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醒來吧,醒來吧。被命運選定之子啊。” 縹緲的聲音,從遠方傳來。 帶著,異樣的熟悉感。 “唔……怎么又是你……” 已經,好久沒有做過這個夢了啊,可是……為什么又回來了…… 模糊中,有一片蒼茫在眼前浮動。 “我,亦或不是我,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烈焰已經開始燃燒,命運的齒輪即將轉動。所以,蘇醒吧,快點蘇醒吧。” “烈焰……齒輪……就算你這么……” 頭,好痛。 顱骨,仿佛是要裂開來一般。 可是隱約中,卻有一股力量,不斷地催促著風間揚羽,催促著他,快點醒來。 沉重的眼皮,緩緩地抬了起來。 眼前的蒼茫,迅速地退去。 只剩下柔和的光,從那收縮的瞳孔中涌入。 漸漸地,幻化做迷離的光影。 迷糊中,微微偏過頭,落入眼簾的,是過于清淡的畫面。 柔軟的床褥。 簡約的家具。 不大的房間,干凈而整潔。 有薄薄的青煙,裊裊地從幾上的香爐中溢出,將整個房間,都彌漫得一片氤氳。 一臉驚異地望著眼前的場景,記憶,猶如潮水般,迅速襲來。 是了……是被,扔到下面來了啊…… 嘴角,不僅露出一絲苦笑,風間揚羽轉頭間,望向身邊的墻壁。 那里,完整的墻面上,一道若隱若現的裂縫,仿佛是在訴著隱藏其后的秘密。 下意識地抬起手,想去觸碰。 可是,辦不到。 連抬起來都辦不到。 只有指尖,微微地顫動了下,徒勞的掙扎…… 那一刻,風間揚羽才發現,自己竟然連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鼻尖,有裊裊的青煙,悄然鉆入,帶著一絲,奇異的味道。 耳畔,忽地響起那幽幽的聲音。 “好好地睡一覺,等醒過來的時候,一切,都會結束的”…… 原來……是這個意思么…… 風間揚羽,忽地笑了。 想要囚禁別人的話,用這種溫柔的方式,果然還是不行的呢…… 銀色的光,迅速凝結,化作一團模糊的人影,緩緩地從風間揚羽體內滲出。 繼而,仿佛幽靈般,飄向門口,一直,透過了那扇房門。 不是想象中悠長的甬道,也不是骯臟昏暗的牢房。 門外,竟然意外地是一間大廳。 古堡的,大廳。 柔和的燈光從高高的穹頂灑下,簡約的家具古樸而破舊,青灰色的巖石堆徹而成的墻壁,略顯斑駁…… 和印象中的所有古堡一樣,寧靜,幽深,除此之外,幾乎沒有什么特別的東西。 一切,看起來都毫無異樣,一切,看起來都太過平常。 平常到,幾乎有些詭異。 詭異中,是那同樣詭異的聲音。 “玎珰……玎珰……玎玎珰……” 緩慢,而沉重。 是誰,帶著枷鎖,拖著鐵鏈,從冥冥中走來? 是誰,隱于光明無法觸及的地方,虎視著陽光下的羔羊? 模糊的光影,迅速凝結,轉瞬間,化作一道長身玉立的身影。 原本精致的面容,因為全神貫注而緊繃起來。 只留下銀色的眸,迅速地游離著,似乎想要尋找些什么。 可是,沒有。 寬廣的大廳中,連半個人影都沒有。 只有那“玎珰”聲,依舊持續不斷地傳來。 仿佛夢魘般,徘徊不散。 一聲,接著一聲。 側耳傾聽,然后,猛地偏過腦袋。 銀色眸子,突然直直地朝著大廳的另一端望去。 那里,在柔和的光明無法觸及的地方,有一扇虛掩的房門,突兀地存在著。 仿佛是在,“就是我,對,你所尋覓的,你所追求的,就是我。” 腳步,不自覺地抬起。 