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十章廟宇聽禪 夜漸漸深了，廟里的和尚們卻沒有絲毫睡意。十幾個和尚，包括方丈在內，圍坐在一個衣著普通的中年和尚身旁，好像這個人才是廟里地位最高的人一般。 或許是被中年和尚講禪的聲音吵得睡不著，亦或是真的有所觸動，談綱和他那六位家丁竟也抻著腦袋聽著聽了起來�？此麄兊谋砬椋坪踹�有所收獲。 廟角落里，被子蓋在夫妻身上，聶守心輕輕捂著秦柔的耳朵，確保妻子不會被那喃喃的聲音吵醒。 而他自己，雖沒將耳邊的講學聲當回事，卻也難以入睡。 今后的日子該怎么辦？回遼東找那個所謂的關外怪醫，這是必須做的，可是之后呢？留在遼東？還是繼續過這種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流浪日子？聶守心低頭注視著熟睡中還露著淡淡笑容的妻子，一股深深的愧疚感涌上心頭。 砰砰砰！ 一陣敲門聲突然響起，中年和尚停止了講禪，所有人都向關死的廟門看去。 砰砰砰！ 門外的人似乎沒什么耐性，又敲了起來。 “方丈，那人又來了�！币粋�年紀較的和尚扭過頭，一臉不滿的抱怨道。 “我去趕走他�！闭祲涯甑膸讉�和尚擼著袖子起身，都是滿臉的怒氣。 看到和氣一團的和尚們竟然被一個敲門搞得亂作一團，談綱十分好奇，朝方丈問道：“方丈，門外那是什么人？” “一個一心求禪的少年�！狈秸傻瑫r攔住了正要沖出去錘人的弟子們�！澳銈円墒裁�？心如此浮躁，以后怎能參悟大道。” 聽到方丈的話，眾弟子們齊齊沒了聲音，但看著門口，聽到那接連不斷的敲門聲，一個個臉色還是難看的很。 方丈起身，親自走到門口，將廟門緩緩打開。 “施主，這么晚……” 沒等方丈把客套話完，一個靈巧的人影就從他身下一鉆，直接跑進了廟里。 人影進門，直接無視了身穿官服、滿身血跡的談綱等人，好似根本沒看見他們一樣，徑直跑到了和尚堆里，左擠右擠的，終于坐到了離那中年和尚最近的位置。 和尚們怒目而視，要不是方丈在，老早就一擁而上好好教訓教訓這個沒禮貌的子了。 方丈關好門，走回來安撫好底子們。接著對那人影道：“施主，又來了�！� “來了來了。”那人答應著，聽聲音，竟是個十幾歲的年輕少年。 旁邊談綱此時也看清了，這少年年約十五六歲，穿的倒是極好，渾身上下是錦衣玉綢綾羅綢緞，一看就是富家子弟。只是他應該是一路走過來的，身上華貴的衣服上布滿了塵土。少年也不在意，直接把能頂廟所有人吃半個月飯的衣裳脫下，放在地上一屁股就坐了上去。 少年應了方丈一句話，便不再理會其他人，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那中年和尚身上。 “我回家又想到了好多問題，這次一定要問倒你！”少年朝中年和尚輕喝一聲，臉上盡是得意。 中年和尚淡淡道：“施主請問�！睂τ谶@個少年，中年和尚已經很熟悉了，接連半個月時間，少年每都要來這里朝他問一些千奇百怪的問題。不論早晚，每日必到。 中年和尚呢，總是耐心的解答少年馬行空的問題，同時不忘暗中點撥廟中其他弟子，時間長了，倒將這少年的提問當成了一種享受。 “你聽好了！”少年擼起袖子，便開始提出了一連串或尖酸刻薄、或莫名其妙的問題。中年和尚則一一解答。 一旁的和尚們心中竊笑，心想你這不知高地厚的子，能有什么高深的問題？再聽少年開口，果然都是一些不知所謂的話。 “這子，莫不是腦子有��？” “咱們這位師傅參禪多年，早已看破紅塵參悟生死，有什么問題回答不上？” “我看，今這子又要敗興而歸了�！� 和尚們私底下聲議論，不是傳來細微的譏笑聲，不過聲音又馬上被方丈一個眼神給嚇回去了。 一旁，談綱耐著性子聽著一大一二人的對話，心卻是越跳越快�！斑@少年，是什么來頭？”他不禁自問道。 這些和尚們常年修行，讀的多是經書，所以他們聽不出來，有些少年所提的問題究竟有多么的高深。 短短一炷香時間，少年的問題便已經從過去千年歷史跨越到孔孟、朱熹的圣人之言，緊接著，又開始問一些關于未來之類可謂方夜譚的問題。 看他的年紀不過十五六歲，怎么會有如此的見識？談綱瞪大了眼睛，今他不但見識到了一握拳便可破人兵器的江湖高手，還碰到了這個堪稱神童才的奇怪少年。