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沐雪臉上不動聲色,眼神卻冷了下來。 綠水一個人嗚嗚哭了好一陣子,沒聽見沐雪的問話,偷偷抬眼去看,正巧沐雪冷冷的目光盯著她,給她逮了個正著。 “爺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既然要送你出去,肯定有他的道理,你也就別哭了,回去收拾收拾,出府去吧!” “婢妾不走。” “婢妾四歲上認識世子爺,便認定了世子。婢妾自知身份低微,配不上世子,從不敢奢望得到世子的寵愛,只愿做牛做馬陪在世子身邊。” 綠水捏著帕子角哭:“便是不能陪伴,遠遠看上一眼,婢妾也就心滿意足了,難道連這樣一個小小的愿望,世子妃也忍心給婢妾奪走了嗎?” “婢妾從未想過要與世子妃爭什么,世子妃,求求你了,別趕婢妾走。” 這怎么又成了她要趕人走了? 沐雪心煩意燥,聽著別的女人談論對自己男人的愛慕,這滋味,有些酸不溜丟的,很不爽啊! 沐雪盯著綠水梨花帶雨的小臉,突然記起穆楚寒說他沒碰過綠水,那綠水的孩子又是誰的? 這個年代,一個女人與別的男人生了孩子,卻又哭著鬧著要死要活的愛著另一個男人,好像不太符合當下的禮教。 對于這件事,沐雪心里一直有這疑慮,正好可以問上一問。 “你說四歲上就認識爺了?”沐雪手指敲了敲茶杯。 綠水哭紅的雙眼閃了閃: “不敢說婢妾與世子是青梅竹馬,但世子對婢妾再好不過了,婢女這一生最大的愿望便是能陪在世子身邊。” 說著臉上露出不勝嬌羞的神態來: “世子與婢妾纏綿歡好時也說過,會讓婢妾留在他身邊的,可如今。” 綠水又委屈哭起來,沐雪的聽到纏綿歡好四個子,捧著茶杯的手緊了緊。 綠水瞧見了,咬唇再接再厲: “世子說只要婢妾生下孩兒,就讓婢妾進門,婢妾不知有多高興。雖世子的女人多,但世子從未讓任何一人抱有幻想,多少人想要個世子的孩兒,但世子都不給。” “世子卻給了婢妾。” 沐雪冷冷的目光有些發愣了,沒忍住,突然問: “是在金陵時候的事兒?” 綠水垂下眼,誰也看不見她眼中的惡毒,聲音依舊咿咿呀呀婉轉動聽: “嗯!” “當年世子妃一入府,婢妾就曉得了。只是世子不讓婢妾出院子。” 綠水語氣甜蜜:“世子說婢妾只能是他一個人的,旁人連看都不能看,讓乖乖呆在院里,等婢妾及第” 比起綠水,沐雪的理智告訴她,她應該更加相信穆楚寒。 但,沒遇見穆楚寒之前,他的確風流放蕩不已,院子里各色美人繁多,如今看起來,當初那幾個女人加起來也比不上眼前一個綠水美艷動人。 他真的沒有碰綠水嗎? 即便是后來他對自己動了情,也從未提過綠水一個字,這個綠水竟然一直住在金陵穆府。 沐雪有些心痛,又有些動搖了。 綠水臉上浮起一層薄薄的紅暈,口吻變得越加嬌羞,還在繼續: “后來,世子終于要了婢妾,也給了婢妾孩兒,還接了婢妾來盛京,納婢妾為妾” “婢妾不敢奢望世子的寵愛能長久,也自知不能與世子妃相比,但婢妾的心里只有世子一人啊!” 綠水又開始可憐兮兮的哭: “世子妃就可憐可憐婢妾吧,別讓世子趕婢妾走好不好?婢妾求求您了。” 說著就開始給沐雪磕頭。 沐雪端坐在上方,紋絲不動。 望著在她腳底下泣不成聲的絕色美人,一個女人再糊涂,與誰上了床,與誰生了孩子,應該不會弄錯的。 但是,她承認,綠水這些話,有些刺痛她的心了,但她更加相信穆楚寒。 沐雪從不敢小看任何一個人,尤其是女人,她淡淡的開口, “綠水,既然你說跟了爺那么多年,那爺的脾氣你應該很清楚,只要是他下的決定,就萬沒有改變的可能。” “你又何必來求我?” 綠水抬頭,滿臉淚花,更加襯得她美麗的一張臉楚楚可人。 