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
崇禎的山東之行，算是和方原充分的交換了意見，雖然沒達(dá)成共識，總歸是走出了和平解決大明內(nèi)戰(zhàn)的第一步。
崇禎回到京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履行山東和談達(dá)成的協(xié)議，接管方原愿意歸還的濟(jì)南、兗州、萊州、登州四府。
這四府都在戰(zhàn)區(qū)，要接管軍政事務(wù)，單單是派文官系統(tǒng)前去是不行的。必須要派軍駐守，以免再生變故。
崇禎召集來內(nèi)閣首輔洪承疇，五軍都督府的周奎、周遇吉、吳三桂、鄭森四人，商議接管四府的事宜。
崇禎先是宣布了方原同意歸還四府的承諾，眾人里除了早得到消息的洪承疇，余者是面面相覷。
方原竟這么好說話，浴血奮戰(zhàn)來的山東四府，說交還就交還？簡直令人匪夷所思。
崇禎見眾人都是默不作聲，逐一點名問道，“洪閣老，派誰去接管四府為好？！”
洪承疇咳嗽了一聲道，“陛下，我認(rèn)為如今不該商議派誰去接管四府，而是該商議到底要不要接管四府。”
崇禎愕然問道，“洪閣老，細(xì)細(xì)與朕說來。”
“陛下，老臣認(rèn)為，交出四府，并非是方原忠君，而是請君入甕之計。”
洪承疇直言說了，又取出隨身帶來的山東地圖，令一個小太監(jiān)在崇禎面前攤開了，指著山東的東昌、青州二府，正容說道，“方原沒有交出東昌、青州二府，只要這兩府牢牢掌控在方原手中，兗州、濟(jì)南二府，登、萊二府就被切成了兩斷。”
他在地圖上繞著劃了一個大圈道，“陛下，東昌、青州、鳳陽、淮安四府就是一個包夾的口袋，濟(jì)南、兗州二府就是進(jìn)入口袋的獵物。只要方原愿意，隨時可以從四府出兵，圍殲我軍在濟(jì)南、兗州二府的駐軍。”
洪承疇再在萊州、登州劃了一個圈道，“青州、淮安府，還有方原強(qiáng)大的水師，在山東臨海又組成了一個包圍圈，我們在萊州、登州，甚至威海衛(wèi)的駐軍，也是進(jìn)入口袋的獵物，隨時可能被方原吃了。”
洪承疇分析了戰(zhàn)場的戰(zhàn)略形勢，便拱手說道，“陛下，方原之所以在山東當(dāng)著陛下之面演了兩場戲，借口青州府有高杰的匪兵肆虐，就是要死死握著青州府這個戰(zhàn)略要地；借口白廣恩置換良田，就是不愿放棄東昌府，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崇禎若有所思的看著面前的這幅山東地圖，洪承疇分析得頭頭是道，以方原在山東會談的行為來看，確實就是在進(jìn)行戰(zhàn)略布局，設(shè)置這個口袋，令朝廷來鉆。
崇禎抬頭望著五軍都督府的四人，問道，“諸位愛卿，你們又是什么說法？！”
眾人全是對軍事知根知底的老鳥，方原的這個戰(zhàn)略布局又不是背地里使的陰謀，而是公開使出的陽謀，只要有點軍事常識的一眼就能看穿，他們自然也是心知肚明，眾口一詞的支持洪承疇的結(jié)論。
崇禎默然不語的起身，繞著龍椅來回的走了幾轉(zhuǎn)，時而望著大殿上的群臣，時而看著龍案上的地圖，顯是在猶豫不決。
他并不是在懷疑洪承疇的分析正誤，而是想到了更深一層的較量，那就是和方原的心理戰(zhàn)！
方原搞出這個陽謀，到底是在設(shè)圈套，等著明軍入套后聚而殲之，還是故意擺出這么個看似兇險的套子，威脅朝廷，其實在和朝廷，和自己玩心理戰(zhàn)，其實是擺了一個空城計。
若方原不交四府，自是方原理虧，失了道義；但若方原主動交出四府，朝廷都不敢去接管，責(zé)任當(dāng)然在朝廷畏敵如鼠，與方原無關(guān)。
