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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影鴻低頭吹著杯中未曾涼透的水,聞言,抬頭,挑了挑眉。
郭愫眉宇間的糾結之色就更重了:“半月前行刺昭王和昭王妃的那些刺客是你引過來的對不對?”
這話一出口,就先把她身邊的那個丫頭嚇得白了臉:“……姐!”
郭愫著,卻也根本沒等裴影鴻表態,就跟著就略有些激動起來:“你別否認,過年那陣你借口想弄兩匹好馬,讓我幫忙安排了你的這個侍衛過來買馬,那時候,其實你就不單純只是為了買馬的吧?”
這個郭愫,雖然自恃才貌雙全,有時候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但是不得不,她其實還不算笨,不僅不算笨,甚至還有些聰明的。
只是聽她這話的意思,她和裴影鴻之間卻好像是很早就有交集,并且交情不淺了。
本來她突然直奔到這里來找裴影鴻就很奇怪了,再聽他二人之間的談話,反而會覺得她突然找來這里也并不突兀了。
裴影鴻的那個心腹侍衛耷拉著腦袋,站在旁邊不吭聲。
裴影鴻又看了郭愫一眼,想了想,問:“你去馬房那邊打聽過了嗎?”
郭愫雖然心里有自己的猜測和認定,但卻還抱著一線渺茫的希望,希望是她自己一時多想,或者是誤會了。
但是此刻聞言,她心里就當即涼了一截。
“果然是和你有關!”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站不穩了。
以前雖然覺得裴影鴻是個不著調的紈绔,配不上她。但是左右這人除了不學無術,身上也不算有什么忍受不了的缺點。
當初被西陵越拒婚之后,她就深受打擊,總覺得走到哪里別人都在背后對她指指點點,后來裴影夜來訪,她是一眼驚艷,有點兒春心萌動,但事后想想,又覺得希望渺茫,裴影夜在京那段時間,她連近距離的當面請個安的機會都撈不到,又遑論其他?
本來那其中有一段時間她一度沮喪,后來就機緣巧合,搭上了裴影鴻。
那時候就想,橫豎都蹉跎耽擱得這么久了,如果能換個地方重新來過,也沒什么不好的。
裴影鴻答應了要娶她。
后來年后他回國那段時間,她也忐忑的不知道他還會不會再回來,但好在是雖然胡思亂想了好幾個月,最終趁著皇帝壽宴的機會,他總算是正式的回來準備議親迎娶了。
這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里,磕磕絆絆的發生了許多事,雖然都和他們沒有直接關系,但也許每個聰明的女人都有敏銳的直覺,自從西陵豐審訊刺客查出他們是北魏梁王余黨之后,她就總覺得事情不對勁,并且立刻就聯想到年關那陣裴影鴻借她家的人脈來馬場高價“買馬”的事。
皇帝和京城皇親貴族的坐騎大多是這個馬場培育訓練出來的,最上等的當然都直接進獻進宮了,但也有一些略次等的,是被這邊的負責官員私底下販賣,牟取暴利了,裴影鴻不是第一個暗中交易過來買馬的人,但如果那時候他就別有居心的重金打通了這邊的關節呢?
正好刺客出現的時候,他也是在這行宮里住著的,如果要他的人去里應外合做點兒什么安排,并不是不可能的。
那些刺客那么兇殘,如果真的和裴影鴻有關,她就不得不考慮自身的安全了。
郭愫有點不清楚自己這時候的心情,只是心里仍希望裴影鴻能矢口否認此事。
“都知道了你還問?”裴影鴻卻是半點也不吃驚,確定她沒出去亂話之后,就完全無所謂了,反而一臉純潔的沖她挑了挑眉。
“你!”自己猜測的時候,即使再怎么篤定,那也和對方當面當場承認是兩回事,郭愫一急,只覺得一口險些上不來,她神情驚懼的盯著裴影鴻:“我想知道原因,你為什么那么做?你最終到底想要干什么?”
