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與有個醫生父親、從小家庭幸福的凌伶相，薛寅似乎更慘一些。 她出生在貧困縣，父親早逝，母親見生活困難，也跟人跑了。</p>
除此之外，她還有一個弟弟，是度地海貧血患者，在十歲左右發病。</p>
日復一日的輸血、除鐵，年幼的弟弟日子自然是苦不堪言，而身為姐姐的薛寅，也承擔起了姐姐的責任，奔波于醫院和各個打工的場所，努力讓相依為命的弟弟多活一天。</p>
無依無靠浮萍一般的兩姐弟，竟然撐過了前二十年，直到薛寅遇了余忠。</p>
也許是考大學后花花世界讓薛寅迷惑，也許是一個人撐得太久有些累了，她忽然窺見了捷徑。</p>
于是，命運多舛又努力進的女學生，和覬覦她美貌和青春的所謂人生導師一拍即合。</p>
余忠得了手，而以他的收入，支付一個度地海貧血患者的治療費用，實在是輕松到不行。</p>
本來以為日子這樣了，祝錦川的出現，卻是薛寅的一場救贖。</p>
祝錦川選擇了原諒，畢竟那是在認識他之前的事，也有太多的身不由己和涉世未深。</p>
可薛寅終究太過于好強和追求完美，在余忠一次又一次的挑撥下，過不了自己的那一關，從而鉆入牛角尖再也出不來。</p>
凌伶幸運的是，薛寅的身體是健康的，而不幸的，是她在兩個男人之間的舉棋不定，以及余忠處心積慮和不肯放手。</p>
祝錦川算不甘心，算看不起余忠，可他不得不承認，在那場戰爭，終究是余忠贏了。</p>
一開始，余忠大概也是抱著玩玩的態度，青春貌美的女學生投懷送抱，索取的代價并不高，乖巧聽話美麗，帶出去很有面子，更可貴的是工作也很得力。</p>
薛寅忽然告別過去想要步入新生活以后，他卻不甘心起來。</p>
所以，他利用了祝錦川的往事在他們之間播下猜疑的種子，而又利用薛寅卑微的過去，一遍遍刺激著她，讓猜疑的種子長成了大樹，讓他們之間的裂縫越來越大。</p>
終究，那段婚姻無法挽回。</p>
而余忠自己，似乎也陷了進去。他成功地讓薛寅離開祝錦川，卻為了留住心如死灰的薛寅，不惜將“余夫人”的頭銜獻。</p>
可薛寅在一次流產后，精神狀態越來越差，再加好容易等到骨髓移植的弟弟因為排異反應，在醫院里掙扎了兩個月，終究還是過世了。</p>
薛寅徹底被擊倒。</p>
離婚、產后抑郁、相依為命的弟弟過世、心里越來越大的猜疑、終究讓她喪失了心智。</p>
這一段往事糾結到祝錦川從來不愿意去回想�？墒虑閿[在面前了，由不得他再躲藏起來。</p>
薛寅再次出現，戚婉已經宣戰，余忠也似乎不再避著他。</p>
逃無可逃，避無可避。他和凌俐一樣，都必須勇敢地面對現實。</p>
————</p>
祝錦川沒想過會以這樣的方式向凌俐坦白，他和凌伶那一段糾纏不清的過去，也沒想到凌俐知道了那一段情后，會是那樣平靜的表情。</p>
可也沒想到，凌俐最后會崩潰成那樣子。</p>
她始終不相信警方現在的傾向性結論，不相信祝錦川苦苦追尋三年得來的東西，也不相信凌家戍會有動機殺掉自己的一家人。</p>
到最后，她都已經坐不住了，從沙發滑到地板大哭。</p>
哭到雙眼紅腫，哭到說不出話，哭到累極了昏睡過去。</p>
從地板把凌俐搬到沙發，對于一只手受了傷的祝錦川，實在是有些困難，更別提讓她進房間去睡。</p>
可是她好容易睡著了，如果把她叫起來，再次傷心欲絕，他又怎么忍心？</p>
好一番折騰，縫合的傷口似乎都有些開裂，他終于讓帶著淚睡著的苦孩子有個安穩的睡姿。</p>
祝錦川從凌俐住的地方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早九點。他走的時候，凌俐還沒有醒，瘦瘦小小的一個人蜷在沙發深處，說不出的可憐。</p>
她大概是太累了，又太傷心，在夢都在流淚。而祝錦川，也在她對面的沙發，坐了一夜。</p>
這幾乎算是熬了個通宵，他揉了揉突突跳著疼的太陽穴。望著從樓道窗戶透進來有些刺眼的陽光，苦笑起來。</p>
始終還是年紀大了，不復當年動不動能熬通宵第二天還活蹦亂跳的身體狀況，抑或是當年憋著的那口氣能讓他不計后果不計成本地追求事業，現在沒了那根脊梁，認真工作不過是因為十幾年形成的習慣而已。</p>
他關門轉身，卻看到對面房間的門前站著個有些瘦削的男人，抱著個筆記本電腦，正歪著頭打量他。</p>
祝錦川被這肆無忌憚的眼神打量地有些不自在，不過好歹從業多年，哪怕被人不禮貌地看看下，也能做到不形于色，牽起嘴角沖那人微微一頷首，走向電梯的方向。</p>
都站在電梯門口摁下按鈕等著下樓，還沒聽到背后的動靜。</p>
祝錦川似乎能想象到那怪人放在自己背后的視線。</p>
看起來斯斯，眉清目秀尤其眼睛有神又清澈，可是，沖他這不禮貌也有些出格的行為，實在很有些古怪。</p>
直到他進了電梯，那人似乎都還在門口。</p>
祝錦川按下一樓的按鈕，看著電梯門關，皺起眉頭有些擔心起來。</p>
