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十幾分鐘后,很快就要到凌俐住的地方。
祝錦川問她:“張叔他們什么時候回來?”
凌俐仿佛想起了什么,馬上:“好像就是今!而且舅舅還今去準備些東西明好開店,讓我去幫幫忙。完蛋我全給忘記了!”
被她有些驚慌的模樣逗笑,祝錦川唇角輕揚:“今就今,你急什么?既然這樣,我送你去店里好了。”
“嗯!”她點點頭,突然有些雀躍:“不知道舅媽過去了沒?要是過去了的話,肯定會有炸酥肉吃。”
一路上,她饞蟲掛上了臉,可十幾分鐘后到了店跟前,他們卻見到了意料之外的一幅畫面。
店的卷簾門掀了一半,里面的燈沒有開,桌子板凳散落了一地,蔬菜也扔了一地,三兩個人站得遠遠的,對著鋪面指指點點。
他們看到呆立在原地的凌俐,忙湊到她跟前:“俐你還不去看?你舅被公安局抓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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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出所里,祝錦川陪凌俐等了快兩個時,才見到張守振。
凌俐看著舅舅除了臉上有點擦傷,行動方便似乎也沒有別的傷的時候,她松了一口氣。
她知道現在警察不像前些年混亂的時代動不動就上手了,可聽到舅舅因為妨害公務被警察帶走的時候,她心里一直懸著塊大石頭,生怕他受到什么傷害。
她是真沒想到,老實巴交的舅舅,竟然還有跟警察干起來的時候。
還好,舅媽照顧寶沒跟著來,要不然以她的性子,還不知道被嚇成什么樣。
“舅舅,咱們回家。”凌俐迎上前去,握著他的手輕聲著,似乎怕嚇壞他一般。
“張叔你放心,只是普通的爭執而已,不會有事的。”這是祝錦川的保證,聲音嚴肅似是承諾一般。
張守振抬眼望了眼祝錦川,又轉頭看著凌俐,嘴唇顫抖眼角有淚花閃動:“俐,我不信那個什么結果,一定是哪里出錯了,怎么可能這樣?”
凌俐點著頭,握住他的手,語氣堅定:“不會是這樣的,舅舅你別急,我們在查哪里出了問題,怎么會出這樣大的錯。”
聽到她的話,張守振抹了抹眼角淌下的一行老淚,忙不迭點著頭:“對,一定是錯了。”
他一路上都這樣念著,似乎在安慰她自己一般,聽得凌俐一陣心酸。
祝錦川送他們回了家,凌俐千叮呤萬囑咐讓舅媽照顧好失魂落魄的舅舅之后,才下樓離開。
祝錦川在樓下等著她,眉眼間有些郁色,似乎有些擔心:“你還好吧?”
“沒什么的,”她苦笑著點頭,“我早就知道的。”
剛才等待舅舅從詢問室出來的過程中,警察就告訴了她,為什么會有這樣一場事。
下午,警察向凌俐告知周警官一案的調查結果,結果發生這樣一場爭執。
本來周慶春的死,凌俐并不是家屬也不是相關人士,只不過案子結果和她還是有緊密聯系,因此李果親自過問過,要求一旦有了結果立刻通知凌俐。
只是他因為有大案子發生在外出差,似乎封閉了起來不能和外界交流,臨走時候匆匆交代自己帶的徒弟奚,要求南溪那邊的調查結果一出來,就要第一時間通知凌俐。
奚警官十分上心,上午得到了南溪那邊的消息,下午就聯系凌俐。
可因為上午坐飛機的關系,凌俐關了機,后來人困倦精神不濟,一時忘記開機。奚警官怕延誤事情,便親自找上門來送到調查結果,他按照凌俐戶口登記的地址,找到了舅舅的套間。
凌俐沒回來,倒是遇到了剛從申市歸來的張守振。
問了幾句話后得知張守振是凌俐的親舅舅,奚就告知了他,關于周慶春死亡的定性。
張守振多問了幾句調查結果,對警方的結論一時情急嘴里亂罵,最后竟然還打人。
跟警察動手,后果自然不會那么太好。
奚已經很克制了,也理解受害人家屬的心情,沒有還手只是要避開他,誰知道張守振跟瘋了似的,從樓上追打到樓下,一直糾纏不放非要奚給個法,到最后甚至變本加厲,沖進廚房拿刀了。
奚跟他爭斗的過程中,受了點傷,而路過的群眾見張守振情緒太過激動,眼見事態不好控制,報了警。
沒幾分鐘110趕到,看到是穿警服的受了傷,異常重視起來,將他們帶回局里。
至于張守振失控的原因,自然是與警方告知的調查結果有關。
警方已經解除了對鐘承衡的監控。換言之,警方基本已經認定了,鐘承衡不是八年前案件的兇手。
至于原因,是因為周警官的遺書找到了。他沒有留下紙質的遺書,而是在自殺的前一,以電子郵件的形式發到他兒子很久沒用過的郵箱里。
那封郵件被當成垃圾郵件過濾進了垃圾桶里,直到最近才被發現。
遺書里呈現的內容比警方之前掌握的線索豐富得多,其中最關鍵的一點,在于周慶春似乎認定了,該案最有可能的兇手是凌俐的父親凌家戍。他似乎堅信這一點,因為愧疚和八年來的堅持化為烏有,一時想不開走上了絕路。
而針對周慶春遺書里提出的這個可能性,目前警方還在調查之中。鑒于年代久遠以及凌家戍已經死亡,短期之內似乎不會有明確結果。
這樣的結果,從上次李果一番深入細致的分析后,凌俐就有些預料的,這些日子她雖然沒有刻意去想這個問題,可也有了直面這一的準備。
結果,計劃不如變化快,她剛剛做好心理建設能坦然面對案子可能會發生的顛覆性變化,舅舅竟然知道了這事。
凌俐知道,當年在她父母結婚這件事里,舅舅是起了很關鍵的作用的,這猝不及防一下子知道自己妹妹、外甥女和外甥遇害,竟然可能是當年他一力撮合成為他妹夫的凌家戍所為,自然是接受不了的。
她本來想有了確切的結果之后,事先透露些訊息讓舅舅有個心理準備,再選個恰當的時間和方式告知他的,可沒想到李果的一番好意讓她現在非常被動。
“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幫你嗎?”祝錦川問,“要在阜南的公安系統,我也還認識幾個人的。”
“不用了,我知道該怎么做。”凌俐回答,完,她打開車門,一只腳踩在地面上,準備下車回家。
“二妹。”他忽然喊住她。
凌俐有些錯愕地回頭。
自從她接了建工合同糾紛案子之后,祝錦川似乎尊重了一下她的想法,再也不會叫她二妹了,這怎么一下子又叫出聲?