“我想想啊!”裴影鴻那神氣,明擺著就是當面在編瞎話忽悠他的,他倒是真煞有介事的想了想,然后試著、以一種明顯詢問的語氣道:“之前你不是因為昭王當面拒婚,弄得你名譽掃地,沒臉見人嗎?要是我——為了教訓他,給你出氣?這樣行不行?”
他那神情,吊兒郎當的,本該是叫女兒家聽來臉紅心跳的情話,可是從他嘴里吐出來,卻遠不是那么回事。
郭愫驀得紅了臉,羞是有的,卻不是羞怯,而是又羞又怒,面紅耳赤:“你!”
“這理由不行啊?”裴影鴻見她如此,就又抓耳撓腮的想了一陣:“那……就是本王不想履行前面跟你的約定了,所以想殺了昭王妃,橫豎你和昭王之間還算有那么點兒淵源,昭王妃沒了,沒準你就有機會了,這樣就權當是幫本王甩了這個包袱了?”
他這些話,肯定是連他自己都不相信,卻還搬出來應付郭愫。
這就是個無賴。
郭愫覺得自己有點崩潰,滿眼怨憤的盯著他,使勁的抿著唇,眼見就要哭了。
“行啦!”裴影鴻見她這樣,就是很豪爽的大手一揮:“這有什么好較真的?反正你問了本王又不會實話,敷衍你的你又不信,何必費這個勁?”
他這般坦白,坦白的叫人無可奈何又無計可施。
可是他越是這樣,郭愫就越是忍不住的浮想聯翩的去揣測,除了勾結刺客,他到底還有沒有做別的什么叫人吃不消的事。
沒有一個明確的答案,她心中不安,自然杵著不動。
“回去吧!”裴影鴻也有點不耐煩了,皺眉催促:“就算本王答應你的事不會食言,也沒必要在這時候先弄出個私相授受,不干不凈的傳言出來吧?”
“姐!”郭愫的丫頭有點心虛的去扯她的袖子。
郭愫心中權衡良久,終還是不能就此罷休。
她推開丫頭的手,兩步走到裴影鴻面前,再次質問道:“你是針對昭王妃的是不是?”
“嗯?”裴影鴻剛要身手去拿著杯子。
“上回我在太子妃引火**的那個宅子的后巷遇到你的時候,你就準備帶人擄走她的,那時候我還當是魏皇陛下的授意,現在看來,卻顯然不是的!”郭愫道,語氣漸漸的強勢,頗有點不屈不撓的意思:“殿下,我不是想要干涉您的事,只是如今我們郭家也深涉其中,您要做什么,至少得讓我心里有數吧,否則——”
她是越想越害怕,突然好像后知后覺的發現自己被卷進了一個什么可怕的旋渦里了,稍有不慎,就有可能粉身碎骨。
“否則什么?”裴影鴻打斷她的話,他起身,走到她面前,面上表情還是一貫的陽光熱烈,精神百倍:“你也了是深涉其中了,反正就算本王告訴你了,你也摘不干凈,還不如不知道呢!”
郭愫如遭雷擊,心頭震了震,腳下不由的踉蹌著后撤了半步。
裴影鴻卻始終是那么一副不怎么正經的神情,聳聳肩,又轉身走回石桌旁邊端起已經不燙的溫水動作優雅的慢慢飲了兩口。
郭愫杵在那里,神色略顯慌亂踟躕的不知何去何從。
裴影鴻喝過了水,見她還愣著,就嘆了口氣,又轉回來。
郭愫緩緩地抬起眼睛看他,眼中明顯可見幾分戒備幾分畏懼又幾分迷茫。
裴影鴻對她的反應其實還算滿意。
他于是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很近距離的注視著她的眼睛,語氣婉轉道:“何必庸人自擾,打聽得太多對你沒好處,你是聰明人,總之本王又不會害你,我要真有那份心,你現在還能這樣好好地站在我面前嗎?”
