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江安義盯著肩頭的米袋，那漢子將米袋交給洪老漢，晃著膀子擋在江安義身前，悶聲道：“小子，你看什么？早點走人，別賴在我家�！�</p>
洪大嬸輕輕拍打了兒子一下，道：“春兒，不得無禮，這位江公子是好人，娘的病還是他花錢請的大夫。”</p>
漢子的臉色稍微緩和了點，道：“明天一早就走人，咱家沒有空余的地方。還有，歸去后別胡亂說話�！�</p>
江安義面色沉毅，嘆道：“洪春，你怕是要大禍臨頭了�！�</p>
洪家一家老小對江安義怒目而視，連脾氣和善的洪大嬸也發怒了，罵道：“你這人好無禮，我家救了你的性命，你為何要咒我的兒子，快給我滾，我家不敢留你掃把星。”</p>
大漢眼中閃過驚惶，見檐下放著漁叉，上前一步拿起，用叉尖對著江安義，喝問道：“你是什么人？”</p>
洪老漢放好米袋，走了出來，見兒子用漁叉對著江安義，趕緊喝道：“春兒，放下，這可不是玩笑，一不小心就要出人命的�！�</p>
漁叉并排三個尖，叉尖長約尺許，打造得鋒利異常，尖處還有倒鉤，十余斤的魚能被一叉穿透，要穿人，估計一下子也能穿透。</p>
江安義嘆了口氣，道：“老丈，你兒子怕是做了水匪，這袋米是官府賑災的官糧�！�</p>
話語有如霹靂，驚得洪家老小驚慌失措。洪老漢忙問兒子：“春兒，是不是真的？”</p>
“爹，別問了，今夜絕不能放這個人離開，要不然咱一家老小的命就都完了�！焙榇貉壑虚W過戾色，手中的漁叉蓄勢待發。</p>
不用問，兒子是做了水賊，瞬間洪老漢做出了選擇，伸手操起身旁的兩把漁叉，遞給妮兒一把，澀聲道：“妮兒，別讓他跑了�！�</p>
三把漁叉，明晃晃地形成半圓，將江安義抵在屋角。</p>
三天的相處，豆蔻年華的妮兒對江安義頗有好感，深知兩人并非同一世界的人，妮兒將這份好感隱在心中，只是在夜晚的夢中偷偷的甜蜜。此刻見江安義被漁叉指胸，眼看便要性命不保，心中不忍，開口道：“哥，咱們逼他答應不亂說就行，不一定傷他的性命�！�</p>
“傻女子”，洪老漢苦笑道：“劫了賑災的官糧是滅門的大罪，他既然看出，咱家就不能把全家的性命交在他手里。”</p>
妮兒臉色蒼白，手中的漁叉止不住微微顫動，忍不住閉上眼，長長的睫毛上現出一滴晶瑩的眼淚。 </p>
“老丈，洪春，你們先聽我一言，或許我能救你全家性命�！比褲O叉指胸，江安義依舊從容不迫，以他的身手要對付眼前三人，真正是易如反掌。</p>
洪老丈有些遲疑，三天相處多少能看出江安義不是壞人，妮兒趕緊勸道：“爹，哥，咱先聽聽他說些什么？”</p>
從懷中掏出金牌，江安義笑道：“這塊金牌老丈救我的時候見過吧，這是賑災使大人交于我的，讓我查辦賑災糧船失蹤一案�！�</p>
“原來你是官人�！苯擦x的話引得漁叉向前了三分，連妮兒的眼睛也瞪圓了，滿是怒氣道。</p>
看來官府平日作威作福，老百姓對官人恨之入骨，連帶江安義受累。</p>
“且慢，聽我解釋。”江安義忙道，“我來自京城，奉天子之命前來賑災。行至半途，聽聞賑災的糧食消失，因而賑災使段大人命我先行查探。不料我坐船遇見仇家，不慎中招落江，才被老丈所救�！�</p>
“我認出洪春所扛糧袋正是賑災所用的糧袋，不用多久官府都會追查而來，劫賑災的官糧，那是滿門抄斬的大罪�！�</p>
江安義的話像重錘般砸落在洪家人的心上，洪老漢的叉子再也拿不住了，“當啷”一聲掉落在地。洪大嬸更是癱軟地地，求饒道：“官爺大人大量，救一家老小性命�！�</p>
“娘，別聽官人胡扯，他只想著脫身然后帶官兵前來，殺了他咱們一家逃奔水寨去，反正都是死，不如搏一把�！焙榇号瓪獠l，奮力將漁叉向江安義刺去。</p>
猛力的一刺，像叉到了鐵板之上，洪春的漁叉桿便江安義用手抓住。洪春不服氣，他在江上打魚，魚在水中力氣很大，但洪春輕而易舉就能將下多斤的大魚扯上來，試著掙了掙，漁叉紋絲沒動。</p>
妮兒見哥哥受挫，一咬牙，手中漁叉照著江安義的大腿叉來，江安義嚇了一跳，這位置如果被叉中八成進宮有望了。</p>
隨手一拂，洪春感覺一股狂風吹來，立足不住，連退數步，最后還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妮兒刺來的漁叉被江安義用手抓住，在洪家人驚詫的眼中，漁叉的鋼尖被江安義揉成了一團。</p>
洪家老小嚇傻了，那漁叉有多堅硬，到了江安義的手中有如軟泥。據說天子手中有只龍衛，個個武功高強，殺人不眨眼，眼前這位該不是龍衛中人吧，今天怕是性命難逃。</p>
