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向肖遠禮貌地一點頭，整理了下衣服坐進旁邊的椅子里。他面色黢黑，在光線昏暗的場館內顯得更黑，只有雙眼閃著奕奕神采。

    “你以前無論參加什么聚會都從不遲到。”肖遠收回目光看向舞臺，“現在官做大了，架子也大了不少。”

    “冤枉，我要跟你說我剛從機場過來連時差都沒倒，你信不信？”季云澤一臉疲憊地說。

    “從哪來的？孟買？”肖遠揶揄地問，言語中旁敲側擊地笑他膚色更黑了。

    “The  Commonwealth  of  Australia。”季云澤毫不在意肖遠的暗示，將公文包放在桌上，拿出一個IPAD的調出文件邊看邊說：“太忙了，天天跑路，所以臉就越來越黑。不像你，捂在茶室里養的白白嫩嫩的，一看就沒受過風吹日曬。”

    “你知道，我本來就是個沒什么野心的人，待在茶室就是最好的選擇。外面的風雨吶，誰愛受就受。”肖遠慢悠悠地說著，拿起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與旁邊風塵仆仆還在看文件的季云澤形成了非常鮮明的動靜對比。

    “沒野心？”季云澤忽然笑了下，“我的兄弟哪，你要是沒野心，就不會弄出個零一戰隊了。”

    “打打NFL，和年輕人娛樂娛樂，算不上野心，您言重了。”肖遠一笑，“再說，這不也是你撮合的嗎。”

    “怎么又變成我撮合的了？！再說一遍，你的事跟我沒關系，我就請你去年看了個表演賽，啥都沒有！”季云澤義正言辭地糾正著肖遠的說法。

    “嗯嗯，是，今天我坐在你旁邊也是巧合，對吧。”肖遠笑著配合他一起裝傻。

    “對啊，我都跟主辦說了隨便找個角落座位看兩眼就行，不要太顯眼，結果這一來就坐到了你旁邊。”季云澤一臉無辜，“純屬巧合，我也很意外。”

    肖遠沉默，認識季云澤十多年，他非常清楚季云澤有個最大的特點，就是擅長一本正經瞎扯皮，而且信手拈來，隨口就出，連草稿都不帶打。

    這家伙扯起來能把白說成黑，把對說成錯，把不合理說成合理，天生就有辯論家的潛質。當年戰隊里無論脾氣多爆的年輕選手到他這都被訓得說不出話，甚至懷疑自己前十幾年走錯了人生路口，這次終于遇到了人生導師。肖遠有一半的談判技巧都來自于他的師承，但此時在本尊面前，卻是一句話都不想說。

    “你的戰隊是下屆NFL打比賽是吧？”季云澤翻看著IPAD里面的文件，忽然問向肖遠。

    “嗯，首秀。”肖遠答著，同時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發覺還有十分鐘就到最佳新人獎頒獎了。

    “不錯不錯，好好培養我的徒子徒孫們，未來可期。”季云澤點點頭，表情甚是欣慰。

    ——未來可期？

    肖遠眉頭一皺，忽然警覺起來：“不對，你這是話里有話。老季，想搞什么幺蛾子提前跟我說清楚，別再整巧合那一套。”

    “好好好，那就看在我們幾十年情分上，先讓你清楚清楚。”季云澤笑著拿起手里IPAD朝肖遠晃了晃，屏幕上是一份滿是英文的文件。這個文件只在他眼前晃了兩秒就被收了回去，仿佛什么都沒發生。

    “這是……”

    雖然只是短短兩秒不到，肖遠卻已經把這份文件看了個大概，吃驚地看著季云澤。

    “噓，現在先保密，不可說。”

    季云澤神秘地豎起食指搭在嘴唇上，做了個調皮的噤聲姿勢。

    肖遠神色嚴肅地看著他，就在這時，臺上傳來了女主持人播報下一環節的甜美聲音。

    “接下來歡迎在本屆預選賽上以優異的表現而獲得最佳新人獎的選手們！第一名，魯云茜，角色是劍客【恒刀一劍】！第二名，伊諾·斯特蘭，角色是靈媒師【孫大圣】！第三名，章嵐，角色是射手【倚窗聽風】！歡迎他們！”

    臺下響起一片整齊的掌聲，雖然沒有像歡迎明星選手那樣熱烈，但也足夠表達出觀眾對新秀選手們的尊重。兩個女生的身影在掌聲中來到了舞臺上，恭敬地向選手和主持人鞠了一躬，向觀眾鞠躬時，肖遠明顯聽到身后傳來各種議論聲，全是對魯云茜的外貌評價。

    “網上說這妹子特別丑，上次把一個等車的人給嚇暈了，讓120送到了醫院，可我怎么覺得她長得挺可愛啊。”

    “化妝化的吧，現在化妝跟變臉一樣，男人都能變成美女。可是卸了妝就會變成另一個人，誰都不認識。”

    “有點好奇她本來長啥樣，是不是照片可以辟邪？”

    “辟邪不知道，鎮宅應該行。我聽說這妹子以前在紫藤網吧打過架，她旁邊那個女孩就是網吧老板的妹妹！”

    “這么彪悍？”

    “她這身板看起來跟小學生似得，能到網吧去打架？”

    “誰知道，胡亂傳唄。不是說她是魯道恒的妹妹嗎，魯道恒我見過，長得還算正常，他妹妹素顏應該也不差。”

    肖遠默默喝了口茶，裝作沒聽見般繼續注視著臺上。

    由于伊諾返回瑞典還未歸隊，所以頒獎只能由隊長代替領取。魯云茜忐忑地站在女主持人身邊，機械地伸出手接過送來的兩座長條形水晶小獎杯，緊緊抱在懷里。握住獎杯的一刻，她忽然覺得這一切都很不真實，場館是假的，觀眾是假的，就連手里的獎杯仿佛也不屬于自己。周圍那些人只不過是去年參加全明星的印象刻畫，她不是職業選手，依舊只是個普普通通的女孩，身上沒有任何光環。

    這一切感覺，都非常不真實！

    “來說說你們的獲獎感言吧。”女主持人微笑著對兩個女孩說道，得知這次新秀獎是兩個女生獲得后，她十分驚喜和高興，語氣都比剛才采訪職業明星時多了幾分溫柔。

    章嵐雙手緊緊握著獎杯，無助地看了看身旁的魯云茜，絲毫沒有想要發表獲獎感言的樣子。雖然剛才在休息室里她豪邁地表示自己來負責所有發言環節，讓魯云茜只管拿獎和比賽，但那也只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一時逞強而已。如今到了場上一看上萬人目光聚焦過來，腦子馬上變成空白，除了拿獎杯以外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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