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就在悲風呼號之時,伏龍關內城一處廢墟晃動一下,有微不可聞的聲音響起,隨后再也沒了動靜。 “可惜了!”依稀有人輕語,惋惜感嘆。 皇帝也是悲從中來,淚流滿面,盡管他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看見士氣化作的長龍徹底消失在空中,便知道己方守軍已經力竭,接近全軍覆沒了。 就算如此,皇帝臉上除了悲傷,沒有一絲的驚慌,戰(zhàn)斗打成這樣,想他季世高的軍隊也所剩無幾了,而自己身邊還有左右侍衛(wèi)這樣的尊武者巔峰境界的衛(wèi)士,哪怕只有一人,也可抵擋三兩萬殘軍,堅守伏龍關險半日,直到援軍趕到。 除非,西奉再來一個真正的圣人! “阿彌陀佛!”佛光漫,只聞其聲不見其人,佛光中隱隱傳來萬佛禪唱,空氣中濃到散不開的血霧隨著佛光出現,開始快速凝聚,血霧凝成血珠,血珠聚集成血河,直接倒灌入半空,被一巨大黑影瞬間吞噬。 佛光越來越亮,一朵透明蓮花顯現,就像一座巨大的空中之城懸浮在伏龍關上空,覆蓋了整個內城。 蓮花中一和尚盤膝而坐,隨著蓮花下降,和尚的身形不再模糊。 和尚不像和尚,不著袈裟,只穿一條深綠色褲衩兒,**上身,瘦骨嶙峋,一串由六顆嬰兒頭骨串成的佛珠,從左肩斜挎至右腰。 和尚面容倒是顯得祥和,銀色的眉毛束成辮從眼角垂下,直至胸前,膚色略顯黝黑,跟上身相比,還算有點肉,左手豎于心口,右手橫放腹,掌中托舉一血光繚繞的鐘,看上去雖然怪異,但給人的感覺并不荒誕,反而覺得本應如此。 和尚身上似乎有一種奇特的力量,影響并改變著周圍的一切,使一切都變得自然,見怪不再怪。 這才是真正的圣人! 皇帝雖沒有受太大的影響,稚嫩的臉上還是終于露出與年齡不符的凝重,的雙手緊握,指甲陷進肉里而不自知,顯然他心中不平靜。 皇帝心里何止不平靜,簡直就是翻江倒海。 要亡我大賢么?前一刻還成竹在胸,這一刻一切都成了泡影。 “來者可是魔佛?”皇帝皺眉問道,帶著一絲讓人難以察覺的顫抖和不敢相信。 雖是皇帝,可也還是一個七歲的孩子,曾聽聞西奉有魔佛可止兒夜哭,再見著那一串恐怖瘆人的嬰兒頭骨,難免心生懼意。 昔年有傳聞,西奉江湖上出了一個惡魔,嗜殺成性,尤其喜歡生啖兒身上肉,為武林不容,最后亡命涯,機緣巧合下被修道宗門珈藍寺看中,收入門墻,不成想該惡魔進寺修行,一日千里,兩年后將珈藍寺方丈烹而食之,搖身一變成了方丈,并將珈藍寺更為魔佛寺。 魔佛寺方丈魔佛,俗名李魔佛,自稱吃肉和尚! “娃兒就是大賢皇帝,東太平之后?”魔佛開口,地共鳴。魔佛眼角帶笑,如一慈祥打量自家后輩,不等皇帝開口,點了點頭,接著道,“不錯不錯!可惜可惜!” 皇帝有些莫名其妙,但心中懼意大減,正欲開口,耳邊又響起魔佛聲音,“娃兒,打了百年,死了太多人,不如我們商量商量,結束這場戰(zhàn)爭如何?” 雙面佛都比他像和尚,皇帝驚訝,不明白魔佛想干什么,按照他的想法,魔佛作為敵人,又是圣人,直接滅了或者抓了自己,大賢滅亡,哪里還需要與自己商量。 想了很多,依舊不得其意,皇帝開口問道:“不知魔佛意欲何為?” 魔佛晃了晃頭,想想便道:“只要你大賢供奉于我,我便前去西奉,如何?” 去西奉干什么?魔佛沒,皇帝卻明白,圣人之意,有幾個敢忤逆,一想到這百年戰(zhàn)爭,可以就是魔佛寺這些道貌岸然的禿驢挑起,再想到大賢中流砥柱鹿老將軍一門,后起青年將領蹇嚴,以及數萬萬戰(zhàn)死沙場的將士,心頭又是悲涼又是憤怒,聲音不自覺拔高,聲色俱厲,“朕雖年幼,卻也知善惡,要我大賢子民供奉一群曾舉起屠刀屠戮自己人的邪魔外道,朕做不到!今日之后,無非身死國滅,朕雖不甘,但無愧,無悔!” “好一個無愧!好一個無悔!”魔佛面容依舊不變,但身上氣勢卻發(fā)生了翻覆地的變化,真如擇人而噬的洪水猛獸,“莫非以為,我破不了你的龍氣護體?” 