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聽聞今日官家升趙女史為貴妃,故本宮特來道賀……”
在和寧殿的正堂里,待蕭晴將盛滿茶水的龍泉窯茶杯及杯墊放在檀木桌之后,梳著朝髻、衣著依舊和其他宮女別無二致的趙嫣才不慌不忙請賈貴妃落座,在不知情的人看來,趙嫣根本就不是貴妃,而只是一個普通的侍女罷了。
“多謝啦……趙嫣無才無德,實不敢當……”在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謝過賈貴妃之后,趙嫣還起身對她屈身行了個禮……
“若非昨日之事,恐還不足以示意官家吧……”面對蕭晴跪地獻上的茶點和放在桌上的茶杯,賈貴妃連碰都懶得碰,不待趙嫣反應過來,她就冷笑著繼續追問道:
“趙女史,你可真行啊,本宮是官家和太后親自所選,經數載方才冊封為貴妃……而你又有何能,自嘉熙四年五月以來,不過一年半載就憑借奇技淫巧,從一介女史變成了貴妃,本宮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啊……”
“這……”一聽賈貴妃有些不懷好意的疑問,趙嫣霎時啞口無言……她不安地揉搓著玉手,一邊還得思索自己究竟該如何應對賈貴妃那令人有些不安的質疑。
“若不是北風甚緊,加之韃子無孔不入……恐怕妾身還未到出頭之日……”
“是嗎?那本宮還真不該多問!”面對趙嫣那語無倫次、不知所以然的回答,賈貴妃露出了一副不屑的表情。作為寵冠后宮的皇妃,她當然不愿意再冒出一個與自己爭寵的女人……而對于趙嫣來,她希望的則是能夠繼續推進自己的造艦計劃,至于宮里的那些足以被用來爭風吃醋的瑣事,她連看都不想看。
“若論爭寵……趙嫣不敢……”一聽賈貴妃如此辭,趙嫣這時不覺得有些毛骨悚然……要是自己因為這事得罪了正在京湖的賈似道,憑著賈似道的做派和手段,趙嫣可以想見,要是她賈貴妃認為自己可能對她的地位構成威脅從而給來個里應外合,那她趙嫣的死期可能就真的不遠了……為了保住性命,趙嫣索性起身面向端坐著的賈貴妃跪倒在地,褪去鞋襪、哭哭啼啼地抓住她的裙角,對她連聲哀求:
“倘若貴妃娘娘真的不容趙嫣……那趙嫣情愿放棄這一切,只做一介宮婢,替你掃地除塵,洗衣做飯、縫縫補補……”
“若不是蕭媞曾經提起過你,這次本宮非得要你好看不可!”聽了趙嫣的哀求之后,賈貴妃只是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然后表現出了一副不置可否的樣子……正當在一旁陪著趙嫣跪著的蕭晴嚇得面無血色之時,賈貴妃似乎是想要放過她們了,只聽她輕輕地了句: “本宮今日早已困乏,就請你等好自為之吧!”罷,在起身準備離開之時,她這才故作不慌不忙地撂下了“贈與”趙嫣的話:
“趙女史……不,本宮應該叫你趙貴妃……但不論如何,你只不過是一介宮婢罷了……若是你膽敢自作聰明、把自己真當成貴妃的話,那你就休怪本宮無情了!”
