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陳大河的話,陳德山良久不語,自顧自地往前走。
半天之后,才憋出一句話來,“是這個理兒,老祖宗說得好,好柴燒孬灶,好心沒好報,等別人把你的好心當成習慣,他就會覺得理所當然,那時候好事也會變壞事,你姥爺辦事就很講究,從來不給人白送東西,哪怕是荒年施粥,也要拿人工來換,這樣別人才會覺得有尊嚴,也懂得感恩,你就是管得太多,老楊才老找你,以后不管也好,省得到時候出更大的麻煩。”
陳大河一聽,當即長舒了口氣,他就怕老爹不理解,跟那些老一輩的紅磚一樣,非得讓自己為公家做貢獻什么的,那他得頭疼死,現(xiàn)在看來,老人家還是挺開明的嘛。
也對,不開明的話,那些年能由著自己瞎折騰么,擱別人家里,估計木棍都打斷好幾根,就跟黃大利一樣。
“仨,”陳德山突然說道,“不過啊,你也不能一下子撒手,就跟騎自行車一樣,一下撒手不管容易摔到,你得慢慢來,以后老楊再找你,你就幫大不幫小,幫遠不幫近,讓他自己多去想辦法,最后再過度到什么都不管,曉得不?”
“懂,”陳大河笑著點點頭,“溫水煮青蛙嘛,等楊叔習慣了自己想辦法解決問題,就不會再找我了。”
“嗯,”陳德山背在背后的手握了又松,不停地反復拿捏,顯然有些猶豫不定。
陳大河跟在他身后兩步,看得清清楚楚,想了想又說道,“當然,如果真有遇到他解決不了,又關(guān)系到上剅事業(yè)生死存亡的時候,我能幫也還是會幫一下的,不過要是無能為力的,那就沒辦法了。”
“你這不廢話嗎,”陳德山背后的手也不動了,回過頭笑罵一聲,“自己都做不到,還幫個屁啊。”
在陳德山心里,公家肯定是很重要的,但是兒子卻更重要,如果能兩全其美自然最好,要是非得偏向一邊,那當然是自家兒子,還需要選嗎?!
往前走了一段,陳德山又突然問道,“仨啊,你知道,地委那邊,能遷戶口過去不?”
不等陳大河回話,他又接著笑了笑擺擺手,“估計肯定不行,又不是工作調(diào)動,哪能亂來,算了算了。”
他看上去很隨意,陳大河卻大吃一驚,難道老爹這是想到了留退路?
要說單純?yōu)榱宿r(nóng)轉(zhuǎn)非,他是不信的,別人為了辦農(nóng)轉(zhuǎn)非那是為了討生活,老陳家如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完全沒這個必要,就跟華東村的人一樣,那邊有人想辦農(nóng)轉(zhuǎn)非的么?!所以只會是為了留后路。
想想還真有這個可能,以后自己不管上剅的事,就跟這次有人造楊老大的反一樣,哪怕陳家在這里威望再大,也免不了有人說閑話,老爹還好,以老媽愛面子的性子,聽到了肯定免不了生氣跟別人吵上幾架,與其這樣,還不如換個地方生活的好。
只是現(xiàn)在戶口管得嚴,不是想搬就能搬的,得先辦農(nóng)轉(zhuǎn)非,弄到城市戶口,再往想去的地方轉(zhuǎn)。
一般來說,可以辦農(nóng)轉(zhuǎn)非的辦法只有寥寥幾種,除了工作調(diào)動和上大學之外,也只有結(jié)婚互投這一項,連參軍都不行,只有等提干了才可以,而且互投遷移也是有限制的,被投靠的一方不能是集體戶口,否則另一方就沒有可落戶的地方,不能投靠過去。
這幾項跟家里人都不沾邊,想遷移戶口,難咯,尤其還是農(nóng)轉(zhuǎn)非,那更是難上加難,人家投奔親戚可以遷移,那是因為屬于同一性質(zhì),都是非農(nóng)戶口才可以,不同性質(zhì)的可不行,所以走正常途徑是不可能的。
摸著腦袋想了想,陳大河緊跟兩步上前說道,“老爸,我在北金那邊認識幾個能人,回頭我問問他們,看看能不能把家里人的戶口都遷過去,要是能成,你們也做回首都人。”
“屁,”陳德山撇著嘴,往陳大河瞄了一眼,“看把你能的,還認識北金的能人,地委你摸清了么?好歹那里還有茜茜姥爺在,要是連地委都辦不成,你還能辦北金的?”
“誰說地委辦不成了啊?”陳大河笑道,“我只是說應該可以想辦法把你們弄到北金去,別的不說,老校長知道吧,他兒子就在北金一個區(qū)當教育副局,托人辦點事總不難吧!”