沐雪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一絲情緒: “你剛剛是故意說那些話與我聽?挑撥我與爺之間的感情?” 綠水心里發慌,倉皇搖頭,眼淚亂飛:“世子妃您誤會了,婢妾不敢啊!誰都知道世子心里只有世子妃一人,婢妾怎敢,婢妾只盼世子妃能幫一把,讓婢妾留下來。” “我為什么要幫你,要這樣做?”沐雪緊緊盯著綠水的眼睛,聲音涼涼的: “要知道,本世子妃的心眼小得很,容不下別的女人在世子身旁晃蕩,你走了,且不正好?” 綠水暗暗捏緊手中的帕子,銀牙咬碎:果然是這個賤人,她就說嘛,自己長得這么美,在金陵的那些年,世子也常常去她院子坐坐,什么好東西只要她開口,世子都給她。 世子說過,她與別的女人是不同的,因為對他珍貴,所以沒有立即要了她。 世子說過,是要給她名分的。 可雖知,半路殺出一個鄉下丫頭,把世子的魂都給勾走了,而后世子就不怎么去看她了。 還好,等到她及第,世子還是要了她。 想起世子在床榻上的勇猛,抱著她耳鬢廝磨,綠水一面羞紅了臉,一面又恨透了上方坐著的這個女人。 她當然了解世子的脾氣,知道世子要送她走,她不得不走,可她不甘心啊!她長的比這個女人美,也比這個女人更愛世子,還先給世子生下孩子,憑什么要趕她走啊? 便是要走,她也得在這個女人心上狠狠扎上一針,不能讓她過舒服日子。 所以,今日綠水來找沐雪,求情是假,惡心人才是真。 “可是世子妃,即便沒有婢妾,世子身份尊貴,身邊也絕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啊!比起別的人,比起別的人,世子妃不如留下婢妾,婢妾保證絕對會乖乖聽話,不會和世子妃搶世子的。” “而且,婢妾都給世子生了孩子了,能去哪兒啊?嗚嗚” “求世子妃可憐可憐婢妾吧!” 不得不承認,綠水說的話,句句都在戳沐雪心窩啊,便是沐雪的心在堅硬,在相信穆楚寒,也免不得痛了。 她一心痛,脾氣就暴躁,心里不舒服了,就想著讓別人也不舒服。 沐雪往前傾了傾身子,拉近了與綠水的距離。 “綠水,難道你真以為和你歡好的是爺嗎?爺可親口對我說過,從來沒有碰過你!” 綠水身子一震,不知道沐雪是什么意思,滿臉震驚不信。 這表情一點兒不作偽,倒是猝不及防的讓沐雪的心鈍痛起來,不免心中猜測:若綠水沒有說謊,難道是穆楚寒在說謊嗎? 照綠水說,她一直都住在金陵幕府,那個時候她和穆楚寒正互相擰巴著,誰也不退讓,十次上床,十次是他強迫的。 他那么驕傲的人,難免不會去別的女人身上找回尊嚴。 如此想著,沐雪覺得自己變的有些脆弱了,有些害怕了。 穆楚寒只說沒碰過綠水,可沒對她說過,綠水肚子孩子的父親是誰,今日看來,綠水可是一直以為穆楚寒就是她孩子的父親。 綠水怔了一下,很快恢復神色,看沐雪的眼神變得有些同情: “婢妾知道世子疼愛世子妃,可世子妃也不能這樣冤枉婢妾啊,婢妾心里只有世子一人,又如何會與他人歡好。” “除了世子,若要婢妾跟著他人,婢妾寧愿一死。” 沐雪和綠水在里面說話,珠兒門簾外守著,聽著綠水這些話,幾次想沖進去,都給半芹拉住了。 兩人越聽綠水的話,越是生氣,啜著牙花子翻來覆去在心里將她罵了十來回還不解氣,簡直要把手中的帕子都給攪爛了。 穆楚寒從屏風走饒了進來,兩人都沒發現,直到穆楚寒走近,自己動手掀了簾子,珠兒和半芹才回過神來,想要喊一聲,卻已經來不及了。 九爺的臉色好難看啊,他剛剛是不是聽到了? 珠兒用眼光看向半芹詢問,半芹咽了咽口水,示意珠兒別出聲兒。 里屋,綠水話音剛落,突然空中爆出一聲能將人凍成冰棍的話語: “那你就去死!” 隨即就是穆楚寒一腳踹在綠水心窩上。 “爺!” 沐雪站了起來。 穆楚寒臉上結著一層寒霜,坐到沐雪剛剛坐的椅子上去,伸手一撈,便將旁邊站著的沐雪撈進懷里,將她抱坐在自己大腿上。 