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凌俐愣了愣，馬上反問祝錦川：“什么豪賭？這案子還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嗎？”
祝錦川回應(yīng)她的，是帶著贊許的眼神。
“沒錯，”他沉吟幾秒，道，“這案子的玄機，一時半會怕是不清楚的。你今做了體檢抽了血，先休息休息，等身體狀況好些了，我再跟你細(xì)。”
凌俐本來想自己身體沒問題可以討論案情的，注意到祝錦川一直在看表的動作，明白他應(yīng)該是還有其他事，也就知情識趣地道了別離開。
果然，沒多久祝錦川接了個電話，再次出門去。
五點下班之前，凌俐已經(jīng)把手里那幾頁案情概要看了好幾遍，看到紙張的頁邊都開始翻卷。
對賭協(xié)議案子已經(jīng)交了出去，這個案子剛剛開始，委托人都沒有見過，也沒有其他太過緊急的事情需要處理。
腦袋里忽然蹦出了上午體檢時候的畫面。
“基因缺陷篩查……”嘴里喃喃念著多出來的那個查血項目，凌俐有些出神。
這次體檢來得太急也太怪，還不合常理地加了一項本不該出現(xiàn)在常規(guī)體檢項目里的檢查，聽呂瀟瀟的意思，這似乎是祝錦川在極短的時間里獨自決定的，事前根本沒有征求過她和馬老的意思。
祝錦川從來不做沒有目的的事，他這樣一番的安排，難道……
忽然間又醒了過來，她連忙搖搖頭，打斷自己的胡思亂想。
可心理暗示這回事往往超過能自制力能控制的范圍，她越是不讓自己向那個方向去想，越是禁不住發(fā)散的思維。
凌俐連忙拿出手機，開始看新聞看甚至看八卦，看一切可以看的東西，想要借此轉(zhuǎn)移注意力。
幸而，在打開微信的時候，終于找到了能引起她一丁點興趣的東西。
這些日子忙得腳不沾地，似乎很久都沒刷過朋友圈了，這時候找不到事情做，正好可以看一看。
她的朋友不算多，每堅持不懈發(fā)動態(tài)的，除了幾個賣面膜的，幾個買燕窩的，還有個古古怪怪推銷家鄉(xiāng)特產(chǎn)海鴨蛋的。
其他人，都沉寂地消失了一般，十八個月能有點動靜就不錯了。
長長一排的動態(tài)，幾乎都是廣告，中間夾雜著一萬年不發(fā)朋友圈的田大牛的一條信息。
看日期顯示是在兩前，他發(fā)了一副一只鼻青臉腫的牛頭梗的圖，配了一段話：“短腿就別把自己當(dāng)高加索了，上次揍得還不夠慘？把狗籠嘴戴好，我家二狗的債，你還沒還完。”
凌俐精神一振。田正言發(fā)的這段話雖然不長，內(nèi)容似乎很豐富。
又是二狗又是什么高加索，還配那樣一張好笑的圖。這是不是意味著，曾經(jīng)算計南之易的某知名律師，現(xiàn)在倒了霉？
她還沒來得及仔細(xì)推敲，忽然想起那門后的一幕。
關(guān)她什么事呢？凌俐苦笑，南之易現(xiàn)在是好是歹，那都是他自己的生活。
田正言出去打壞蛋有功，他家的怪獸，現(xiàn)在也找到歸宿了，和紅辣妹雙宿雙棲，摟著脖子叫哥哥，幸福得不得了。
忽然意識到自己言語間的刻薄，凌俐嘆了口氣，努力想要把這些雜念趕出腦袋去。
可跟剛才一樣，越是不想去想，越是忍不住，思緒發(fā)散到了邊。
她忍了又忍，終究還是沒忍住，鬼使神差般點開通訊錄里魏葳的頭像，直接進入她的相冊。
從誤買了貓薄荷那開始，她第一時間就把魏葳設(shè)置為不看她的朋友圈的權(quán)限狀態(tài)，故意不看她的動態(tài)，努力不要讓自己在這件事上分心。
然而忍了整整七，這一下子破了功，點進去只看了一眼，就再也停不下來。
凌俐手指不停下劃，直到把這些乃至于一星期前的東西都看完。
最近魏葳發(fā)的信息不算太多，不過一下子風(fēng)格大變。
她以前的紅自拍風(fēng)完全沒了，不管是她以前熱衷的美圖后的自拍，還是時不時有著南之易各種側(cè)臉剪影的照片，一概沒有出現(xiàn)。
或是風(fēng)景，或是植物，或是動物，甚至是不配圖的一段話。
出現(xiàn)最多的是各色的玫瑰，配上花朵代表的花語。
黃玫瑰，笑著離開；黑薔薇，絕望的愛；六月菊，代表著別離；黃水仙，重溫愛情……
一一條，或者兩三一條，那一朵朵花，似乎串起來的是她起伏不定的心情一般。
不見了矯情，反而多出一點點淡淡的憂傷。
凌俐反復(fù)咀嚼著那些花語，漸漸明白了魏葳在表達著什么。