他倒是真的不像會一刀捅死她滅口的樣子,可是背地里他到底都做了什么?又是在謀劃什么?
即使不死在他手上,同樣也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跟著他跋山涉水不是?
他的那張臉,實在算得上是漂亮,只是這樣近距離專注盯著她的時候,郭愫卻感覺到了威脅。
她腦子里嗡嗡作響,冥冥中總覺得自己招惹上了什么十分可怕的事。
可是裴影鴻這么盯著她的時候,她卻本能的回避,想要繼續質問的話怎么都不出口了:“我就是心里不安,我害怕——”
裴影鴻于是就又洋洋灑灑的笑了:“我要出來了,你更怕!別多事了,回去吧!”
他這一笑,明明是暖陽三月,春光明朗的樣子,郭愫的心里卻猛地打了個寒戰,一絲恐懼的情緒迅速布滿了瞳孔,顫巍巍的還想什么:“我——”
“行了,趕緊回去吧!”裴影鴻掰著她的肩膀把她轉了個身,仍是和氣又好脾氣的推她往外走。
郭愫只覺得這會兒腦子里亂糟糟的,恍惚覺得自己將要大難臨頭了,卻又完全的無計可施。
裴影鴻軟硬兼施的態度,毫無疑問把她恐嚇住了,讓他在這個笑容滿面的紈绔面前多一個字都不敢隨便。
她的丫頭也畏懼的偷瞄了裴影鴻一眼,然后跑著過來扶她往外走。
郭愫白著臉,木偶一樣被她牽著走,卻不想剛走到門口,那門外卻怒氣騰騰蹭的跳出一個人來。
“什么人!”郭愫的丫頭本能的出口呵斥。
裴影鴻剛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聽了動靜,匆忙的放下杯子,轉身就被嗆得一口水噴出來。
“裴影鴻!”文昌郡主站在拱門外頭,瞪著眼沖著他大叫一聲。
裴影鴻了臉上的表情這次是真的瞬間垮了下來。
他扶額,面上一副慘不忍睹的模樣,幾乎捶胸頓足——
這特么的怎么又一個?!
“郡主?”文昌郡主突然跳出來,郭愫也嚇了一大跳,想著自己方才在這和裴影鴻的話,瞬間惶惶。
文昌郡主面色不善的使勁瞪了她一眼,然后就一把推開她,氣勢洶洶的沖到裴影鴻面前,瞪著他道:“剛才你跟她的話都是真的?那在行宮外面行刺昭王哥哥和王妃嫂嫂的人都是你帶過來的?”
皇帝改了主意,不準備把她嫁到北魏去了,所以今宸妃設宴宴請的女客名單里自然就是沒有她的,這姑娘也是心大,最近因為覺得裴影鴻是真會玩兒,合了她的胃口,她就盯緊了對方的行蹤,今只知道裴影鴻沒出去撒野,她就沒管別的,一直到用完午膳出來散步,在花園里遇見赴宴回來的姑娘,聽人家咬耳朵裴影鴻王妃的人選應該已經定了是陸嘉兒了,她心里一個不高興,就直接跑古來想要確認此事。
結果好巧不巧的,還沒到門口就看見郭愫主仆鬼鬼祟祟的摸過來。
她尾隨而至,本來也沒準備偷聽的——
郭愫太傲,不合她的眼緣,她就想這女人大白的這么不要臉,追過來奚落兩句讓她丟臉多好?于是躡手躡腳的跟到院子外面,剛要進來,卻直接被郭愫開口的第一句話就當場鎮住了。
如果裴影鴻真的勾結了刺客行刺西陵越夫婦,那這事情就非同可了。
西陵越再沒有人緣,那也是她堂哥,何況她對沈青桐的印象還不錯的,所以躲在墻壁后面豎著耳朵想聽出個所以然來,但是聽來聽去這郭愫是真沒用,最后什么真材實料也沒問出來就被稀里糊涂的打發了。
于是,她就忍無可忍的自己沖了進來。
“怎么可能?”裴影鴻面上仍不見慌亂,聳聳肩道:“我又不是傻子,要真是我帶來的,我會隨便跟人在這里亂嗎?”