綠水捂著心口,痛的臉色慘白,一時說不出話。 穆楚寒這一腳,真夠狠的,剛剛還哭得梨花帶雨的綠水,如今就如半個死人一樣,神色痛苦不堪,倒在地上起不來。 “人都死哪兒去了?”穆楚寒看都不看地上的綠水,聲音冷的怕人: “還不將這個賤婢拉出去!” 珠兒和半芹趕緊端著一顆顫巍巍的小心臟,急忙進來。 兩人先喊了聲九爺,根本不敢抬頭看他,就去拉地上的綠水。 綠水再抬頭,嘴角沁出了鮮血,也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猛地推開來拉她的珠兒和半芹,撲過去抱住穆楚寒的腿,模樣要多可憐有多可憐,哀聲哭求道: “世子爺,難道您忘了與婢妾往日的歡好了嗎?您說過,會一輩子對婢妾好的。” 當面就敢說這種話? 沐雪飛快的抬眼去看穆楚寒的臉,只看到他繃緊生硬的下顎線條: “滾!”又是一腳。 這次綠水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來,再也沒有力氣說話了。 珠兒和半芹嚇的腿肚子發顫,手忙腳亂的,趕緊把綠水給拉了出去。 “讓青煙滾進來。” 穆楚寒掐著沐雪的腰,眼底的怒氣翻滾澎湃。 他習武,耳力比別人強太多,剛走到外間門口,就聽見了綠水說的那些話。 穆楚寒一直沉著臉,沒說話,直到青煙滾了進來。 “九爺,您叫小的?” 穆楚寒眼風掃過來,青煙渾身哆嗦了一下,不知道這位爺又怎么了,今兒不是應該高興嗎? 九爺已經和侯爺談妥了呀! 怎么又生氣了? “去,把綠水的舌頭給割了!” 沐雪和青煙同時驚愕的看向穆楚寒,看著他黑沉的臉,知道他絕對不是再開玩笑。 沐雪只看了一眼,就飛快的挪開,攥緊了拳頭:是怕綠水亂說話嗎? 穆楚寒這般暴怒,難道綠水說的是真的? 這個念頭一來,沐雪的心突然揪痛,一時痛得無法呼吸。 青煙急急開口于:“九爺,這舌頭割了,還怎么去。那個。會嫌棄她吧?” “費什么話?” 青煙瞟了一眼給自家爺抱坐在大腿上的女人,恍然大悟,綠水應該是惹著爺的心肝兒了吧! 瞧把爺急的,連大計都不顧了。 青煙是個好奴才,但這一刻還真猜不透自家爺的心思,小心翼翼的問:“那綠水姨娘?” “按原計劃辦!” 青煙轉了轉眼珠子,趕緊應下,穆楚寒又在身后說了一句: “今晚就將人送走。” 青煙一步不敢停息,麻溜兒的去辦事去了。 屋里只剩沐雪和穆楚寒兩人。 沐雪試著從穆楚寒身上下來,穆楚寒收緊手,握著她的纖腰,死死按住,不讓她動彈。 “嬌嬌,她跟你說了些什么?”穆楚寒轉頭。 頓了好一會子,沐雪才強裝淡定的開口:“沒什么,就說了些與爺往日的恩愛。” “你信?” 沐雪抬頭,望著穆楚寒的眼睛,看他眉目冷峻,難得還在他眼底深處,瞧見了一絲慌張。 沐雪搖頭:“我要爺親自說。” “爺說過,沒有碰她。” 沐雪便低頭不語。 穆楚寒不是那種善于解釋的人,也不是有耐心聽別人跟他解釋的人,他一向霸道貫了,他身邊的人,便是他說太陽是從西邊出來的,也沒人敢不信。 只是面對懷中這個小嬌嬌,面對這種情況,他真的很不擅長。 兩人沉默了一會子,穆楚寒還是怕懷中人對他又起猜疑,上次便是沒把話說清楚,這小人吃起醋來,差點沒折騰掉他半條命。 他的命不要緊,要緊的是,穆楚寒怕這嬌嬌把事情悶在心里,御醫說了,嬌嬌身子弱,不便憂思過重,要是傷了身子,再害了病,可不是心疼死他。 這般想著,穆楚寒伸手,抬起沐雪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 “你不信爺?” “也不是不信,只是。” 沐雪眼角有些發酸,面對眼前這個男人,總會不自覺的變得有些玻璃心,還是因為愛的太深,所以才害怕的原因吧! 