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接下這案子兩個來月,凌俐終于見到了本案最關鍵的人物,被告,鄭啟杰。 他穿著白t恤橙紅色馬甲,一米八向上的身高,可是佝僂著背,乍一看似乎一米七多點的感覺。 另外的感覺,就是憔悴、浮腫、陰郁。 至于長相如何,除了頭頂剪得很短、鋼刺一樣的頭發給人印象深刻,他的臉屬于看過了幾秒就要馬上忘記的。 鄭啟杰站著沒動,居高臨下地打量著他倆。 他的眼珠子有些發灰,眼神不上銳利,卻讓凌俐很不舒服。 怎么呢,那眼睛死氣沉沉的,還帶著 他一動不動半,終于在會見區隔著律師和嫌疑犯的鐵門前坐下,:“我的律師似乎不是你們。” 聲音啞啞的,還有點發虛,似乎有點中氣不足。 祝錦川沒有回答,站起身從褲兜里掏出了一包煙,從鐵門縫隙里扔了過去。 鄭啟杰眼睛明顯地一亮,視線移到煙盒上就再挪不開,還動作幅度極大地咽著口水。 獄警從桌面上拿起煙盒,檢查了一番,之后抽出一支給鄭啟杰送到嘴里,甚至還給他點了煙。 之后,獄警后退一步,靠著墻角站立。 鄭啟杰還在旁若無人地抽著煙,每一口都想要用盡自己肺活量,恨不得能一口燃到底。 凌俐看得目瞪口呆。 不會吧,這鄭啟杰被關了一年多,能讓獄警點煙遞煙,難道混成了獄霸? 祝錦川看她的表情就知道想歪了,靠近她耳邊壓低聲音,有些無可奈何地解釋:“穿橙馬甲的都是重刑犯,戴著手鐐腳鐐不方便行動,獄警一般都不會太為難的。” 凌俐忙收起腦袋里“監獄風云”的片段,跟著祝錦川,在鐵門前一張長長的桌前坐了下來。 祝錦川沒有著急發問,而是等里面的鄭啟杰抽完了第一支煙。 等第二支煙開始燃起來的時候,氤氳的煙霧中,祝錦川開了口:“我們是唐傲雪母親委托的律師,我姓祝,我旁邊這位姓凌,今來,是想問一下案子的事。” 聽到他的自我介紹,鄭啟杰眼珠子都沒動一下,似乎早有預料一般。 好半晌,他抽了口煙,又吐了個圓圓的煙圈,饒有興味地抬起頭看著煙圈裊裊上升。 那煙圈越來越淡,終于消失。 鄭啟杰終于開了口,聲音平而緩:“我實在不記得哪條法律法規過,被害人律師可以會見犯罪嫌疑人的。哦,不對,現在提起公訴,我應該自稱被告人了。” 凌俐心里一緊,祝錦川則神色未動,帶點自嘲的聲音:“這么看來,我們今要白跑一趟了。” 鄭啟杰笑而不語,只是唇角上揚著,眼底依舊死水一灘,沒有絲毫波動。 第二支煙都抽了一半,凌俐終于忍不住了,一番思忖后發問:“唐傲雪,究竟在哪里?” 鄭啟杰轉頭看她:“我過我不知道的,就算我我知道還告訴你,你又不是警察,這沒有簽字沒有畫押的,就等于我沒過。” 凌俐一時語塞,只覺得鄭啟杰這人,心里簡直明鏡一樣,非常地冷靜,完全知道自己的處境,也完全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還有他話時候的表情和蒙著一層灰樣的眼神,太可怕了。 凌俐喉頭滾動,吞咽著口水,十幾秒后還是堅持問下去:“你告訴我好嗎?她媽媽再找不到她,只怕又要出一條人命。你是沒見到一個女人兩年間瘦了四十斤的樣子,實在太慘。” 鄭啟杰的神情依舊是不為所動,轉頭看向祝錦川:“這位……” 他話停了下來,眸子朝上看,似乎想不起應該怎么稱呼祝錦川,幾十秒后終于接下話:“祝律師是吧?你帶的這位妹妹有點不專業,建議加強培訓。” 祝錦川眼睛微虛,答了一句:“謝謝提醒。” 凌俐按捺不住,握拳捶了桌子一下,在鄭啟杰聽到聲音轉頭看她后,一把抓下自己的眼鏡扔在桌面,聲音是止不住地激動:“你這個變態,縮頭烏龜!做了的事不敢承認,你晚上就睡得著嗎?你就不怕唐傲雪做了鬼回來找你算賬嗎?” 鄭啟杰眼里終于有了波動,閃著森森的冷意,從牙縫里蹦出來幾個字:“睡不著的人不會是我。” 凌俐被看得忍不住肩膀一縮,聲音戛然而止。 獄警聽到這邊的動靜,已經上來制止:“這位律師,會見嫌疑人時候請注意言行,否則馬上結束會見。” 祝錦川趕忙道歉:“對不起,我們會注意的。不好意思鄭先生,我這個徒弟有點情緒化,我回去會讓她好好檢討的。我們這次來,是為了附帶民事部分的……” “祝律師,我不知道你們來干什么的,我也沒什么可,”他還沒完,鄭啟杰就打斷他,“余律師早就交代過我什么能什么不能,他才是真正能幫我的人。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 他完這段,轉頭向墻角的獄警:“干部,我要回監室。” 祝錦川聳了聳肩,側眸向凌俐:“走吧,收工了。” 凌俐緊抿著唇點頭,手腳麻利地撿過自己的眼鏡戴上。 會見室里的四個人分成兩撥,各自向相反的方向去。 