著,他斜眼去瞧郭愫:“閑著無聊,嚇唬嚇唬女人,解悶逗樂子嘛,這你也當真?”
“你是把我當傻子吧?”文昌郡主不是郭愫,心里會有算計,過分在意得失,她現在就是心存疑惑,所以直接沖到裴影鴻面前來當面質問:“你跟這個郭愫,你們兩個早就勾搭成奸了對不對?哼!好啊,既然你刺客的事跟你沒關系,那就跟我到皇伯父那里去清楚,省得哪那個女人亂傳閑話,你還要被人誤會!”
她是到做到的,拽了裴影鴻的袖子就往外拖。
“哎哎哎!”裴影鴻跟個鐵秤砣似的,她沒能拽得動人,倒是把人家衣裳扯下來一半。
裴影鴻站著不動,文昌郡主就當他是心虛,她回轉身來,對他怒目而視:“怎么?你不敢?”
“呵——”裴影鴻干笑兩聲,一邊慢條斯理的把衣裳穿好。
文昌郡主虎視眈眈的盯著他。
郭愫站在門口,干著急,幾次都想要開口些什么,但又著實覺得無從起。
文昌郡主賴在這。
裴影鴻和她大眼對眼了一陣,也頗無奈,只能改口道:“好吧,我承認是我做的,不過你們安王殿下審訊的結果沒有錯,那些人的確是我梁王叔的舊部,蓄謀已久,要替舊主報仇的。至于我——我不過就是順手配合了那么一下!”
他著,拿手指比劃了一下,瞇著眼睛,那一笑,仍是和平時一樣,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文昌郡主是個暴脾氣,也是個直筒子心腸的。
以前她是覺得這人雖是個紈绔,但還是蠻率真可愛的,現在卻是氣鼓鼓的,也不覺得他笑起來有多好看了。
“為什么?”她是個心里不藏事的,打破砂鍋問到底:“他們威脅你了?”
到底是享受萬千寵愛的王府嫡女,這女孩子畢竟還是心機有限,即便是聽裴影鴻親口承認了,她的第一反應也不是對方在陰險歹毒的算計什么,反問是“他是不是年少無知,被人利用了?”。
這樣的女孩子,直來直往,明媚干凈的讓人站在她的面前都會覺得自慚形穢。
裴影鴻突然嘆了口氣。
他這一嘆氣,文昌郡主就以為他真有苦衷,不由的上前一步:“他們真的威脅你啦?”
“我——”裴影鴻剛要話,她已經又拽了他的袖子:“我陪你去見皇伯父,當面把話清楚了,他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講什么道理啊?”裴影鴻是真有點招架不住了,使勁甩開她的手。
文昌郡主沒那么多心眼,一直就注意著這次鬧得轟轟烈烈的刺客事件了,這時候倒是已經不記得郭愫提過她前面還有撞見裴影鴻挾持沈青桐的事。
文昌郡主一愣,隨后就又自動補腦了另一種可能。
她霍的轉頭,目光凌厲的一瞪郭愫。
郭愫臉上表情一僵,不由的緊張起來。
文昌郡主又去看裴影鴻:“這個女人跟你們也是一伙的?”
郭愫剛要反駁回去,裴影鴻已經牙疼似的咂咂嘴,支支吾吾的道:“呃!就算是吧!不過呢……也不算全是!”
文昌郡主聽得糊涂:“什么意思?”
