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義跟著張克濟來到最后一個山洞前,洞前有鐵柵欄鎖著,透過柵欄可以看到里面堆放著工具,有小車、扁擔籮筐之類的。張克濟從腰間解下一串鑰匙,打開銅鎖,拉開鐵柵欄。</p>
這個山洞只有糧窖的一半大,里面堆滿了雜物,越發(fā)顯得擁擠。江安義詫異地打量著四周,不知張克濟帶他來此做什么。山洞采光不好,通風也差,站在里面既暗又悶,張克濟帶著江安義小心地穿過雜物,來到山洞的盡頭。江安義眼光銳利,發(fā)現(xiàn)洞里有道人寬的裂縫,裂縫口也有鐵柵欄鎖著。</p>
張克濟拿起放在旁邊的火把,用火石點燃,讓江安義舉著火把,自己開了鐵柵欄上的鎖,回頭道:“主公,小心點腳下,路不好走。”江安義跟在張克濟身后在狹長的裂縫中艱難地行進了十來丈,前面突然變得寬闊起來,前面不遠處透著亮光。</p>
“主公,我讓人開鑿山洞時發(fā)現(xiàn)此處有道天然的裂縫,便停了工,我獨自沿著山縫摸到此處。”張克濟說著,帶著江安義穿出了洞,洞口處一棵大樹遮掩,拐過去,跟前豁然開朗,綠意蔭蔭的山谷出現(xiàn)在眼前。</p>
山谷方圓有十多畝,四周皆山,山勢陡峭,形成天然的屏障。從山谷上望,樹木繁茂,江安義曾在這一帶游玩過,從未發(fā)現(xiàn)過此處山谷,也從未聽鎮(zhèn)上的人提及,應該是被樹木所遮蔽。</p>
江安義被眼前的景色震驚,張克濟顯然習以為常,穿過齊膝高的青草,引著江安義來到一處水邊。這是一條寬約丈許的小河,被岸邊的青草所掩,靜靜地在草叢中流敞。</p>
“這條小河的源頭是飛瀑,張某曾順流而下,發(fā)現(xiàn)河水一直通向梅山溝,從梅山溝的彎水可以匯入到甸水河中。”</p>
梅山溝,江安義有印象,小時候父親曾帶自己到過那里訪過友,那里是曲臺縣的轄境,一直以來大家都以為曲臺縣和新齊縣被山所阻,只有官道相通,沒想到此處居然與曲臺縣相通。</p>
張克濟見江安義一臉茫然,顯然沒有意識到此處的重要性。轉(zhuǎn)念一想,張克濟釋然,江安義雖然年少窮苦,但中舉之后一路順暢,并沒有什么危機意識,修建山寨只是為江家后人打下百年基業(yè),而他出身世家,看慣家族內(nèi)的明爭暗斗,在化州又落入敵手,歷經(jīng)磨難,才會時時刻刻想著退路。唉,自己這種狡兔心理該如何向主公解釋。</p>
回到山寨,江安義看到表弟黃東泉正焦急地在張克濟的院中走來走去。東泉與安勇年紀相仿,交情也最好,上次因為和江安勇縱馬街道被江安義訓斥過,所以見了江安義有幾分膽怯,恭敬地叫了聲:“表哥,張先生。”</p>
兩年不見,黃東泉也長成大人了,個頭與江安義一般齊,身著圓領春衫,有點世家子弟的風貌了。江安義笑著招呼道:“東泉,找我有事?”</p>
“表哥,王縣令來了,急著找您呢?姑姑讓你快點回去。快點吧,都有一刻多鐘了,久了怕縣太爺不高興。”一開腔,黃東泉便露了怯,露出毛躁的本色。</p>
張克濟原準備跟江安義細說一番秘地的好處,此時顯然不是時機,只好提醒道:“主公,王縣令此來無非是吃拿卡要,你記住小則受,大則不讓,否則的話不用多久便退無可退。”</p>
江安義點頭,和黃東泉一起回了前宅。只見自家門前停著縣令的官轎,幾塊儀牌靠在自家的院墻上,十多余衙役東倒西歪地坐在陰涼處喝水。剛踏進院中,就見縣里的皂班的伍班頭急匆匆地過來,拱手道:“江爺,您總算回來了,大人都發(fā)火了,麻煩您快點。”</p>
加快腳步,江安義往正堂趕,剛到檐下,就聽到堂中有人陰陽怪氣地在說道:“……大人可是日理萬機,還親自到你們家來。這江安義倒好,讓大人等他,枉他也是讀過書的人,怎么連點規(guī)矩都不懂,真不知道他那個狀元是怎么考中的。”</p>
這是欺上門來了,江安義怒火中燒,大踏步走進大堂,一眼看到王海清端坐在客位,臉上似笑非笑,聽身旁的一名書吏大放厥詞。那書吏見到江安義怒容滿面地進來,嚇得一縮脖,把下面的詞咽了回去。</p>
江安義冷笑道:“江某這個狀元是天子親點,這位大人說江某徒有虛名,是說天子無眼,錯點了江某嗎?”</p>
這頂大帽子壓下來,誰也頂不住,那書吏頓時臉變得刷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江安義貶為庶民也不是他小小一個書吏得罪得起的。書吏把求救的目光望向王縣令,這些話可是王大人授意自己說的,關鍵時候大人可得救我啊。</p>
王海清輕輕地咳了聲,淡淡地斥道:“王祿,不要信口胡說,給我退了下去。”</p>
王祿恭身應是,彎過江安義,急急地走出大堂。江安義拱手行禮道:“草民見過大人。”</p>
王海清板著臉道:“免禮,江安義,你讓本官好等。既然來了,本官就有話直說,省得耽誤時間。江安義,你曾任過禮部員外郎,當知圣上對清仗田畝一事追得很緊。江家這幾年買田、買地、買山不少,不知有沒有人把田地掛在你的名下?”</p>