“師父,什么事?”她也只好不去糾結那讓她不那么自在的稱呼,坐回了副駕,之后回問道。
“你的想法是什么?”祝錦川沉默十幾秒后,問了她這樣一個問題。
這個問題雖然沒頭沒尾,可凌俐知道他在問什么。
凌俐垂眸盯著自己的指尖。她的指甲不長,僅僅長出指頭幾毫米,本來指甲稍微長一些的,現在光禿禿的比其他指甲都短,貼著肉皮的地方隱隱一點血跡。
在派出所的兩個時,疲累、驚惶與緊張時不時襲來,讓她只好緊緊捏著警局的凳子的邊緣,等感覺到痛感的時候,指甲已經劈折。
“我不信這是真的。”好一會兒,她了這樣一句。
她聲音平平淡淡的似乎沒有什么情緒,可祝錦川能察覺到,那隱藏在話語背后的堅持與執著。
“為什么會這樣想?”祝錦川問。
“為什么?”她嘴角竟然帶著一絲笑,“不為什么,就為他是我爸。我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人,也知道他不會那樣做。”
等自然而然出這段話,她突然有些理解當初鐘卓雯跟她強調鐘承衡不是兇手的心情。
當時她對鐘卓雯的堅持很不以為然,也下意識排斥她想要為自己父親翻案的行為,有些時候還很不客氣。
等現在警方懷疑的目光轉到了凌家戍身上,輪到了凌俐出同樣的一番話。
可鐘承衡還活著,他能向鐘卓雯傳遞力量,告訴她她的堅持是有意義、有價值的,而她自己呢?
家人都已經不在,誰害了誰,或者誰是悲劇的根源,已經失去在刑法上的意義,如果不是因為關系到另一個人的尊嚴,警察可能不會管。
這是命運的平第二次向鐘承衡傾斜了,第一次,他無罪釋放,而這第二次,他洗脫了嫌疑,卻讓著污名懸在了她已故的父親頭上。
所以,真相對她很重要。而且,她不能再消極地等下去,與其指望別人的救贖,不如自己努力抗爭。
否則,如過再經歷一次那漫長八年的掙扎,她還能不能撐下去,實在未可知。
凌俐閉上眼睛。從前一開始,她就一直沒有好好休息過,眼睛干澀到流淚,但是她還不能休息。
“他是我爸,是凌安鎮的大好人凌醫生,怎么可能毒害妻兒?因為我姐姐的事丟人就覺得顏面掃地非要全家一起死,我爸可不是那樣懦弱的人!”
凌俐深吸口氣,有些激動起來:“也許他們抓錯了鐘承衡,也許我姐確實有過不道德,可這都不是他們以最大惡意來揣測我爸的原因。對此,我絕對不會妥協,也不會放任他們傳播這所謂的真相。”
她頓了頓,睜開眼睛,眸子里帶著些冷意,聲音清亮而堅定:“如果有人妄圖把受害者反轉為加害者,減輕警方的壓力或者扯眼球,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夜色里那纖弱的背影漸行漸遠,祝錦川始終收不回自己放在她身上的視線。
有些事仿佛超出了他的想象,朝著另外一個方向發展。他當年不是沒有想過現在警方調查結果呈現出來的可能性,只是,下意識回避著往深里想。
一旦想得太深,他怕自己陷進去出不來。因為他當年的退卻,仿佛鑄成了另外一場彌大禍。
祝錦川思忖著。
難道,有些事情該讓凌俐知道了?可她剛才那樣堅定的眼神,一旦知道那埋藏在時光里的秘密,會不會讓這些年支撐著她不倒下的支柱,轟然坍塌?
可如果什么都不告訴她,讓別人剝洋蔥皮似的一層層剝離真相,放任她在迷茫、糾結、懷疑里徘徊,又會不會消磨掉她好容易才磨礪出來的棱角?
是徹底痛一場,還是期望時光來消弭痛感?
他雙眼直視著前方的路燈緩緩亮起來,嘴里呢喃著:“大妹,我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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