江安義上前扶起驚恐的洪大嬸，對著呆住的洪家老小道：“不要怕，你們對江某有救命之恩，江某就算豁出性命也要保你們平安。此處說話不便，進屋細談。”</p>
見過江安義的身手后，洪家老小再沒了殺人滅口的想法，顫顫兢兢地進了屋。昏暗的油燈之下，每個人的臉上都蒙著陰郁，洪老丈一家更是忐忑不安地等待著未知的命運。</p>
“賑災糧食失蹤，朝庭一定會追問。糧船失蹤的情況無非兩種，一種是沉沒，一種是被劫。而二十艘糧船不可能同時沉沒，就算同時沉沒船上那么多人也不可能一個不見，即使全部淹死，下游也會出現尸體，所以明眼人一看便知糧船被劫。”江安義簡明扼要地把事實擺了出來。</p>
洪春的頭上冒了汗，當初水寨中的頭領對他們說，半夜行事，神不知鬼不覺，不會被官府發現，可眼前這個人隨口就將事實真像挑明，當初自己被王麻子說得頭腦發熱，參加了水匪劫糧，為家人帶來了殺身之禍。</p>
“何況糧船上有五百左威衛護衛，那是天子護衛，不少人出身權貴家庭，朝庭必要有個交待。所以，這次水寨中的匪徒注定是大難臨頭�！苯擦x加重語氣，“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水匪的家屬必然會被連究。洪春，你覺得水匪的力量足以抗衡朝庭清剿的大軍嗎？”</p>
洪春的汗滾滾而落，再也坐不住了，跪倒在江安義面前：“大人，洪春自知死罪，求大人看在我爹救你一命的份上，饒過俺的家人吧，俺愿意跟你投案打官司。”</p>
聽兒子親口承認劫了賑災糧，洪老漢一家徹底傻了，呆呆地看著江安義，也不知道求情了。</p>
江安義扶起洪春，道：“我剛才說過，能保你們平安，只要你告訴我是誰劫了官糧，便算是向官府首告，不但無罪反而有功�！�</p>
洪春有些遲疑，洪大嬸先急了，罵道：“死娃子，你難道要一家人都死在你手上嗎？”</p>
“船是三家水寨聯手劫的�！焙榇罕槐茻o奈，交待道：“我聽王麻子說水寨的好漢們要做筆大買賣，缺人撐船，說只要去幫忙給大米百斤，還給銀二兩。我一時貪心，八月二十日晚上便跟著一起去了，好多船都去了，到了才知道是劫賑災的糧船。”</p>
黑水江上的水匪打劫商船，但對在江上討生活的漁民倒沒有侵犯，偶爾遇到也只做不見，要魚也會給銀子，所以漁民們對水匪的印象還不錯，有些日子過不下去的漁民索性就投了水匪，洪春所說的王麻子原先就是漁村的人，三年前投了混水蛟。</p>
“船上的官兵怎么樣了？”江安義急問道。</p>
“他們在吉水渡強征的船便是山寨的，在岔河口處喝了摻了麻藥的水，動彈不得，被連人帶糧一起擄到了青山水寨。喔，青山水寨混江龍的寨子。錢糧當即分了，混江龍人最多，得了八船，四十萬兩銀子，混水寨和黑風寨各得了六船糧和三十萬兩銀子，俺跟王麻子歸在混水寨下，先前得了百斤米和二兩銀。這次混水寨的李頭領讓弟兄們回家招人，愿意前去的又給了百米斤�！焙榇航淮靡磺宥�。</p>
江安義又細問了三處水寨的具體位置，哪知洪春也說不清楚，只知去水寨有大片的蘆葦蕩，水道彎曲，不是常年走動的人根本分不清方向中，洪春他們進出都有專人領航。</p>
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江安義站起來在屋中走了兩步，突然問洪春道：“洪春，你想不想立功，如果你能將我帶入水寨，將來破匪第一功便是你的。江某可以打包票，事后至少官封縣尉，你要愿意當兵，一個五百人的校尉是做得到的�！�</p>
剛才擔心性命不保，現在官人居然許諾立功后能當縣尉。縣尉老爺多威風，洪春到過縣城，知道除了縣太爺和縣丞老爺，就屬縣尉官大，手下管著不少人馬，威風得緊。不過。眼前這人說話算數嗎，不會是誆自己吧？</p>
見洪春眼神火熱，又現出狐疑，江安義明白，將身上的金牌掏出來遞給洪春。洪春小時念過幾天私墪，金牌上“如朕親臨”四個字還認得，當即嚇了一跳，這豈不是傳說中的尚方寶劍一樣的東西，眼前這位大人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能夠跟著他，升官發財應該很容易。</p>
恭恭敬敬地將金牌遞還江安義，洪春興奮地道：“大人，洪春愿意一試�！�</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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