“宮婢趙嫣,謹遵娘娘旨意……”
待賈貴妃離開之后,驚魂未定的趙嫣當即吩咐蕭晴收好她的貴妃禮服和蕭媞的公主禮服,并對她,不到年關或者朝廷儀式,萬不可拿出這兩套衣服……而面對徐姈等宮女的質疑,趙嫣在擦去眼淚之后她方才平靜地出了自己內心的想法:
“或許這是我的過錯吧……要不是我妄想一步登,不定就不會招來如此大禍了……”
次日清晨,趙與蔥和李毓之等人垂頭喪氣地率軍回到了臨安。原來昨日夜里,一個喝高了的蒙古細作起身去草叢撒尿時竟然將尿直接撒在了躲在草叢中的臨安知府趙與蔥的身上……見此情景,幾個宋兵勃然大怒,舉槍當場將其打成了篩子。豈料,槍聲驚動了其他蒙古細作,情急之下,在用利刃挾持蕭媞離開之后,忽必烈命令一個怯薛趕著早已經空無一人的馬車一路飛奔,吸引宋軍的注意力,李毓之不知是計,在炮火的掩護下率領數名騎兵沖出,一連追趕了數里地之后,李毓之用轉輪手槍將趕車的怯薛一槍斃命……然而,等他掀開簾布之時,這才發現車里早已沒了蕭媞和趙珍珠的蹤跡。
“豎子……光化日之下,竟然讓朕的皇女被韃子和走狗劫走……汝等真乃大宋之蛀蟲!”這次面對趙與蔥和李毓之的無功而返,趙昀不禁勃然大怒,在大發雷霆斥責了他們之后,他當即下詔向沿江各州發布海捕文書,嚴令緝拿韓文林、忽必烈、趙璧等人,并許以厚賞:凡活捉忽必烈者,無論官民皆封以節度使,賜錢五十萬貫,捉拿韓文林和趙璧,另有官爵重賞。
不過,在接下來一連十的時間里,沿江各州皆未有人發現韓文林等人的蹤跡,仿佛他們早已從人間蒸發了一般……總之他們就這樣銷聲匿跡了。
淳祐二年正月十四這一,經過十幾的晝伏夜出和專走道,忽必烈一行終于在大宋邊境的濠州越過了淮水。在踏上淮北的土地之時,仗著蒙古騎兵的護衛,韓文林得意忘形地將蕭媞拖下了馬車:
“蕭媞……快和宋告別吧!很快你們娘倆就將骨軟筋酥了……哈哈哈哈……”
眼見自己逃回臨安府的希望已經徹底破滅,蕭媞用依戀的目光看著淮河以南的土地。忽然她“撲通”一聲向著淮南跪了下來,幾滴清淚當即奪眶而出。
“蕭媞……只要你答應招降趙嫣,大蒙古是不會虧待你倆的……”
“我做不到……”雖然早已經哭得癱軟在地,但是蕭媞還是毫不猶豫地搖頭拒絕了韓文林的引誘。然而,她的這一舉動卻大大激怒了那些押送她們的蒙古細作,當然也包括了韓文林:
“王爺……這個蕭媞還是如此頑固不化……要是你再對她如此寬大……只怕她會更得寸進尺!”
“甚好……”聽了韓文林的建議,忽必烈那猥瑣的肥臉上露出了一絲獰笑,這回,韓文林終于聽到了他早已想得到的命令:
“等到了燕京之后……倘若她還執迷不悟,那就拜托你韓文林了!”
“遵命……”
上路之后,韓文林趁著親自替蕭媞趕車之機一臉淫笑地將忽必烈的命令告訴蕭媞之時,她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紅暈,與他韓文林腦子里想象的場面完全不同的是,這時候的蕭媞似乎很是平靜,完全與剛過淮河時的她幾乎判若兩人……
“韓大人……你不就是想知道大宋的火器嗎?雖然妾身性愚笨,不知如何制作火器……但是,只要忽必烈元帥不虐待我們娘倆,妾身自有一利器獻上!”
“哈哈……蕭尚宮言重了……你能棄暗投明,實屬難得啊!敢問你所言之利器究竟是何神也?”
“呵呵,妾身所言之利器,名為電報機!若有此物,則不需驛站快馬,即可傳遞軍情,其速度風亦不及也!”到這兒,蕭媞低下頭看了看懷里已經睡著的女兒,接著又補充道:
“當今下,只有我和趙嫣知曉此物如何制作……還望韓大人服忽必烈元帥,派出得力工匠協助!”
“那是當然……”還以為蕭媞已經投降的韓文林頓時大喜過望……為了讓蕭媞徹底相信蒙古的“誠意”,他還當即叫來了一個蒙古兵吩咐道:
“等到了宿州,汝就去給蕭尚宮找個好些的院落,讓她和趙珍珠好好休息一下……”
“是,大人!”