甚至連思考都不需要,身體,就這樣自然而然地朝著那個地方走去。 沒有恐懼,沒有猶豫,但那雙緊握的手掌中,卻帶著深陷下去的指甲凹痕。 近了。 近了。 更近了。 可是那“玎珰”聲,卻驟然停止。 那一刻,風間揚羽更加確信了,那聲音的來源。 那扇虛掩的門扉的背后。 那片被掩蓋在薄薄的木門之中的黑暗。 喉結,狠狠地滾動了下。 手掌,緩緩地伸出。 然后,猛地拉開。 黑,純粹的黑。 還有一雙,黑洞洞的眼眸。 “啊——!” 異口同聲的尖叫。 風間揚羽,猛地朝后躍開。 身體,瞬間緊繃,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可是門扉的另一側,卻忽地傳來一聲驚“咦”。 “風間大人?!” “呃……瑤瑤?!” 兩只毛茸茸的耳朵,迅速地從那黑暗中探了出來,連帶著一張烏漆墨黑的臉蛋。 獸耳娘,出現在風間揚羽面前的,無疑是那只,最近混在一起的,名叫“簡瑤瑤”的獸耳娘。 而此時此刻,那張幾乎稱得上是震驚的臉龐,正瞪大了滾圓的眸子,瞬也不瞬地,望著風間揚羽。 “怎么又是你?” “哈?這句話應該是我的才對吧?!” 虛驚一場,風間揚羽一臉忿忿地瞪了回去。 “我圣女大人,你不去好好發展信徒,怎么會在爾府的地下?” “耳福的底下?” 呃…… 看來這家伙,完全沒明白呢……或者,她根本就不知道? “人家可不知道什么耳福眼福的,反正今被你嚇到了,一會晚上回去要蘇宇跪螞蟻!當然,還要算上前幾被你騙去當什么‘圣女’的那一份!” (某處的某人:喵喵喵?) “明明被他們叫‘圣女大人’的時候,某人還笑得合不攏嘴的呢……” 一臉無語地朝著簡瑤瑤望去,對方卻是忽地揚起手,一鎬子錘了下來。 嚇得風間揚羽,趕緊閃到一邊。 “啊!圣女大人饒命!圣女大人饒命!” “哼!看你以后還敢不敢嘲笑人家!而且,我可是知道的哦,風間大人在lovehotel被抓住的事。” 一邊著,一邊“咯咯”地輕笑起來,簡瑤瑤忽地轉過身,朝著黑暗中走去。 “喂!瑤瑤!你去哪?” “跟來不就知道了!” “……” —————— 黑暗。 幽深的黑暗。 風間揚羽,從來沒有想過,黑暗原來可以這么漫長。 而就在這樣漫長的黑暗中,只有前方那富有節奏的“玎珰”聲,指引著他,緩緩前行。 “吶,瑤瑤,這地道……都是你一個人開鑿的?” “難道還指望某位圣子會來一起幫我么?” 沒有回頭,或者,即使回頭,風間揚羽也完全看不到。 絕對漆黑的隧道,從那木門之后被打穿的墻壁開始,緩緩延伸著,一直延伸到了,不知名的遠方。 “……,可是你開鑿地道做什么,還帶著腳銬什么的……” 有鋼鐵,摩擦碎石的聲音,刺耳而尖銳,那是拖拽在腳銬后面的鐵球。 “還不是為了多招收一些信徒,所以就混進來了啊……至于開鑿地道嘛……” 話語,戛然而止,連帶著,那“玎珰”的腳步聲。 猝不及防間,風間揚羽“碰”地一聲,狠狠地撞了上去。 “呀!” “啊!” “轟!” 摔出來了…… 伴著,揚起的煙塵。 “別在人家拼命推石頭的時候撞上來啊!” 一溜煙地從地上爬起,瑤瑤迅速地舉起鎬子在風間揚羽腦袋上敲了幾下。 問題是,那可是鐵鎬啊! 劇烈的疼痛,迅速地從頭頂襲來,風間揚羽趕緊伸手摸了摸。 入眼處,昏暗的燈光下,是一掌暗紅…… 竟然,流血了?! 呃……不對。 