話落,魔佛豎放于胸的左手翻掌下壓,伏龍關上空憑空出現一只巨大的手掌,手掌間佛光涌動,佛文繚繞,距離皇帝頭頂尚有數丈,他腳下的城墻就已經扭曲變形,要不是龍影氣罩的存在,皇帝可能已成一堆碎肉。 這就是圣人之威,擁有地為之變色的偉力! 左右侍衛(wèi)抽刀,一出手就是絕招,萬千長刀再次顯現,鋪蓋地,始終在佛光籠罩的外圍不得寸進,而巨大的光刀自下而上沖起,也只是在巨大佛掌下不斷湮滅。 圣人與半圣,兩者判若云泥!魔佛還未動手,左右侍衛(wèi)傾盡全力也改變不了分毫。 巨大的手掌繼續(xù)緩緩壓下,魔佛瞥見左右侍衛(wèi)如螳臂當車,冷哼道:“兩只螻蟻,安敢放肆!”右手一抬,掌中鐘血光沖,快速旋轉變大,朝著兩人當頭罩下,下一息再變回到魔佛手中,而左右侍衛(wèi)已經不見,只留兩具枯骨,兩柄依舊寒光閃爍的長刀。 一招,兩尊武者高手身死! 巨掌與氣罩接觸,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聲,皇帝苦苦支撐,的身體承受著莫大的痛苦,不斷顫抖,卻死咬牙關一聲不吭。 “哎呀呀,咱家真不想打架吶!”廢墟之中一陣晃動,一個年輕太監(jiān)爬了出來,雙手攏在寬大的袖中,一步一步,登而上! 皇帝看著這個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的太監(jiān),哪里還有當初面對赫連玉樹的唯唯諾諾,畏手畏腳,就那么一步一步從墻根地面走到自己面前,現在巨掌下面。皇帝似乎忘記了身體的疼痛,目瞪口呆,尤其聽見太監(jiān)還輕聲抱怨了一句“怎么裝個死都這么難呢?”,都不知道該如何去描述心中感想,真不知道之前那樣劇烈的戰(zhàn)斗中,他是怎么躲在廢墟裝死的,而且大紅的袍服還能一塵不染? 太監(jiān)凌空虛度,每走一步,魔佛身周的佛光便縮減數丈,待他站到皇帝身邊時,空中巨掌消散,魔佛身周佛光離其自身已不足半米。 “有咱家在,你殺不了他!”太監(jiān)很篤定,只是樣子有些萎縮,雙手依舊攏在袖中,腰也微微下彎,一雙本來就不大的眼睛瞇成一線。 “我想試試!”魔佛臉色不再輕松,全身緊繃,張嘴露出一口閃著寒光的黑牙。 “會很疼的!”太監(jiān)苦口婆心,“咱家真不想打架。要不,你還是回去吧?!” “我想試試!”魔佛還是道,語氣中竟帶著一絲興奮和狂熱。 “會死的!”太監(jiān)眉頭緊皺,“真的不騙你,你會死的!” “我還是想試試!”魔佛想了一會,依舊不改口。 “哎,既然如此,咱家就出一招,接不下,你死,接下了,我不殺你!”也沒見他有什么動作,魔佛身上就出現了一道光,只聽得太監(jiān)輕聲出口,“光陰!” 讓人難以置信的一幕出現了,只見籠罩魔佛的光柱中,就如同一個真實的世界,風云變幻,山河輪轉,時間極速流逝,而魔佛也在快速變得蒼老,銀色的眉毛沒了,那一口黑牙也沒了,胸前嬰兒頭骨佛珠也風化了,就連手心的鐘也變成了一捧黑紅色的細沙…… 漫佛光消失,蓮花不見,只有魔佛盤膝坐于虛空,低垂頭顱,生機已無! 太監(jiān)還保持原來姿勢,不動一分。 皇帝也瞠目結舌,一動不動。 良久,魔佛終于慢慢抬起頭,露出一張滿是皺紋,如同樹皮的臉,吃力地在虛空中起身,朝太監(jiān)行了一禮,轉身,顫巍巍蹣跚邁出邁步,向西而去,十步過后,魔佛佝僂的腰不再佝僂,再一步后,速度陡然加快,原本是光頭的頭上居然長出灰白頭發(fā),長發(fā)飛舞間,身軀變得高大起來,眨眼間就沒了蹤影。 魔佛沒死,但原本的魔佛已經不在了! “了不起啊了不起”,皇帝聽到贊嘆聲,方回過神來,扭頭望向太監(jiān),臉上再次露出震驚之色,一張嘴張的可以放下整個雞蛋,顫抖的手,指著前方,聲音跟著顫抖,“你……你……”。 哪里還有太監(jiān),分明是一俊美青年,身著大紅袍,飄飄似神仙,一雙桃花眼,勾魂奪魄,尤其是額頭居然有兩只亮晶晶的角,非但沒有破壞他的形象,反而增添了一種妖異之美! 俊美青年笑了笑,一甩額前頭發(fā),對皇帝道:“怎么,你也被我的美貌驚呆了?!”