正當蕭媞被迫向著北方越走越遠之時,臨安府城內,蕭晴卻還是顯得十分平靜……相反,她還頗有興致地拉著趙嫣準備去臨安御街上觀看花燈,順帶去瓦子玩一會兒散散心。
“蕭媞都丟了,我豈有這樣的心情去玩呢?”趙嫣雖口頭上這么,然而心里卻也不禁對于元宵之夜的臨安府“心向往之”……在過去,她曾經是猜燈謎的“能手”,幾乎年年都可以通過猜燈謎而“撈到”不少獎勵……如今又有機會讓她再試身手,她又豈能放過?
“沒事啦……要不我就和徐姈她們一起去了?”
“別別別……”看著蕭晴裝出了一副要走的模樣,趙嫣急忙追了上去拉住了她的褙子:
“我只是鬧著玩玩而已……你又何必當真呢?”
元宵佳節,臨安御街上早已有人放起了煙花,在人頭攢動的御街兩側,不少店鋪都掛出了各式花燈,紙糊的花燈上寫著各式各樣的謎面。店門口臨時搭建的攤上擺出了琳瑯滿目的商品用以招攬顧客……
“走吧……”
待趙嫣和蕭晴一起來到和寧門時,她們卻被守門的士卒給攔下了……在看了她們一眼之后,一個身材魁梧的禁軍將領上前對趙嫣拱了拱手,一臉嚴肅地道:
“趙貴妃……官家有旨,不許你離開和寧殿一步,你還是請回吧!”
“真是掃興……”聽聞此言,方才還一臉興奮的趙嫣不禁僵在了當場,良久蕭晴才拉了拉她的手,將她從震驚與失落之中喚醒了:
“還是回去吧……來,等會兒我做些好吃的給你嘗嘗!”
“嗯……”這個時候,別無選擇的趙嫣只好答應了蕭晴的請求。不想,她們剛回到和寧殿,卻看見了負責管理守護造船廠的劉蘊已經在正堂等候了。
“趙女史……在下犯了大錯,特來領死!”
面對劉蘊的“負荊請罪”,趙嫣修長的娥眉不禁抖了一下,然后疑惑不解地問道:
“劉大人,你這是怎么了……”
“啟稟趙女史,今日午時,你的紡織廠突遭襲擊,有六臺提花織布機被毀……”
“這……這都是事,想必是那些反對工業化的工匠做的吧,到時候我服這些人就是了!”一聽只是紡織廠遭到襲擊,趙嫣不禁想笑……不就是這點事嗎?還用得著如此心急火燎地前來報告嗎?可就在她和蕭晴都以為沒有其他事情之時,劉蘊的提到了另一件事讓她們原本已經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若是只為此事,在下只需報于李毓之李大人便可,然此事之后,下官在巡查造船廠時發覺武庫被竊,有數把手槍及三盒子彈被盜……”
“手槍被盜……”一時之間,趙嫣覺得有些摸不清情況。從直覺判斷,她認為這些手槍像是被韓文林的部下所盜走的……但是此時,她從心里卻隱隱感到,危險正在向她一步步的逼近。而這危險,不是來自于外患,而就在大宋朝廷內部……
“這樣吧劉大人,你回去后別對外聲張此事,至于丟失的手槍,我等還是暫時不管為好!”
“是!”
待劉蘊離開之后,趙嫣這才趁著四下無人,對著蕭晴輕聲道出了自己的判斷:
“我估計,這次槍械被盜和以往韃子盜取*擲彈筒有些極大的不同,不定這事就是董宋臣派人干的……到時候他可能會借機來陷害我倆!”