抬眼的那一刻,風間揚羽才發現,那塊用來堵住地道洞口的巨大石塊上,早已沾滿了斑斑血漬,而那血漬的來源,則無疑是…… “瑤瑤,你的手……” “沒事啦,只是把碎石清理出來的時候不心割到的,對于以前作為奴隸的我而言,這點傷,都是很平常的事啦。” 耳朵,“噗呲噗呲”地扇動了幾下,光影間,有一個的缺口,在絨毛中顯現出來。 迅速地轉過身,將那雙血淋淋的手藏了起來,瑤瑤趕緊朝著外面走去。 那里,刺耳的“玎珰”,伴隨著此起彼伏的敲擊聲,弱弱地傳來。 “快來快來,一會少話,跟著我走就好了。” “……” 無奈地撇了撇嘴,風間揚羽,迅速地跟上。 —————— 昏暗的光線。 搖搖欲墜的支架。 目光黯淡的奴隸。 還有,趾高氣揚的監頭。 冷冷地望著那道得意地擲著金幣,慢慢走遠了的可恨背影,風間揚羽,微微地嘆了口氣。 “原來瑤瑤也會做這種事情啊,我還以為你會一拳頭直接揍過去呢?” 回眸間,嘴角,卻忽地勾起一絲玩味的笑容。 “還不是因為帶著風間大人!害人家白白浪費了幾個金幣……雖然是可以一拳頭揍過去啦,但那樣的話,等我離開了之后,挨揍的,就變成他們了啊……” 狠狠地白了風間揚羽一眼,嘟嘴間,瑤瑤迅速地轉身朝前走去。 目光中,滿是傷痛般的溫柔。 一道道佝僂的人影,一聲聲沉重的敲擊。 衣衫襤褸的獸人們,一下一下地,敲擊著。 沉重,緩慢,卻又,拼盡全力。 仿佛是想用這冰冷的鎬子,將那堅硬的巖石,連同不公的命運,狠狠敲碎。 “這是……?” “大司空開掘的隧道工程,不知道用來做什么的。” “為什么這些體力活,不用機械去做呢?” 碎石,一塊塊崩落。 然后迅速地,被另一批獸人用扁擔挑走。 “因為越智能的機械,所需要的維護成本和制造成本就越高啊,而相對而言,奴隸的話,就只要給他們點食物就可以了,容錯率也比較高,還可以做各種各樣復雜的工作。” 緩緩地從人群中穿過,瑤瑤,一邊著,一邊不時幫一下那些太多勞累的獸人,或者,干脆將他們扶到地上,稍作休息。 “最最最關鍵的是,奴隸壞掉了,還會有新的奴隸出生,新的奴隸壞掉了,還會有更新的奴隸替換上來……所以,奴隸就是這樣的存在,被壓榨,被剝削,被奴役,卻又,不得不堅強地活著……” 這樣著,那些原本弓著腰,機械般敲打著地面的獸人們,忽地揚起了頭,朝著這邊齊齊望了過來。 那一刻,風間揚羽看到了,那種悲傷,那種痛楚,那種源自于血脈的絕望,從那一道道目光中,緩緩地,流淌下來。 一直,滴落到蒼茫大地之上,消失不見。 身體,猛地震顫了下,仿佛有一種來自靈魂的脈沖,涌動出來。 原本銀色的眸中,忽地竄起一絲的火苗。 帶著,一股深入骨髓的灼熱。 “碰!” 沉悶的,倒地聲。 火焰,迅速消散,風間揚羽猛地回頭。 人影一閃間,瑤瑤卻早已掠出,迅速地將那位年邁的獸人扶起。 “楊叔,楊叔你怎么了?” 使勁地,搖晃著。 皺巴巴的臉龐微微地抖動了下,卻終于,還是緩緩睡去。 “哎……楊叔本來年紀就大了,平時都是硬撐著,最近這邊的人又得了一種怪病,一個個體質更加虛了,也難怪會撐不住……” “怪病?” 兩道目光,直直地朝著那話的中年獸人望去。 卻見那獸人,緩緩地搖了搖頭,嘆息間,轉身將衣服一扯,露出一段黝黑的脖頸。 而脖頸上,恍如觸電般,映射到風間揚羽眸中的,則是兩個,的圓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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