“她的確是抓住我把柄了,我也正是因為如此才答應娶她的,可是配合刺客行刺那件事,還真不是他們威脅我做的!”裴影鴻道。
郭愫聽得心跳猛地一滯,瞬間慌了神。
文昌郡主卻是眉頭越皺越緊。
雖然裴影鴻一直沒個正形兒,但她就是能夠感覺到,他這一次的話是真的,于是一瞬間也頗有些無措。
裴影鴻又道:“其實我也沒干什么啊!就是覺得我皇兄對你那個昭王妃嫂嫂有點兒過分上心了,你也不想你嫂嫂最后變成我嫂嫂吧?所以呢,趕在事情還沒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先想辦法搗點兒亂,惹點麻煩,你想啊,我梁王叔雖然是叛臣,那也是北魏的叛臣啊,跟我們也算自己人吧。我皇兄好歹是個皇帝不是,可是他連自己人都看不住,還差點讓心上人傷在這些人手里,那多沒臉是吧?你看,他這一丟人,就覺得沒臉再見你嫂嫂了,火急火燎的就走了!”
這種解釋,簡直就是鬼話連篇。
郭愫不信,就連文昌郡主也不會真的聽進耳朵里。
她站在裴影鴻面前,將嘴唇用力的抿了又抿,眼中情緒沉淀,突然就變得異常沉穩嚴肅起來。
“你再一遍!是你和那些刺客勾結,配合他們到行宮門口生事的?”最后,她只是這般開口,可以是鄭重其事的問道。
這一刻,少女眼中的光芒堅毅而冷靜,仿佛一瞬間就蛻去了青澀沖動,成長了起來。
她不傻,也會洞察人心,明晰世事。
剛才裴影鴻扯東扯西糊弄郭愫的時候,她還秉持著人心向善的信條去揣測,他可能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可是當她以誠相待,愿意替他做保去皇帝面前明真相的時候,他卻仍然用了和敷衍郭愫一樣的態度來敷衍自己的時候,文昌就知道——
這個人,有得并非是情非得已,而是另有隱情和居心。
他不慌忙,也不愧疚,那不是他真的問心無愧,而是因為蓄謀已久,這些事,他做得得心應手,做得順理成章,是他處心積慮,真的想做,所以無須愧疚,是他運籌帷幄,深陷其中,所以泰然處之,更不會慌亂。
當然,裴影鴻會這樣做,肯定是須要一個恰當的理由的。
而在她問了多次他卻依舊顧左右而言他的時候,文昌就想——
那理由,無非就是見不得光罷了。
而那一,因為刺客偷襲,宮門外死傷上百人,其中最無辜的——
就是沈青桐腹中那個素未謀面的孩子。
如果這個人,肯給出一個誠懇的解釋,那么她愿意客觀的傾聽再去判斷他到底是不是情有可原。
而顯然——
這已經是沒有必要的事情了。
裴影鴻沒再話,因為他懶得再重復一遍,就只以沉默當認可。
文昌郡主靜默的又注視他片刻,然后就一聲不響的轉身就走。
“殿下!”郭愫嚇了一大跳,連忙叫他。
文昌郡主這個樣子,可不像是會替他們隱瞞的,不安撫住她,后面一定會出事的。
“哎哎哎,你怎么不按常理出牌啊?”裴影鴻顯然也是出乎意料,一個箭步上前拉住她。
文昌郡主試著去甩他的手,沒甩掉,抬頭對她怒目而視。
裴影鴻還是嬉皮笑臉:“現在你抓住我把柄了,好歹也開個條件出來我們談一談啊!”
“哼!談什么談?”文昌郡主冷哼一聲,她忽的想起郭愫,就鄙夷的勾了勾唇:“哦!她也是因為抓住你把柄了威脅你,所以為了堵她的嘴巴,你就答應娶她了?”