“那不過是你的猜測罷了,真實情況鬼才知道呢……”在按耐住內心中的不安故作鎮靜地安慰了一下趙嫣之后,蕭晴索性就告訴了她一個秘密:
“呵,告訴你吧……其實后苑的梅堂和宮里的復古殿等地也有燈會喲!只不過嘛,規模可就不比臨安御街了,現在以你的地位,我還可以沾你的光去看看呢……”
“這不會是蕭媞告訴你的吧?”
“哎……知道就好……”一聽到趙嫣又提到了蕭媞,蕭晴只是哀傷地嘆息了一聲,接著就從屋內端出了一碟趙嫣最想吃的蛋糕和綠豆糕。
“算了,我不吃了……我們就先去看看燈會吧!”
后苑梅堂的花燈的確做的十分精致,作為宮里皇帝嬪妃過元宵必備的物件之一,主管皇室營造的修內司對于花燈質量的要求一向也是嚴苛……不過直到見到宮燈上精致的各色花邊的那一刻,趙嫣這才發覺去年修內司和文思院找她的紡織廠訂貨為的就是為了這次元宵。
“看……我們的紡織廠表現還不錯嘛……”忽然,蕭晴從背后拍了趙嫣一下,然后舉起了自己剛剛得到的一幅畫向她炫耀。
“正如你所言……對了,這畫看起來畫得挺好,是誰送你的?”
“夏仲蔚送的啊……方才他在官家面前與我猜燈謎,謎面是蘇東坡的詩:‘已將世界等微塵,空里浮花夢里身。豈為龍顏更分別,只應眼識人。’,要求是猜出這首詩中所追憶的人物,結果我一下就猜出來了……”
“這夏仲蔚……可是大宋畫院極負盛名的夏森?他的父親,就是大宋一代畫院名師夏圭?”趙嫣拿過蕭晴手里的畫,借著燈光打量了幾眼之后心里就已經有了底,那就是這張畫定然是夏圭的真跡無疑。
“正是……”蕭晴朱唇輕啟,笑語盈盈地補充道:
“這幅畫是《西湖柳艇圖》,在20世紀,這可是中華民國政府敗退前帶到臺灣去的北京故宮珍品之一呢!”
“收好了,我早就想仔細看看了,只不過苦于沒有得到這種名畫的機會……”趙嫣熟練地將已經裝裱的畫用手卷了起來重新交給蕭晴。不過這時候,蕭晴忽然睜大了雙眸,同時一把抓住了趙嫣的長褙:
“看……那兒就是鰲山,聽是前兩日搭起來的……”
“啊……你咋啥都懂?”順著蕭晴手指所指的方向望去,趙嫣看見了不遠處的宣德門和三閑臺早已經豎起了一座琉璃燈山,其高大約五丈。在這座光芒萬丈的“燈山”之上,除了用五色玉柵排成的“皇帝萬歲”的字樣外,還有一些比真人略微的人物塑像,在燈山上若隱若現。
“還不是托了蕭媞的福……要是她和趙珍珠都在這就好了……”被趙嫣問及自己究竟為何對宋廷上下都如此了解之時,蕭晴不禁再度想起了蕭媞……要不是她被擄走了,恐怕現在她也在這兒跟她們一道猜燈謎賞花燈吧,大年三十因為她身體不適,所以才沒和蕭媞她們一起出去,但是這也讓她逃過了一劫……
“別提了……今晚我們就好好放松一下吧!”趙嫣從衣袖里拿出了一根精美的玉簪,將它插在了蕭晴的發髻上,接著道:
“據我所知,等會會有宮外好吃好玩的東西被送到這里……等下我們就去看看吧!正好彌補了不能出宮玩的缺憾呢!”
“官家有旨……令市井舞隊及市食入苑!”
“嘿,好吃的來了……”一聽有宦官這么喊,趙嫣頓時就來了精神……然而在摸了摸衣袖之后,她卻不禁又收起了手:
“你帶錢了嗎……”
“錢?這些吃的還得付錢?”蕭晴將手里的畫又丟給了趙嫣,不動聲色地從隨身的包袱里掏出了一沓會子:
“要是不夠的話,我這兒還有一些物件,全是金銀質地的……”
“真是的……還算你想的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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