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巖當面揭穿了方原的戰略,方原卻不見慌亂,悠然的品了一口茶,望著李巖問道,“李公子既然認為我是想征討闖王,竟然還敢親身前來攝政王府,所為何事呢?!難道是來投誠的?”
李巖正氣凜然的說道,“闖王于我有知遇之恩,忠臣不能事二主。..何況攝政王背信棄義,與當年東吳背后捅刀子的行徑有什么區別?如攝政王這種言而無信之人,誰敢為之效力?”
方原失笑說道,“李公子,你口口聲聲說我背信棄義,卻不知義有大義,也有小義。我與闖王的盟約不過是小義,而天下一統乃是大義,當舍小義而取大義者也。”
李巖冷冷的盯著方原,也跟著冷笑一聲說,“所謂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攝政王以為自己是黃雀,殊不知自己也是螳螂啊!”
方原一聽原來李巖孤身前來,其實是給李自成當說客來了,不由得哈哈一笑,親自給李巖斟滿了茶水,問道,“李公子,但聞其詳。”
李巖沉聲說道,“我家闖王,攝政王都是朝廷的眼中釘、肉中刺,攝政王不去北伐,清君側,卻來與我家闖王纏斗,難道不擔心你我兩軍開戰,朝廷突然抄了攝政王的浙直地區?!”
方原呵呵一笑,無須李巖特意來提醒,他早在心里盤算過西征之后的各種可能性,朝廷會趁著玄甲軍西征之時攻打江南自然也在算計之中。
但身為統帥的他,匯集在他面前的情報、消息多如牛毛,各種后果的可能性自然都會分析到。但各種后果的可能性有大有小,以方原的判斷,如今江南正在和朝廷和談,再加上北方滿清入侵在即,朝廷會在此時突然南下江南的可能性確實很小。
這世上絕沒有十全十美的戰略,各種戰略當然各有利弊。前怕狼后怕虎,還怎么成就大事?
古今多少英雄豪杰,一個戰略有五成的機會就可以押上身家性命去賭。
項羽破釜沉舟之時,韓信暗度陳倉之時,能有多大把握?陳慶之率七千人北伐之時,有多大的把握?鄧艾偷渡陰平之時,有多少的把握?就是與此征討湖廣之戰最為接近的,呂蒙白衣渡江時,又能有多大的把握?
能一戰功成,成為名將的,絕不會是畏首畏尾,瞻前顧后之輩。
何況朝廷出兵南下的幾率至多不過一,兩成,若連這個都不敢賭,方原還不如早些交出權力,當個逍遙王爺得了。
方原嘿嘿一笑說,“只要我兵貴神速,趁著闖王主力未曾回援之時,攻占湖廣。朝廷就是南下,我也來得及回援。孫權當年偷襲荊州之時若也是瞻前顧后,荊州和東吳還有半毛錢的關系?!”
李巖冷聲說道,“攝政王所謂的兵貴神速,不過是派出水師奇襲宜昌,夷陵,切斷闖王回援的通路罷了!攝政王有雷霆之兵,闖王自也有抵御之策。..”
方原的心思被李巖一眼看穿,是暗暗咂舌,不愧是李自成贊為有經天緯地之才的李巖啊!更令方原心驚的是,李巖既然敢孤身前來,臨行之前當然早已告知軍中方原的這個軍事偷襲計劃。若這次偷襲宜昌、夷陵成了公開的秘密,一戰成功的幾率就小了不少。
方原微閉雙眼,淡淡的說,“李公子有什么抵御之策,愿聞其詳?”
李巖朗聲說道,“我在大江武昌、漢陽段鐵鎖橫江,一共三道防線,至少可以狙擊攝政王的水師十天半個月的吧!在岳州江面狹窄段,我又鑿沉了三百艘載滿了巨石的民船,江面早已片甲難行。攝政王的水師想要通過,必然還會耽擱半個月時間。”
“這一來一去已有一個月以上,我臨行前又向闖王發去了緊急軍情,要闖王派出三萬輕騎,七萬步兵回援。攝政王的戰略計劃里,不會估算闖王從川中回援,需要一、兩個月的時間吧!”
方原聽了李巖的戰略部署,暗地里氣得直咬牙,如此一來,他偷襲宜昌、夷陵的計劃便宣告失敗。要想征服湖廣、河南,就必須與李自成真刀真槍的開戰。
直到此時被李巖當頭澆了一盆冷水,方原才從舉手間就統一天下的美夢中清醒了過來。統一天下哪里有預計的這么美好,除非你的敵人全都是傻子、腦殘,隨你怎么擺弄。
但無情的事實證明,朝廷的孫傳庭、洪承疇,闖軍的李巖都是一等一的王佐之才,實乃勁敵!想他們按著方原自己的思路去布局,那是癡人說夢!
方原深噓口氣,冷笑了一聲說,“李公子果然是人中龍鳳,但李公子似乎忘了一點,我縱然不偷襲宜昌、夷陵,真刀真槍的開戰。待闖王回援之時,河南四府,湖廣十六府至少有一半也會落入我軍掌控之中。”
李巖微微一怔,方原的估算并沒有錯,與他之前估計的一般無二,以玄甲軍的戰力,雷霆一擊攻打湖廣、河南,在闖王回援之時,至少會丟失一半的州府。
兩人是英雄所見略同,李巖反問說道,“然后呢?闖王大軍回援,雙方大不了在湖廣繼續僵持,攝政王撤還是不撤呢?”
方原冷聲說道,“闖王區區半個湖廣之地,能和我軍僵持多久?”
李巖哈哈大笑說,“應該說朝廷在北方虎視眈眈,攝政王能在湖廣和闖王僵持多久才是。闖王力所不及,還可以找張獻忠搬救兵。再退一步,縱然闖王全軍覆沒,當年闖王被朝廷打的只有十八騎,不也白手起家的?河南、湖廣、陜西遍地流民,至少有數百萬之多,闖王再拉扯出一支二十萬的軍隊,也是易如反掌。”
“攝政王,闖王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輸了大不了從頭再來;攝政王押上身家賭這一把,輸得起嗎?!”
方原不得不承認李巖大略過人,更是眼光獨到,一眼就看中了方原的軟肋。
破壞遠比建設來得容易,李自成是次序的破壞者,而方原卻是次序的建立者。
方原如同一個家境殷實的富商,李自成不過是個渾身是刺的賭徒,兩者相遇,李自成輸一把大不了再來賭,而方原卻輸不起。
李巖見方原似有心動,繼續勸說道,“闖王一生奔波的目的,不過是衣錦還鄉。而京城朝廷,卻是要斷了攝政王的根。攝政王若能北伐清君側,重樹大明正統,闖王自然也會歸降。其中孰輕孰重,攝政王當知取舍。”
李自成巴望著方原北伐,禍水北引。而京城則巴望著方原西征,禍水西引。方原當然不會憑李巖的只言片語,就動搖了攻打湖廣、河南的決心。但李巖所言確實給了方原一記猛棍,這一次西征,絕沒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
方原斜眼望著李巖,經過今次的交流,他是更加確認,李巖此人絕不能再放虎歸山,否則必然后患無窮。
方原大喝著說道,“來人!將李公子扣押了,待我出征湖廣、河南之后,再行處治!”
李巖怔怔的望了望方原,嘴唇蠕動著想說什么,還是將話兒給吞了回去,也不反抗,任由錦衣衛逮捕,押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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