其實對陳大河來說,比起遷戶口,給家人辦移民還跟更簡單些,正所謂有錢就是大爺,就憑他在瑞銀里的存款,哪怕號稱最難移民的瑞士,也只會將國門大開熱烈歡迎他過去。
只是他壓根不敢提這一茬,如果說還有農(nóng)轉(zhuǎn)非這一項好處,能讓倆老接受搬去城里生活,那要是直接把他們弄出國,老陳真敢提著木棍抽他,什么數(shù)典忘祖背祖棄宗崇洋媚外,什么詞都能扔他頭上來。
其實說來說去,就是故土難離吶!
“北金啊,”陳德山眼里浮現(xiàn)一絲向往,悶著頭走了一會兒,才緩緩說道,“可以先問問,不急著辦。”
聽到老校長的兒子在北金當官,他心里也有底了,估摸著這事兒不難辦,也就不著急。
畢竟是首都,也許后世的人覺得沒什么,可在這個年代,那就是老百姓最渴望去的城市,沒有之一,若不是家里事情多,一直忙著沒有時間,陳大河早帶他們?nèi)ケ苯鸪枪湟还洌?*和長城上拍張照片回來,絕對能吸引一大片眼球,那盲流說的是進城謀生的人,又不是不準旅游探親,只要有介紹信,并且不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去哪兒都沒問題。
“成,”陳大河笑著點點頭,他知道老爸的心思,現(xiàn)在事情都還沒發(fā)生,他也只是想做個準備,等哪天這邊住得不舒服,才會考慮真的搬家。
接下來兩天,楊向明也不管是不是還在過年,立刻召集各個小隊的隊長開會,把準備改革的大致方案傳達下去,總的來說,以后上剅的工作就分成兩塊,一邊是正常的村委,管政策、上傳下達和稅收之類的正常工作,另一邊是集體單位,管工廠和種養(yǎng),愿意靠哪一邊,讓他們回去征求各家各戶的意見。
是想要分家,還是跟著集體一起干,要分家就拿錢分田,以后除了一些正常村委的事兒,再跟集體企業(yè)沒半毛錢關(guān)系,要是想繼續(xù)跟著他楊向明干,那就按人頭算股,連怎么種地也得聽他的安排,大小一塊綁上戰(zhàn)車轟隆隆地往前開,他老楊絕不辜負大家的期望!
在這里楊向明還打了個埋伏,丁點兒都沒提如果要分家,能分多少錢的事兒,他就想看看,經(jīng)過前面二三十年的苦勞,還有最近三四年的功勞,到底哪些人信得過他,哪些人信不過他!
安排好內(nèi)部,楊向明再把目標投向外面,對那些想著不重定合作方式,就要鬧自立的大隊,早忍氣吞聲個把月的他這次也非常硬氣地懟了回去,自即日起,一切業(yè)務告停,沒結(jié)完的貨款等清算完他們的設(shè)備款后多退少補,半個月內(nèi)全部清算完畢,至于以后,你們愛怎么玩就怎么玩,再跟上剅沒半毛錢關(guān)系,最好老死不相往來!
隨著楊向明的舉動傳到外面,頓時攪得整個平安都沸沸揚揚,上剅這是要變天啊!老楊這是已經(jīng)鎮(zhèn)不住場啦?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老盧那幾大家子興高采烈地四處呼朋引伴,似乎打了個大勝仗,連腰桿都直了三分,而與之相對的,卻是另外那五個大隊的支書都有些傻眼,他們本以為老楊會選擇重新定合作分成,雖說他們開價有點高,但老楊也能還價的啊,漫天要價落地還錢么,互利互惠才是王道,他這么一鬧,豈不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
這與想象的情況不一樣啊!于是一個個連忙急著往地委那邊掛電話,可無論怎么打,都再找不到那個頂著某個副書記秘書頭銜過來找他們的人,不是沒這個人,而是這個人已經(jīng)調(diào)職,去了外地某個單位,連個聯(lián)系方式都沒留。
這時他們才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是被人利用了,想再回頭去找楊向明,卻為時已晚,老楊死咬著絕不會再跟他們合作,哪怕他們在原有的基礎(chǔ)上再讓步也一樣。
沒辦法,到了這個地步,這五個大隊只能自己聯(lián)合起來,摸索著往工商這條路上走,那五個老家伙還挺有信心,沒見深陣那么個破地方都拼起來了嗎,他們還支不起這個小攤子?!再說還有上剅的經(jīng)驗可以復制,總不會有了參照,自己這幾個老東西加起來,還不如楊向明那個混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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