江安義笑道:“買賣田地縣衙皆有記錄,有沒有虛掛田地請大人明查,如果查出,甘愿受罰。”</p>
見嚇不住江安義,王海清又道:“據(jù)本官所知,前任陳縣令與你關系密切,買賣田地有無降等、多賣之事,再有本縣有意對田地重新劃等,江家是大戶,需竭力配合本縣。還有江家的酒、香水都是納稅大戶,為防止偷漏,本官要派人詳查賬目,也請江家配合。”</p>
江安義暗自皺眉,這王縣令分明是找事,重新劃分等級還不是他說了算,雖然花不了多少錢,但量劃之間,田中的秧苗、花朵必然會被踩踏糟蹋光。沒辦法,江安義笑道:“大人遠道辛苦,先吃頓便飯,有話邊說邊聊。汪伯,讓人準備酒席,招待縣令大人和縣里來的兄弟。”</p>
王海清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看來江安義還是上道,知道該怎么辦。酒席擺上,紅包暗中遞上,王縣令銀票二百兩,帶來的小吏一律二十兩,班頭二十兩,衙役每人五兩,一圈下來就花了銀子近四百兩。</p>
吃大戶是官吏們的強項,衙役們在院中吆五喝六劃著拳,喝得開心,屋內(nèi)江安義兄弟陪著王縣令,幾名書吏和伍班頭相陪。王海清喝了口酒,贊道:“早就聽說江家產(chǎn)的酒不錯,遠銷到北漠,今日嘗來,果然名不虛傳,難怪有人把江安兌酒視為第五名酒。”</p>
聞弦歌知雅意,江安義笑道:“大人喜歡的話,等會我讓人送兩車到府中去,大人慢慢品嘗。”</p>
伍班頭笑道:“江爺,您可不能眼睛光看著太爺,小的們來一趟也不易,是不是也賞點酒水給大伙。”</p>
“好說,每位兄弟兩壇。”江安義心中暗恨,他原本對衙役沒有好感,伍班頭的話更是讓他對衙役嫌惡到了極點。身旁的江安勇臉帶不悅,王祿冷笑道:“江二爺,您看樣子有點不高興啊。”</p>
在桌下一拉江安勇,江安勇端起碗,一口氣灌了下去,然后一頭栽在桌上,不動彈了。江安義笑道:“我這兄弟酒性不好,喝多了,王書吏勿怪。”王祿還真不敢對江安義甩臉,雖然江安義是庶民,那也是出身狀元的庶民,惹不起。</p>
“大人,江家的生意向來都是三家合伙,這賬目在余家手中,大人要查帳,不妨找余知仁余員外。”江安義笑道。</p>
王海清此來的目的是發(fā)點財,并沒有真想查賬,何況余知節(jié)還是戶部尚書,他哪敢到余府要賬。不過,江安義被貶為庶民,江家成了碩大的肥肉,王海清心想,小口小口吃肉才有滋味,任期還長,不急在一時。</p>
黃開林舉杯敬了眾人一圈,放下杯笑道:“江家的田地買賣都通過官府,伍爺、洪爺幾位都知道的。朝庭要清仗田地江家自然是要配合的,不過,能否等到秋收之后,這樣就不會誤了時節(jié)。”</p>
江安義接過話頭道:“江家的香水銷往京城,得京中貴人關照,如果因為清田誤了花季,香水產(chǎn)不出來,恐怕貴人不喜。”</p>
王海清一驚,不錯,如果江家的香水產(chǎn)量少了,娘娘追問起來肯定要責問自己,自己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王海清忙道:“香水事大,清仗之事待花期過去再說也不遲。”</p>
說到香水,在座諸人都是眼紅的緊,雖然香水產(chǎn)地在平山鎮(zhèn),但平山鎮(zhèn)市面上并沒有香水流通,除了江家、余家、郭家流出少許自用的香水外,全部運往了京城,聽說京城中香水價比黃金,百兩銀都買不到一瓶香水。</p>
香水這東西,女人用過都為之瘋狂,這東西,連王海清也只是聽聞過,并沒用過。江安義在位時,眾人沒辦法,現(xiàn)在江安義貶為庶民,這次來,王縣令自不必說,其他人也打定主意要從江家刮出幾瓶香水來。 </p>
洪知平是王海清到任后提起來的吏房的房頭,自然是王縣令的心腹,可以說得上是王縣令腹中的蛔蟲,大人怎么想的他是最清楚。洪知平端起酒道:“江爺,都說這香水是件稀罕物,能不能賞個一兩瓶讓我等開開眼。再有,酒香也怕巷深,王大人是一縣之主,送他老人家一兩百瓶,讓他老人家受受累,替你四處揚揚名,這生意豈不是越做越大。王大人,你說是不是?”</p>
欺人太甚,江安義重重地把酒杯一墩,冷笑道:“好大的口氣,一兩百瓶,你問過宮中貴人可否同意?”</p>
王海清臉一沉,江安義好大膽,居然敢給自己臉色看,皇后娘娘還會管一兩百瓶香水的小事,江安義扯虎皮做大旗,可知本官還是娘娘的族人呢。站起身,王海清沉著臉道:“回衙。”</p>
江安義氣急,懶得起身,冷冷地道:“大人好走,不送。”</p>
眾書吏愣了,這江安義不按套路出牌啊,這可怎么辦?</p>
正在這時,黃東泉氣喘地跑了進來,沖著江安義道:“表哥,外面來個人,說是圣旨到,讓你接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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