郭愫羞憤欲死,一時間也不知道怎么辯解。
那衛涪陵鬧得翻地覆,后來也不知道能是她倒霉還運氣好,沈青桐和衛涪陵被困在那個宅子里引火**的時候,她的馬車剛好從附近的街上經過,他一時好奇,就想下車去看熱鬧,當時馬車停在事發地點隔著一條街的地方,而著火之后那邊的巷子里都是京兆府衙門的官兵,馬車過不去,她就下了車步行過去,結果走到主街和事發巷子中間的那條巷子里就剛好看見兩個人賊頭賊腦的扛著個不知道死活的女人往這邊走。
裴影鴻當時走在前面探路,他的侍衛扛著人尾隨,這冷不丁的和郭愫主仆打了個照面,大家就都尷尬了,而再等郭愫看清楚那侍衛肩膀上扛著的人是被不省人事的昭王妃沈青桐的時候……
那就更尷尬了。
其實狹路相逢,裴影鴻也不是不能殺人滅口的,可是那火場里他已經給沈青桐安排好了和衛涪陵一樣的焦尸替身,如果在這里再殺了郭愫,那么官府追查,就要暴露行蹤了,萬一有人因此起疑,懷疑有人作祟,再進而懷疑到那兩具死尸身上,他的行蹤就不太好隱藏了。
當時他的反應很快,為免節外生枝,當機立斷的就自己出面哄走了郭愫,同時暗示侍衛又把沈青桐給送回了火場里。
他拿去忽悠郭愫的話,當然是謊話,而且郭愫貪圖私利又有她自己的私心,還是很好籠絡的。
他一開始沒殺人滅口,是情況不允許,而后來發現郭愫是一心想逃離大越帝京這里的時候,就覺得順手利用一下也是可以的嘛……廢物利用,好過就此浪費不是?
所以,其實那獲救之后沈青桐會覺得是有誰打了她一悶棍,并非只是她自己的疑心,當時要不是路遇郭愫,她就真要那么莫名其妙的被這個不著調的裴影鴻給扛走了。
“呃……”郭愫還沉浸在懊惱自己怎么就掉到坑里的情緒中,裴影鴻那邊卻在不遺余力的繼續忽悠文昌郡主:“其實我又沒看上她,要不你也威脅威脅我?然后我娶你啊?”
“你——”文昌郡主紅了臉,指著他,氣得渾身亂抖。
郭愫在旁邊聽得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更是惶恐不已。
直覺上她覺得自己應該站出來點什么的,可是大家閨秀的教養又讓她做不出來當面和另一個女子破口大罵或是互相撕扯著爭搶一個男人這樣的事情來。
何況——
裴影鴻的這般言辭,即便沒幾分正經,聽著也不似認真,但在這種近乎是和文昌郡主打情罵俏的語氣已經讓她尷尬羞憤到無地自容的地步。
她死死的咬著下唇,眼圈紅了,卻有種哭都沒有理由和借口的窘迫。
那邊裴影鴻猶且侃侃而談,笑嘻嘻的把臉湊近文昌郡主,眨著眼睛道:“你不是喜歡我嗎?”
文昌郡主即使性子再活潑開朗,要到底只是個情竇初開的姑娘似的。
她是有點喜歡裴影鴻這大而化之的性格的,而且他長得也挺好看的……
這會兒他湊過來,長長的睫毛在她眼前撲閃撲閃的,幾乎就要掃到她臉上,怎么看都是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
文昌郡主下意識的揚了手要打他,但又覺得這么隨便大人不好,握緊了拳頭把手給垂了下來。
裴影鴻眼角的余光瞥見她的動作,眸子里就染上了明亮的笑意。
他這一笑,文昌郡主才如夢初醒。
她后退兩步,有些惱怒的皺眉道:“你不用在這里好話誆我了,昭王妃嫂嫂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你總不能完全的置身事外。不過你放心,你是北魏的皇子,就算你有什么錯處,皇伯父也不會隨便處置你的,到時候你有什么話就當面跟他,最多——也就是這門親事結不成,他讓人把你送回北魏去,讓你皇兄發落!”
她著,又側目看了眼滿臉惶恐不安的郭愫。
裴影鴻本來一直覺得這丫頭沒心沒肺,卻怎么都沒想到美男計居然都治不住她。
文昌郡主是鐵了心要揭露實情的,她轉身要走,裴影鴻含笑的聲音就又從背后纏了上來:“你這么不想我娶她啊?就這么迫不及待的非要趕我走?”