二妹住在這怪人對面，不會有問題吧？</p>
手機一直在響，可凌俐一點都不想接。前一晚她哭到累極睡過去，剛剛被電話鈴聲吵醒。</p>
她腦袋還在發懵，一閉眼睛，似乎還能看到剛才夢里的畫面。</p>
夢到了那滿院的曇花香，夢到了破敗的小院，還夢到了凌伶拿著針頭，從她手臂的靜脈處，輕輕抽走了一管子血。</p>
夢里的一切都是黑白的，唯有那管血，暗紅而濃烈。</p>
那又是真實發生過的事。那是一個初三的周末，遠在雒都讀的姐姐突然回家，說有事情要凌俐幫忙。</p>
凌俐問她怎么幾百公里都要在周末回家。當時凌伶唉聲嘆氣了一陣，跟她說，她在學校因為不敢抽血被老師批了，想要在家里多練習幾次。</p>
凌俐當時挽起胳膊，當仁不讓地當了回小白鼠。</p>
現在回想起來，那針頭扎進血管時基本沒有感覺到痛，只有微微被小蟲子夾了一下的感覺，哪里是她自己說的被老師嫌棄手不夠穩？</p>
姐姐跟著父親操練了好些年，針頭刺入靜脈的動作那樣嫻熟，又怎么會被老師批？</p>
后來，似乎小旻也被姐姐抽取了一管血。</p>
所以那些血，最后到底去了何方？會不會是拿去化驗了？</p>
她閉眼，心里有了論斷。</p>
祝錦川昨晚說的事，多半都是真的。他沒有理由騙自己，更沒有理由，為鐘承衡脫罪。</p>
所以，她該不該相信那個所謂的、警方正在努力查證的“事實”？</p>
手機終于安靜下來，凌俐還是想著心事。</p>
昨天經歷的事情實在太多，她已經忘記了自己是什么時候睡過去的了，只是早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側臥在沙發，身搭著薄薄的珊瑚毯。</p>
腦海里關于睡去前的最后片段，似乎是端坐在她面前那一動不動又瘦削的身影。</p>
祝錦川的身份，從嚴厲又不茍言笑的師父，一下子變成了與她姐姐有段舊情的故人。</p>
而她恨了八年的不檢點、不自愛、帶給家族屈辱的姐姐，似乎也有了個沉淪的理由。</p>
她原來的世界已經被顛覆，支撐她堅持下去的理由四分五裂。</p>
而新的種子，似乎正在悄悄地扎根，慢慢地發芽。不過，等她重新捋清這樣一大堆繁雜紛亂的頭緒，似乎還需要些時間。</p>
一陣長吁短嘆后，手機鈴聲再一次鍥而不舍地響起來。</p>
被那鈴音強行拉回來，凌俐長長嘆息一聲，拿起手機虛著眼睛瞟了眼屏幕，發現來電的陌生號碼下標識著“快遞”的號碼識別，一番猶豫下，終于接了起來。</p>
快遞小哥沒有因為打了三通電話有絲毫的情緒，反而聲音溫溫柔柔的，讓她趕快到小區門口拿快遞。</p>
這已經不是這位小哥第一天打電話給她了。</p>
之前因為出差在外地的原因，她曾經和這個小哥約過在周末的時候送貨，現在人家來了，自己不下去取讓人白跑一趟，似乎言而無信，太不厚道。</p>
凌俐很是糾結，因為哭了大半晚眼睛腫成饅頭一樣，很有些不想下去見人。</p>
忽然一眼憋到從包里漏到了沙發的墨鏡。</p>
她看看窗外的陽光燦爛，眼珠子一轉，想到了解決辦法。</p>
凌俐草草地收拾一番，撿起墨鏡戴，終于在小哥第二次打電話催她下樓之后，拿著鑰匙出了門。</p>
拿快遞倒是順順當當，只不過那被牛皮紙包裹著的長方形又有些墜手的物體，讓她實在想不起這是買的什么了。</p>
直到看到發貨人一欄寫著某某城的時候，她赫然想起，這大概是一個多月之前*的某本。</p>
那時候，因為她執著于非要尋找這的某一版本，所以很多地方都缺貨，好容易有一家有，也說需要調貨。</p>
凌俐忙不迭付了款，卻因為漫長的等待，以及等待期間發生大大小小的意外，擾亂了她的心神，讓她早忘了這本。</p>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拆開了包裹，將包裝紙扔在門口的垃圾桶里。</p>
陽光下，淺黃的封面，印著一排拉丁的小字。</p>
flora von deutschland &amp;ouml;sterreich und der schweiz</p>
直譯過來，大概是德國、奧地利和瑞士植物圖志，而這本的名，也是那本鐘承衡送給她的《奧托手繪彩色植物圖譜》。</p>
只不過，這版本是和南之易家里一樣的，全拉丁的標注，沒有。</p>
凌俐的手細細摩挲過封面，翻開扉頁，看著那里除了印刷日期不一樣以外，其他的細節，都和南之易那本如出一轍。</p>
已經忘記她當時為什么執著于要和他擁有一本一模一樣的，大概帶著幾分甜蜜和期許，以及想要和他有些共同點的小心機吧。</p>
可那時候的她，不知道他還有著魏葳這樣的前女友，也沒有料到從瓊州歸來以，他的態度三百六十度的大轉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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