不等皇帝話,自顧自地接著道,“也是啊,就連我自己也常常被驚呆,沒辦法啊,誰叫我這么美呢?” 不理會俊美青年的自戀話語,皇帝驚喜異常,“我知道你,你是護國神龍……前輩!” “我不是前輩,你見過這么美的前輩嗎?”俊美青年似乎有些惱怒,“還有,我叫龍帥,當然你也可以叫我?guī)淉垼編淉埐皇鞘裁醋o國神龍,”到這里,龍帥氣憤不已,“要不是當年打賭輸給東老兒,我早就上去了,哪里會當了近萬年的太監(jiān)?這一切都是東老兒的錯。” 突然之間,自稱龍帥的青年又興奮起來,“還好,仙女們不會再寂寞了,本帥龍馬上就去陪你們了,哈哈哈哈……” 得意忘形,莫過于是! 皇帝又是震驚,又是羨慕,又是失落! 震驚龍帥竟然認識老祖宗,還有那個魔佛也應該認識,如此來他們都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 羨慕修道,舉手間地風云變,覆手時滄海變桑田! 失落的是,聞聽龍帥話語,他應該是要飛升上界了,大賢好不容易隱藏著這么一個大高手,剛知道就沒了! 皇帝還在想著應該點什么,沒想到龍帥臉色如翻書,一翻一個樣。此時龍帥笑聲才停,馬上變得鄭重無比,“家伙,我問你我是不是很帥?” 皇帝沒想到他如此表情卻問出如此奇葩的問題,還是點了點頭,這家伙雖然自戀,但不得不確實很帥,正欲開口。 龍帥擺了擺手,嘆了一口氣,“看來我真的是帥得驚動地了,不然怎么會有劫降臨?”望了望空,接著嘆道:“這劫有些兇猛啊,會不會很疼?關鍵是會不會破相呢?” 又像自言自語,又像是對皇帝,“當年東老兒上時,也沒有這么大動靜吶!”回頭看著皇帝,“先送你回去吧,一會兒我也顧不上你了!” 龍帥一揮衣袖,皇帝還沒來得及出醞釀很久的話語就化做流光飛走了。 龍帥整理了一下衣襟,直接拔地而起,沖向云霄,空中興奮大叫“仙女們,本帥龍來了!” 然后地變色,剛大亮的空又變得昏沉沉的,然后又是一聲巨響響徹寰宇,讓人幾乎失聰,再然后一陣地動山搖,接著就是一道大紅身影如流星墜地,狠狠砸向地面。 龍帥起身,怪叫連連,“這他媽什么玩意?化形劫?老子就不信連一根手指都打不過!” 身軀一晃,直接化為千丈金龍,比之前更加快速地飛向空,但這一次卻以更快的速度被打了下來,還沒著地就變成人形,長發(fā)凌亂,口角溢血,大紅袍碎成破布條。 龍帥有些疑惑,這真是自己的劫嗎?要不要這么恐怖?還是是別人的劫?剛剛好像看見了一個身影,血肉模糊,那叫一個可憐吶! 沒時間去印證自己到底是被哪個倒霉悲催的家伙牽連,還是自己倒霉悲催,龍帥聲音略帶哭腔,朝悲呼,“老,你玩我呢!我不飛升了還不行嗎?”。 還真不行! 此時一根巨大的手指橫亙地間,以無與倫比的聲勢壓了下來。 龍帥發(fā)狠,再次化成長龍,一張口,吐出龍珠,光彩奪目,蘊含的力量恐怖無比,才出口,空中就卷起滔氣浪,打穿空氣直接出現在手指下方,顧不上龍珠結果如何,巨大的身軀快速縮,從那根手指的邊緣處竄出,消失在際,但那一句“東太平,我跟你沒完!”久久回蕩在空中。 伏龍關幸存下來的三百僧兵,還有季世高的殘軍,經歷了一生中最不可思議的事情,先是震驚圣人魔佛的退走,又震撼見著神龍飛升,最后就剩下震駭了。 他們看著上空出現的巨大黑影,穿過云層,前一刻還能看出黑影的輪廓,應該是一根手指,至于為什么會有那么大的指頭,來不及想眼前就是那黑影鋪蓋地而來,空氣開始變得粘稠,然后直接凝固,只能眼睜睜看著高聳巍峨的伏龍山在黑影下崩碎,變成齏粉,然后湮滅,看著身邊的人爆成血霧消散,然后就進入了永遠的黑暗。 這一刻,大地不斷塌陷,沒有驚動地的聲響,一切都在無聲無息地消失…… 待地清明,伏龍山不見了,白水平原也不見了,只有一個無邊無際又深不見底的坑。 …… 死亡并不一定就是結束,也可能是另一個機緣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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