文昌郡主并不理會她。
她是那種將是非愛憎都分得很清楚的人,以前對裴影鴻有好感的時候不掩飾,現在覺得道不同不相為謀的時候雖然心里也有點不好受,但也不會拖拖拉拉的扭捏作態。
郭愫眼見著她要出門,不由自主的上前兩步去擋她。
文昌郡主身手就要把她推開。
“喂!”裴影鴻又在身后揚聲叫她。
文昌郡主本來也沒想再理他,卻聽他爽朗含笑的聲音融在了漫的光輝里一起灑下來:“其實我倒是蠻喜歡你的!”
哄姑娘的話而已!
文昌郡主心里鄙棄,但畢竟是有人第一次這樣在萬丈光芒之下語音朗朗的對她喜歡。
郭愫那邊瞬間臉色慘變,狼狽的如遭雷擊。
文昌郡主也是略一失神,微微怔住。
而也就是這一瞬間的走神,下一刻她要抬腳再走的時候,已經被人扣住手腕往后拽了一把。
文昌郡主身形不穩,腳下踉蹌著后撤兩步,有些猝不及防的倉促回頭,一抬眼,裴影鴻那張放大了笑臉就在眼前。
后腰被什么托住了,她甚至覺得隔著腰帶和衣裳都有些灼燒的錯覺。
十五歲,情竇初開的姑娘,就那么慌了神,仰著頭,一半驚訝,一半慌張的看著眼前這個陽光一樣的籠罩在她上方的男人的臉。
郭愫從旁看著這兩人如此親昵的舉動,腦中不斷有驚雷陣陣,腿腳發軟,搖搖欲墜。
“你——你瘋啦!”文昌郡主回過神來,有些底氣不足的結結巴巴的喊。
她身手去拉他的手。
就聽裴影鴻的聲音仿佛有魔力一般的仍是在她頭頂低聲的道:“我發現我真挺喜歡你的,有你這樣的一個女孩兒多好,不會處心積慮,不會攻于心計,把所有的喜歡愛憎都明明的出來,就這樣安穩坦蕩的過一生,多好?”
如果他的前面一句話,文昌郡主就只當是登徒子的調戲,那么這兩句卻不可避免在她心里掀起了漣漪。
一時間,她忘記了掙扎,心情有些忐忑也有些雀躍的一寸一寸緩緩抬頭。
裴影鴻大概是不會微笑的人,他笑起來的樣子從來都很夸張,大多數時候叫人看著就覺得很沒有誠意,但是這笑容太肆意泛濫,有時候甚至會讓你覺得明媚到刺眼。
文昌郡主紅著臉,聽到自己心跳如擂鼓。
然后她又聽到聽他同樣泛濫的笑著對她:“只可惜,本王的身邊,不需要這樣的女人!”
他臉上的笑容沒變。
文昌郡主臉上的表情卻驟然扭曲,臉孔猛地往后一仰。
裴影鴻的臉,終于不再霸占她的視野,匆忙之間她看到了湛藍的幕,夏日的驕陽刺目,她猛地一錯神,再瞥見旁邊裴影鴻的半張臉孔,突然覺得前一刻自己一定是被什么魘著了,她的臉上哪有什么陽光,分明是他強行站在她面前,擋住了真正的陽光。
她沒有尖叫,也沒有反抗,從始至終,就只覺得有什么尖銳的東西從腦后猛然刺穿,那痛感太強烈,一瞬間登峰造極,葬在了心里。
她的臉孔,仍是微微朝向陽光明媚的幕,瞳孔渙散,里面卻已經是空茫一片。
院子里的另外三個人都還沒看清楚是發生了什么事,然后裴影鴻松開了揪住文昌郡主頭發的手。
文昌郡主的身子砰地一聲墜落,倒在地上。
她身后,一塊尖銳的假山石上,猩紅刺目。
血,從裴影鴻低垂的廣袖間,一滴一滴的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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