這一的經歷，遠比他過去十幾年來的所聞所看還要豐富。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中年和尚來者不拒，不顧口干舌燥的解答著少年的一個個問題�？粗倌昴樕现饾u失落的神情，以中年和尚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修為，竟然有了那么一瞬間的動搖。 “大師，這些你回答了我幾百個問題，可我想了想，你的法和那些普通禪師也沒什么區別。”突然，少年停止了提問，竟開口點評起來。聽得旁邊和尚們又是一陣惱怒，就連方丈都微微皺起了眉。 這位大師可是他好不容易請來廟中講禪的，你這子真是不識貨。 中年和尚聽了這話，到不生氣，反而第一次向少年提問�！笆┲鳎�望賜教�！� “賜教談不上�！鄙倌陻[擺手，道：“按大師所言，世間一切最終都會歸于本質。佛法所講，是為開悟、若按道家所就是頓悟。朱熹圣人稱其為理�！� 中年和尚點頭，道：“下尋道雖方法不同，但最后都會成為其中一部分，正所謂大道也�！� “可是。”少年馬上問道：“按朱熹圣人所言，想要得道，便要行理去人欲。人欲乃是人自出生所帶，如何去除？” 中年和尚笑道：“歷經凡塵、看破紅土、無欲無求、方去人欲。” 少年挑眉，厲喝道：“可是照我看，朱熹圣人的是錯的！” 這一句話過后，廟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談綱瞪大了眼、家丁們瞪大了眼、和尚們瞪大了眼，就連角落里的聶守心都不自主的看過來。他們都想看清楚，這個出這等大逆不道的話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朱熹，那可是與孔子孟子其名的圣人，讀書讀書，讀的是什么？讀的便是圣人之言。今這不知高地厚的子，竟圣人所的是錯的？ 少年看著中年和尚臉上錯愕的神情，輕笑一聲道：“人欲乃是人之根本，無情無欲，便是連畜生都不如，談何得道頓悟？大師，我問你，你參禪多久？” 中年和尚還沒從他那句驚動地的話中回過神來，聽到少年的問話，下意識的道：“僧參禪，已有四十年�！� “大師可敢自己已去人欲？”少年又是一聲輕喝。 中年和尚一愣，嘴上道：“我已看破紅塵，俗世紛擾，皆與我無關�！背鲞@句話時，他的心在狂跳。不知為何，在中年和尚眼里，眼前這個少年的身姿竟變得無比宏大。 少年上前一步，湊到中年和尚面前，盯著他的雙眼，問道：“大師可曾有家？” “自然有家。” “家中還有何人？” “家中老母尚在。” “可曾想念？” “.…..” 中年和尚沉默了，他嘴唇微張，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半晌，他一直合十于胸前的雙手無力的垂下，低頭輕嘆�！霸趺茨懿幌肽睿俊背鲞@句話時，他的眼角竟有一抹淚花閃動。 他輸了，不是輸給了眼前這個少年，而是輸給了少年口中不可割舍的人欲。 “哎�！敝心旰蜕邪@一聲，四十年修為，只因少年一句話，功虧一簣。 慚愧，慚愧啊！ 突然，少年責怪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 “想念自己的母親，有什么錯的？”完，他將滿是塵土的衣服穿好，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飄然而去。 第二，中年和尚還俗回鄉，伺候老母直至歸西。 色漸漸涼了，因為著急趕往南京，談綱等人早早就起身出發。和他一起離開的，還有那個換上了一身俗世衣裳，滿臉笑容的中年和尚。 聶守心看著他們遠去，腦海里不斷回蕩著昨晚那少年所的話。 身旁，秦柔懶懶的打了個哈氣，從聶守心懷中坐起。 “醒了�！� “恩。” 聶守心低頭看著自己的妻子，第一次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收拾一下�！彼�。 “我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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