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時候二叔在市公安局做刑警,二嬸在雁塔交警大隊上班,他們倆都忙的很,二叔家的我妹妹靜靜才上初二,基本處于沒人管的狀態。
眾所周知,“大學”這個單詞university的中文意思就是“由你玩兒四年”,上學期間除了正常的學分課我是強制要上好的,其他課程基本處于能“節儉”就節儉,所以我的時間反倒是清閑得很。周末沒事兒時候,我就去我二叔家,給我妹妹補補課什么的。
大學的時光如電,在玩兒中虛度年華的我,還不知道后面社會的殘酷和人生的艱難。
我們宿舍住著七個兄弟,南海北五湖四海,哪兒的人都有。我住在上鋪,下鋪是福建莆田的修利平。有一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半夜三更我在夢中的哭聲把修利平都驚醒了。
夢境中,我在東北老家村里面步履維艱地行走著,那應該是一個大冬的傍晚。風嗖嗖地刮著,還下著雪。抬頭看去,似乎有十幾個穿著皮衣皮帽的東北老頭、老太太,正在我前面不遠處緩緩前行。
我初時感覺非常奇怪,這么冷的氣,看著這么多老人在風雪的夜幕下行走,悄無聲息,就像是在拍啞劇一樣。
我們東北把過冬叫做“貓冬”,貓的意思是土話,有點藏貓貓的意思,就是冬來了,大家基本都不出門了,圍坐在暖暖的火爐旁嘮家常,或者是幾個“志同道合的賭友們,坐在熱熱乎乎的炕頭上打麻將、斗紙牌,亦或是親朋好友支上炕桌吃著熱乎乎的酸菜白肉、羊肉火鍋。那場景,想起來都是溫暖的。
上了年紀的老年人,肯定家里人是不放心他們獨自出行的,況且現在還是傍晚時分,風雪交加,十幾位老人如同僵尸一般集體行走在村口,實在是顯得詭異。
我眉毛上、胡子上都掛滿了霜雪,心里面著急著想要快步走到前面去看個究竟,可是兩條腿就像行走在沼澤地里一樣,根本快不起來。越著急,我越好奇。
終于,我們這只隊伍走出了村子,向南甸子走去。皚皚的雪越下越大,西北風刮得人臉上跟刀子割了一樣難受。我努力讓自己睜開眼睛辨別了一下位置,不由得驚呆了。
我出生于一九八四年,在我出生那年之前,村里面只有玉米麥大豆等旱田,剛好那一年村里面響應國家號召,開墾了南甸子里面的大片蘆葦溏,興修了水井,也種起了水稻。印象中,下了村南口的林子,坡下就是十幾座荒墳,那是水田邊邊上的幾家的祖墳!
我們怎么走到這里來了?我心中不由得一陣陣發慌,想要轉過身往回走,卻又感覺兩條腿不聽使喚。心里越發慌亂起來的我,想喊人求救,卻絲毫發不出聲響來。
正在這時,一個帶著狗屁帽子、懷里面緊緊地抱著一桿趕車大鞭子的高大身影,向我走過來了。走到離我有五六步的時候,我才看清,他穿著土黃布的棉襖、豆包大棉鞋,表情凝重地看著我。
是我爺爺!我頓時不害怕了,歡快地差點跳起來。
我用盡了幾乎全身的力氣跑向他,嘴里面喊著:“爺,你們這是去哪兒啊,黑燈瞎火的咋跑到墳地來了?”
我爺也不答話,轉過身看了看那有條不紊行走著的隊伍,忽然轉過身對我吼道:“快回去!別跟過來了,聽話!”
我自是我爺爺奶奶帶大的,對他們的感情實在是太深了。我爺是個老實巴交的木匠,從來都是寡言少語,用我奶奶的話來,他就是個窩囊廢。一向對別人逆來順受、為了不得罪人不知道為自己爭取哪怕一丁點兒利益。
雖然我也平時話特別少,但是我一向都是特別聽他的話的。我見我爺不太高興,直接攆我回家,心里老大不愿意。要知道我從學三年級的時候,爺爺奶奶和我爸媽就分家了,再加上我初中開始寄讀在學校,一直到我上大學之前我才看到過我爺幾次。
我的內心當中是十分愛他的,我曾經記得他給我做過一個紙糊的扇子,上面畫了個工筆十分粗糙的桃子,我爺在那個桃子旁邊歪歪扭扭地寫了“大先桃”三個字!我那時候就知道他寫錯字了,他是個文化水平很低的人,但我知道他有多愛我!
此時此刻,我心中五味雜陳,實在是想和他老人家多幾句話,我在西安上學這段時間的酸甜苦辣,問問他和奶奶在老家過得可好,腰還疼不疼。可是,我爺讓我回家,我只得轉過身往回走。
忽然,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我身后喊道:“云坡,這孩子是你們老大家的吧?這么黑、雪又這么大,你讓他自己回家,不怕走丟了、凍壞了!走吧,讓他跟咱們去前面去祠堂里邊避避風雪!”
我急忙回過頭一看,原來是老家前院的本家太爺,我時候經常和爺爺一起去他家玩兒,他家太奶包的粘豆包可香了。我爺'見我這個本家太爺話了,也不好不同意,拉著我的手就接著往前走,嘴里面:“你是不是想爺了?稀里糊涂咋跑到這里來了!跟我一起走,千萬別丟了!”
我歡欣鼓舞之下,抓著我爺的手,跟著隊伍進了那片墳塋地旁邊的祠堂。這個祠堂我印象中在我很的時候就已經快荒廢了,心里奇怪這些人都往這里跑啥,這么晚咋還不回家啊?
我過了一會兒跟我爺他們進了祠堂的大院門,此時才忽地感覺到,我爺的手咋這么冰冷啊!就跟十冬臘月從深井里面打出來的帶著冰碴兒的井水一樣冷。
進了祠堂正屋,我才看到原來屋里面影影綽綽站著、坐著的有不下上百號人,全都嘻嘻哈哈地談論著、笑著,屋中央支著一座火爐,里面的苞米棒子桿燒得爐筒子通紅通紅的,暖和急了。
我爺進了屋,忽然間就好像低聲下氣了不少,跟這個點頭、跟那個哈腰的,好半,就見他從懷里面掏出來一帶旱煙,抓出一把卷了一根兒煙,又從懷里面取出來火柴盒兒,向離自己最近的那個坐著炕沿兒的老人道:“楊升,你坐累了不?你看,我家大孫子來看我了,要不你讓個地兒,讓他孩子歇一會兒,我就送他回去!你先點根兒煙抽抽?”
一聽到楊升這個名字,我就腦袋嗡了一下,總感覺哪里不對勁兒。就見那個楊升轉過身來,臉上霧氣昭昭的看不真切,他見爺爺遞過來了一根旱煙,頓時來了精神,又看了看我,邊讓爺爺給他點著了旱煙邊道:“這是老大家的子吧,嘿嘿,我死那年他才十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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