在眾臣默默的等待中，崇禎思量了良久，終于止步，深噓口氣道，“洪閣老，朕與駙馬相交于心，又是家人。以朕的判斷，駙馬這個布局的本意不是設(shè)套聚殲大明的軍隊，而是在令朕知難而退，放棄對四府的接管。若朝廷立刻去接管四府，駙馬不會妄動。”
崇禎對方原的信任，在洪承疇看來就是全無道理，嘆聲道，“陛下，軍國大事必須有完全的備戰(zhàn)，不能寄托在敵人的一念之仁上啊！”
崇禎沉聲反駁道，“洪閣老，若不去接管四府，那朝廷才是真正的威嚴(yán)掃地！”
洪承疇是無言以對，只能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表明他這個內(nèi)閣首輔的態(tài)度，就是既不支持，也不反對。
崇禎再次望向了從山東調(diào)回，任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史可法，此人和方原打過多次交道，更是忠心耿耿，“史御史，你呢？”
史可法正容說道，“陛下，方原此人奸猾狡詐，不可輕信。”
既然洪承疇、史可法都是這個態(tài)度，其他需要派本部軍士前往的五軍都督府都督們，肯定也沒幾個會支持。
崇禎直直望著最忠于職守的周遇吉，準(zhǔn)備令這個忠臣良將帶個好頭，“周愛卿，晉軍能否派一萬軍士前去接管四府？！”
一萬軍士接管四府，每個府不到三千軍士，若玄甲軍一旦發(fā)難，這一萬軍士還不夠塞牙縫的。
周遇吉默然了一會，開口說道，“陛下，臣附議洪閣老的想法，方原所言，不可不信，也不可盡信，不能不防！”
崇禎在周遇吉這里沒得到支持的說法，只能目光落在與他有姻親關(guān)系的國丈周奎身上，“周國丈，你呢？”
周奎正容說道，“陛下，老臣從來就認(rèn)為方原是亂臣賊子，不可相信。方原故意示好，就是在請君入甕，準(zhǔn)備給我軍重創(chuàng)！”
崇禎無奈的望向了和方原有血海深仇的鄭森，“鄭愛卿，你呢？”
鄭森之前撤退之時，早一把火將威海衛(wèi)給燒成了廢墟，如今方原就是交出威海衛(wèi)，還有什么接管的價值？總不能等再次建好后，又被方原揮揮手就再次奪去吧！
鄭森如實的說道，“陛下，威海衛(wèi)早已殘敗，不適合水師駐扎。至于登州、萊州，也不適合水師駐扎，水師艦隊?wèi)?yīng)該堅守天津衛(wèi)，防止方原從水路攻占天津衛(wèi)，威脅京師安全。”
他的態(tài)度也很鮮明，就是不去登州，威海衛(wèi)，而是留守天津衛(wèi)。
四大都督里有三人已公開表示不愿去山東接管四府，崇禎無奈的望向了最后一個不說話的吳三桂，例行公事的問道，“愛卿，你呢？”
吳三桂為難的說道，“陛下，滿清使者范永斗回去后，遼東又有......”
崇禎也不想再聽他推脫的解釋，揮了揮手令他住口。
接管四府的軍政會議鬧出這么個結(jié)局，確實是出乎崇禎的預(yù)料。方原就是雙手奉上山東四府，也沒人敢去接管。
眼前的場景和宋金紹興和議后的情景是一般無二。宋廷無論是主戰(zhàn)、主和派都不敢去接管金國割讓出來的中原，一口咬定就是金人的陰謀。
歷史再次循環(huán)，真是個辛辣的諷刺！
崇禎突然發(fā)現(xiàn)，他真的是低估了方原的手段，方原應(yīng)該是早料到今日的結(jié)局，不然也不會爽快利落的答應(yīng)交出山東四府。
方原是將了崇禎，也將了大明這四大都督一軍，更是一種精妙的戰(zhàn)略試探。
崇禎對這些都督們是徹底的失望，他們連沒有玄甲軍駐守的四府都不敢進(jìn)入，還能指望他們?nèi)パ獞?zhàn)收復(fù)失地？！
他連喝罵的氣力也欠奉，嘆了口氣道，“諸愛卿，接管四府之事暫行擱置，退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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