其中最后發(fā)布的一條，是在一前。簡簡單單的兩張圖片，第一張，是一順溜的花盆擺在一條石頭路旁邊，又似乎有個側(cè)影倚在樹影旁。
等那圖片放大躍然眼前的時候，凌俐張大嘴巴看呆了。
那些花盆里是一籠籠她叫不出名字的植物，開著白色的花，綠色的細(xì)長枝條肆意滿眼，占據(jù)了大半個畫面。
而那占據(jù)著右側(cè)三分之一畫面的身影，并不是照片的焦點所在，甚至有些模糊又朦朧。可那輪廓卻又清晰地映進凌俐腦海里。
那是南之易的側(cè)臉，他坐在路旁一側(cè)的長凳上，微垂著頭看著手里的書。
他頭發(fā)有些長，擋住了大半的臉龐，下巴的弧線比現(xiàn)在柔和很多，面色白凈，唇色淺淡，那安安靜靜坐著的模樣，似乎能讓周圍的一切都隨著他的一舉一動安靜下來。
圖片的右下側(cè)，是手寫體的日期和地點。
日期表明那是七年前的夏，至于地點，清清楚楚寫著那不勒斯。
這難道是南之易和魏葳初次相逢的日子和地點？
凌俐有些不知所措，沒想到自己一時的忍不住，竟然能闖入他們兩人的過去之中。
可又忍不住看了又看，尤其是那有些模糊的側(cè)影。
原來七年前，他竟然是這樣好看的模樣。清秀，又帶著些微的冷，不話靜靜地坐著，似乎整個世界都會因為他安靜下來。
難怪魏葳對他念念不忘，放低身段不管不顧這人的不靠譜，非要得償所愿。他那清秀纖弱美少年的模樣，確實讓人一眼忘不了。
凌俐強行將目光從他身上移開，看向一起發(fā)布的另一幅照片。
畫面左側(cè)是一束放在桌面的梔子花，帶著露水的花瓣，包裹著白色的蕾絲與淡粉的綢帶，普普通通的花被襯托地精致又好看。
而畫面的右側(cè)，是一只男人的手。纖長柔和的手指，似乎是南之易的手，可又不那么像，也不排除魏葳隨意找了張應(yīng)景的照片。
想到剛才那些玫瑰對應(yīng)的花語，她忽然靈機一動，翻開手機點開百度，查到了梔子的花語。
堅強、永恒的愛、一生的守候……
而等她看到照片配的那些字，更是如五雷轟頂一般的感覺。
“過去的時光不再，惟有珍惜現(xiàn)在。感謝愛過一個曾經(jīng)，慶幸一路上有你。”
答案昭然若揭，更何況最那條朋友圈的最下方，有著刺眼的一個心型符號和簡單的一個“易”字。
是南之易，他點了贊。
梔子花和男人的手，是否意味著，脫去了精致的包裝與束縛，浮華盡去，沉淀和留下來的，惟有真愛而已？
魏葳不顧一切，踮起腳尖拼命努力，終于夠到自己想要的東西，而她呢？
如果那晚上之后她刻意不去想、避免一切可能和兩人打照面的機會，這樣行為的背后是她其實還存在隱約的僥幸心理，希望忽然有信號告訴她那看到的是一場誤會。
但是當(dāng)一切都攤開擺在面前的時候，她終于還是只能被迫著面對。
哪怕對這樣的結(jié)果有所預(yù)料，她也能夠想象到自己會有怎樣的反應(yīng)，卻不料，再一次低估了這件事對她的影響。
心情跌落到谷底，她看得都快要流下眼淚了。
他們之間有太多的過去她不知道，也無法參與進去。
一次次的猶豫不絕，一次次的消極等待，等到他真的和別人相擁，她才有資格后悔一次。
這是不是就是那句話的真實寫照？愛情是在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遇到正確的人。她和南之易，無論從哪一點來看，都是錯誤的。
可她能怪誰呢？
沒有早早地相遇，沒有別人美麗，沒有別人家世顯赫，也沒有別人拋開一切孤注一擲的勇氣，更沒有在他們兩人之間作梗搞破壞的厚顏無恥和手段。
凌俐仰著頭拼命眨眼想要把眼淚逼回去，可無論壓抑了多久，只一低頭，那淚珠就不爭氣地滾落。
“沒事，不哭。”她忙擦干眼淚，低語念著。
她已經(jīng)在這世界上卑微地生存了這么久，這樣的被蚊子叮一口一般的痛癢，又算得了什么？
半時后回了家，她第一件事就是去放水洗澡。
打開蓮蓬頭，任熱水從頭一直淋下來，溫?zé)岬乃鬟^面頰，就像一雙溫柔的手一般，輕輕收走她的眼淚。
這澡洗了一個多時，以至于到后來被浴室里潮熱的空氣堵住口鼻，都有些呼吸不過來。
裹著浴巾出了淋浴間，她抹開鏡子上的一層水霧，對著鏡子微笑起來。
所有的愁思煙消云散，而她除了一對微微泛紅的眼，一切都似乎沒有發(fā)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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