凌俐跟著祝錦川起身,放好椅子后轉身,聽著身后鄭啟杰腳上的腳鐐摩擦地面的聲音響起,剛才繃得緊緊的肩膀,有些放松。 她這一口氣還沒松完,忽然背后傳來鄭啟杰的聲音:“等一下!” 一瞬間,她寒毛都立了起來,心里七上八下的,都有些不敢轉頭了。 還好,鄭啟杰的這句話是對著祝錦川的。 他的是:“祝律師,你的煙。” 凌俐終于松口氣,有些好奇地回眸,卻發現鄭啟杰側身看著剛才祝錦川扔進里間的那包煙,臉上表情相當糾結。 有點不舍,又帶著猶豫。 新開的,才抽了兩支,還剩十八支。 祝錦川聽到后反而一臉的輕松,頭都沒有回:“拿著吧,我知道這里這是好東西。” 鄭啟杰垂眸看了看桌面,幾番伸手又縮了回來,最后咬了咬牙,對著祝錦川的背影:“謝謝。” 出了會見室,隔著那一扇鐵門,也能聽到那漸漸遠去腳鐐拖在地上的聲音。 祝錦川立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忽然起另外的話題:“你知不知道,看守所里獄警最煩不守規矩的人,如果有人故意鬧事打架,獄警整治人的方法,就有讓不是重刑犯的人穿上腳鐐一整,之后什么時候脫要看心情,很多刺頭鬧了一次走過這么一遭以后,就老老實實了。可想而知,這腳鐐套在身上多痛苦。” 凌俐咋舌:“這么厲害?” 一出會見室,她剛才激動萬分一點就燃的狀態已經不在,表情開始豐富了起來。 祝錦川和她對視:“當然厲害,那玩意兒戴久了,手腳都會變形。總之,人最好不要犯罪,不管是看守所還是監獄,能生存下去,但絕對不是什么輕松的地方,很苦很苦。” 聽聞他的話,凌俐忽然安靜了下來,一面走著,一面想起一個人走路時候有些古怪的模樣。 原來是這樣,他戴了八年的腳鐐,睡覺時候都不能取下來,難怪他在上庭時候步態不穩,還有些外八字。 她趕忙收起思緒不再深想。 事情都發生了,傷害已經不可逆轉,不管是歉意也好,同情也罷,這些都毫無價值。 她提起一口氣,緩緩地吐出,舒緩著情緒,之后加快腳步想要趕上幾米開外的祝錦川。 卻不料,才走了兩步,前方出現的人就讓她瞪圓眼睛滿臉驚愕,還差點岔氣。 余文忠滿頭大汗,身上的衣服半干半濕,看來剛才走得很急。而他身后的戚婉,也一反平時完美無瑕的妝容,發型亂了,臉上汗跡斑駁,眼線似乎都花了。 一見到祝錦川和凌俐迎面而來,那兩人也放緩腳步。 幾秒后,兩撥人短兵相接,立在走廊中央。 祝錦川和余文忠面對著面,相距不到半米,都突破了彼此的安全距離。 凌俐看得心里發毛。她發現,自從余文忠出現,她的心臟又開始不爭氣地加速跳動。 祝錦川還和他離得那樣近。 卻又注意到,這人比祝錦川矮了快半個頭,兩人站在一起,他似乎要微微仰著脖子,才能跟祝錦川保持對視。看起來很有些滑稽。 可凌俐沒心思笑,默默等待著誰先開炮。 這次又是余文忠沉不住氣。 余文忠瞇起眼睛,語氣恨恨地:“祝律師,凌律師,你這樣違背律師操守,就不怕我去律協投訴?” “請問投訴我什么? ”祝錦川還沒來得及回答,凌俐就轉頭直視著余文忠,“法律并沒有規定,作為被害人律師不能來會見當事人,反倒是被告人的律師,在沒有檢察院的允許下不能私自找被害人取證。我這樣無足輕重的角色,哪里值得您如臨大敵?” 余文忠眼睛微瞇,好好打量了她一番,:“沒想到當年不堪一擊的凌家二妹,如今還算有出息了。不錯,有你家姐的幾分風范,厲害厲害。” 余文忠就是厲害,不算有多大攻擊性的話,也并沒有帶什么太過激烈的言辭,可凌俐就是忍不住被他撩出一身的硬刺來,恨不得變成球滾上去給他刺個透心涼。 凌俐幾個呼吸才壓住怒火,:“我是為了附帶民事部分的和解而來。” 余文忠咧嘴一笑:“我管你以什么借口而來,無非都是想從鄭啟杰這里掏點東西。我明明正常的會見,公安局怎么推三阻四的?原來埋伏在這里。” 戚婉聽到這話,銀牙緊咬:“不要臉,仗著有公檢撐腰,弄些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凌俐,你就是和你姐一樣不要臉!” 此話一出,凌俐和祝錦川的臉色,同時變了變。 余文忠則揮了揮手制止了還想逞口舌之快的戚婉,凝眸看了凌俐幾眼,又轉向祝錦川:“只怕你們是打錯如意算盤了。我雖然只見過我的委托人一面,可我知道他不是見一面就能夠搞定的菜鳥。他雖然甘愿當勤雜工,但畢竟是海外苦讀的博士歸國,祝律師可能應付得來,但是以凌律師的資歷和資質,不被他耍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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