仍有隱憂,但有至少有一個好消息,體內(nèi)的妖魔或許是個菩薩呢,自己看來真的與佛有緣。 七月,在勤誦心經(jīng)中,江安義的心逐漸恢復(fù)了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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