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祝錦川提供的照片,關于梵高的推測,以及凌俐之前見到李澤駿時候他特殊的反應,這一切昭示著,李澤駿和唐傲雪之間的關系,只怕并不簡單。 而黃志聰,似乎還蒙在鼓里一般。 離鄭啟杰案子開庭已經只剩半個月,除了警方和檢察院給的一些原始資料外,他們的手上,還沒有什么能將案情釘死的實錘。 至于李澤駿,更是只字未提。 所有的一切都撲朔迷離,案子有太多的可能性,而她心里隱隱約約有一種感覺,李澤駿,多半是個關鍵人物。 但沒有任何蛛絲馬跡表明李澤駿和唐傲雪的失蹤有關。 他有堅不可摧的不在場證據,那就是唐傲雪失蹤的時候,正好是李澤駿和黃志聰結婚十八年的紀念日,兩人在歐洲度假,在阿姆斯特丹欣賞梵高的畫作。顯而易見,他沒有作案的時間和空間。 不管怎么看,在出事前和唐傲雪有過電話,以及出事后從家里冰箱搜出兩條殘臂的鄭啟杰,才應當是第一嫌疑人。 但是凌俐始終放不下這條線。 李澤駿,究竟瞞著什么?而他和唐傲雪的失蹤,又有著怎樣的聯系? 她必須得再去見一次李澤駿,但她也知道,即使真能發現些什么,繞開公安和檢察院的取證,不管是錄音還是錄像,想要經過證據合法性的考驗這一關,就相當不容易。 但是,她又不能打草驚蛇,最終還是決定單槍匹馬再去走一通。 回想著這些日子接觸到的卷宗資料,凌俐心里的疑問越來越大,也隱隱有了些方向。 尤其是,那張照片給她的靈感,愈來愈盛。 與李澤駿的第二次會面,依舊在錦城學院里。 這一次,凌俐是和李澤駿提前預約了的,地點也不再是那個蚊蟲很多的辦公區,而是改到了錦城學院體育館附近的一家咖啡吧。 也就是祝錦川獲得唐傲雪照片的那個地方。 凌俐提前一時就到了約定地點,坐在靠近窗邊的位置,一個人點了一杯美式咖啡,逼著自己喝完。 很苦很苦,苦了過后也沒有回甘,不過一杯不到一百毫升的褐色液體,她喝下去幾乎要吐了。 真是不理解為什么田正言能甘之如飴,而祝錦川也經常用這樣一杯東西讓自己強行打起精神。 李澤駿到來的時候,明顯的一愣。 他看到的正是陽光透過玻璃后,又散射在凌俐頭發上的場景。 她就那樣靜靜坐在那里,給他一種,她似乎回來了的感覺。 那樣的角度,那樣的陽光,那樣的側臉。 一時之間,恍然如夢。 他似乎能夠清晰地回憶起,當時那女孩頭發上,因為陽光留下的溫度,輕撫上去,還有幾分燙手。 他手指下意識地收縮,卻只抓得住空氣,也一剎那醒了過來。 李澤駿深吸一口氣,漸漸斂起臉上驚愕的表情,踱步到凌俐跟前,坐下后就點了杯檸檬水。 “李校長,”凌俐微笑著看他,“我們又見面了。” 李澤駿微微點頭,沒有過多的表情,也沒有開口話。 他將手機放在桌面上,指尖輕撫著屏幕的邊緣,一雙眸子在凌俐身上脧視。 他瘦得有些厲害,眼窩深深凹陷,眼皮的褶皺深且寬,顯得目光尤其銳利,似乎能刺穿她的偽裝,一直看到內心似的。 凌俐面色不變,保持著淡然的微笑回望過去。只是放在桌面下的手,緊緊地抓住桌布的一角。 對峙了十幾秒,氣氛愈來愈詭異,凌俐有些堅持不住了,終于聽到李澤駿的一聲嘆息。 之后,他放緩了表情,眼底略有點疲憊,道:“凌律師是吧?我知道你為了志聰學生的事很努力,鍥而不舍到處找線索。但是我真心幫不上什么忙,我知道的都已經告訴了警察,也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東西。我建議你有時間的話,可以再看看兩年前她失蹤時候的監控。” 到最后,李澤駿似乎有些煩躁起來,不由自主地揪了揪耳后的一縷頭發。 凌俐注意到這個細節,并沒有穿。 她沉默了一會兒,等著李澤駿情緒舒緩,再之后忽然發問:“你曾經過我很像一位故人,那位故人就是唐傲雪,對嗎?” 李澤駿掩飾地再好,這時候眼里也難免流露出一絲驚愕。 很明顯,他完全沒料到凌俐能提起這個話題。 凌俐一邊觀察著李澤駿的表情,一邊從筆記本內頁里抽出一張照片,推到李澤駿面前。 那張照片,正巧是唐傲雪坐在凌俐現在坐的位置上,有人從側面給她拍下的一張照片。 和凌俐一樣長度的頭發,一樣蓬松的劉海,一樣的坐姿和身材,甚至連身上的衣服都是淺淺的米色系,沉靜又安寧的表情。 只是不同的是,照片里的唐傲雪,眉目間有著淡淡的憂愁。 凌俐的直奔主題,以及手上的照片,明顯讓李澤駿有些失神。 只不過短短一秒,他就從恍然的狀態中恢復了平靜。 “我不知道你在什么,”李澤駿的聲音也不帶一絲波瀾,“是找不到線索所以抓瞎了嗎?我再強調一次,還是那句話,唐傲雪的失蹤,我沒有任何可以幫助到偵破案件的線索給你。” “是嗎?”凌俐端起面前的白水喝了口,想要沖淡口里一直不肯消散的那一絲咖啡的苦味,卻無濟于事。 她皺了皺眉,抬眸深深看了他幾眼,視線投向他放在桌面的手機,聲音清透:“您只沒有線索可以提供,卻沒有,她的失蹤和你無關。” 李澤駿面色一變,瞳孔倏然間收緊,馬上警惕起來。 感覺自己猜對了方向,凌俐緩緩發問:“另外,是否需要警方來對這張照片和您的手機進行匹配?看是不是你用手機拍下的唐傲雪?” 凌俐剛完,李澤駿就像聽了什么好笑的笑話一般,面部表情放松,甚至忍不住笑起來。 他嘴角帶著譏誚:“你就算想要詐我,也有點常識好嗎?這臺手機是上個月才出的型號,怎么可能和三年前的照片匹配得起?” 完,他站起身推開椅子,似乎要離去的模樣。 凌俐卻是眼睛一亮,跟著站起來,慢悠悠道:“李校長,你怎么知道這張照片是三年前拍的?” 李澤駿表情一滯,驟然發現剛才那一瞬的情緒放松,似乎讓他失言。 他眼睛迅速一瞇,語速不由自主加快:“她兩年前失蹤,我隨口一猜這照片是三年前拍的而已,難道還真猜對了?” 凌俐則緊抿著唇角,微微一笑:“是不是您三年前的手機拍的,警方自然有方法來查證。另外,根據我從警方那里得來的訊息,李校長您曾經是在唐傲雪微博以及微信好友里的,后來為什么互刪,是不是在掩人耳目?至于這張照片,恰巧您對時間得這樣準,是否曾經是見過的?” 到這里,凌俐故意地一頓,仔細觀察著李澤駿的表情。 只見他眼底的濃黑愈來愈重,似乎醞著些微怒氣,更多的卻是讓她看不清楚的情緒。 凌俐帶著幾分試探,問:“抑或是,幫她拍下照片的人,就是您?有些事情您主動,比警方來強迫你,效果好得多。如果你擔心對你的家庭造成影響,那么我保證,不會讓黃教授知道是您提供的線索。” 李澤駿依舊保持著沉默,只是眼神越來越冷。 凌俐意識到,是該加點料的時候了。 她輕輕翻過照片,指著右下角那娟秀的字跡:“您知道嗎?這張照片發生的地點,正巧是在這家水吧里,背后還寫著chole和vincent,經過鑒定,筆跡是唐傲雪的。明明是她一個人的照片,為什么會加上vincent?你能告訴我嗎?” 從看到那一行簽字的時候,李澤駿的眼里,有一些波動,可是和剛才凌俐剛剛拿出照片時候相比,明顯要鎮定很多。 看起來,他似乎早就知道這簽名的存在。 他依舊保持著沉默,眼神平靜很多,根本有要回答凌俐問題的意思。 沉默了近一分鐘后,他哂笑之后略一抬下巴,示意凌俐繼續。 凌俐舔了舔嘴唇,還是有些無法抗拒這些有一定社會地位的什么校長委員的領導氣場,忍不住跟著他的節奏走。 已經到了這地步,遮遮掩掩也沒什么意思,凌俐干脆開門見山地自問自答起來:“李校長,我在您辦公室的電子相冊里,曾經看到過你和你太太在星空前的合影,也看到過向日葵之類很多梵高的畫。您這樣熱愛藝術的人,唐傲雪用vincent來指代您,非常正常。” 李澤駿這時候甚至能笑出來了,帶著點揶揄:“凌律師,你似乎想象力非常豐富,不做藝術家可惜了。” 凌俐表情一滯,有些接不下話去了。 好半晌,她終于:“我認為這些不是我的想象,而是客觀存在的事實。是發生過的事,終究會留下痕跡,就像這張照片一樣。李校長,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倒是好好想想,這些年還有沒有另外的跟這張照片一樣的東西遺留在哪里,最好不要被警察找到才好。” 李澤駿視線停留在她的臉上,足足有一分鐘,一直看到凌俐視線閃躲敗下陣來。 之后,他又看著凌俐的背包,緩緩開口:“你也不用偷偷錄音了,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搬出警察來,其實更讓我看到你的心虛。實話告訴你,我和唐傲雪之間沒有越過軌,也沒有過什么骯臟的交易。哪怕是警察來查,我也是這個回答。你想用這個來要挾我,只怕是打錯了主意。” 完,他后退一步讓開桌子的角,禮節性地頷首后轉身:“恕不奉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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