想著穆楚寒以前的荒唐,府里又住了那么一個絕世美人,綠水說的那些話,太像穆楚寒能說出口的情話了,就算穆楚寒認識自己以后沒有碰過綠水,那之前呢? 雖然已經決定不在意他的過去,但綠水與初曉她們不一樣,沐雪還是有些小心眼的在意了。 她竟有些不敢主動問。 沐雪拉住穆楚寒夾著自己下巴的兩根手指,按在自己心口: “爺,我這里有些痛。” 短短七個字,瞬間就將穆楚寒擊垮了,看著懷中人雪白的小臉隱藏著不安和憂傷,心疼得不得了。 “嬌嬌,是爺不好,但你要信爺,爺真的沒有碰過她,一次都沒有。” 沐雪任由穆楚寒緊緊抱著,聲音有些發悶:“綠水以前一直住在府里嗎?” “嗯!” 還是忍不住想問清楚,綠水這個厲害的女人在她心里扎了一根刺,再痛,她都要把這根刺拔出來。 再也不想與身邊這個男人有任何誤會。 “她長的那么美,爺為什么沒有碰她?我記得爺院子里可是有好多女人呢!她們都沒綠水好看。” 這根本說不過去。 “嬌嬌,爺說過她不一樣。” 穆楚寒覺得他要是不把這件事情說清楚,可能以后會倒霉,吸了口氣,才緩緩的說。 “爺以前是荒唐,有過一些女人,但爺也不過是耍耍,從未當真。” “綠水身份與她人不一樣,爺非了很大的心思才把她尋來養在金陵,也對她好過,但爺的心從未在她身上,她不過是爺的一顆棋子罷了。” “嬌嬌,老實說,若沒遇見你,為了安全起見,或許爺真的會給她一個孩子。” 穆楚寒溫柔的撫摸沐雪的長發,沐雪窩在他懷中,聽著他的強健有力的心跳,支著耳朵一個字都不想錯過。 “爺一直等著皇后有孕,原本是打算與她生個孩子,將皇后的孩子換出來。” “嬌嬌,后來遇著了你,不管你信不信,面對別的女人,爺真的提不起半點興趣。” “爺第一眼瞧著你,便動了情。后來擄了你到府里,你是千般萬般的不愿意,爺能忍著半年沒碰,爺就知道,爺這輩子算是栽你手里了。” “如何還會去碰別人?” 說著,穆楚寒低頭吻了吻沐雪的頭頂,沐雪心跳加速,頭一次聽穆楚寒用這么認真正經的語氣說這些話,以往他總是輕浮吊兒郎當的調笑。 嬌嬌,你是爺的心尖尖。 嬌嬌,爺給你迷得神魂顛倒,聽見你的聲音就想操! 嬌嬌。 “然后呢?”沐雪感覺自己的臉有些發燙,還是想弄清楚。 穆楚寒低沉迷人的嗓音從頭頂傳來: “然后,爺就想著干脆與你生個孩兒,去換宮里皇后那個孩子。” “可是,嬌嬌,爺日夜不停播種,就是不見你的肚子鼓起來。” 沐雪緊張的攥緊穆楚寒的衣襟,穆楚寒趕緊到她身子繃直了,有些心疼,伸手輕撫她后背。 “所以,爺又去找了綠水嗎?”沐雪的聲音有些發顫。 穆楚寒把她的頭拉出來,低頭吻著她的唇。 竟然回避了! 沐雪的眼淚唰的一下就流下來了。 穆楚寒慌了神,再不敢逗她,趕緊小心翼翼的抱著。 “嬌嬌,別胡思亂想,爺并沒有去找她,為了讓她死心塌地,爺給她下了藥,與她歡好的人并不是爺。” 沐雪眨了眨眼睛,眼中淚水不斷涌動,若是穆楚寒真心要瞞,她應該識不破的,她到底要不要相信。 “不信?” “可她長得那么美!” 穆楚寒伸手抹去沐雪臉上的淚水,心里又痛又后悔: “嬌嬌,她長的再美,爺也只是看在眼里,遠遠到不了心里。在爺心里,誰也及不上你一分。” 沐雪還是有些不信,綠水的美,和她見過的任何女人都不一樣,不多一分,不少一毫,剛剛好。別說男人,女人都能被她迷住。 穆楚寒拉了沐雪的手往下按: “嬌嬌,爺也不知怎么了,沾了你之后,只對你才能這樣。對別人,爺沒法子。” “只是抱著,爺就忍不住想要你。” “懂不懂?” 沐雪被燙得縮了手,望著穆楚寒線條完美,無比俊朗的臉。 “別懷疑爺的心,爺的心都是你的。” 沐雪默了默,轉口問:“爺要把綠水送到哪里去?” 穆楚寒沒有馬上回答,沐雪看了他一眼,把臉別開,穆楚寒輕嘆一口氣,生怕她還有疑心,伏在她耳邊說了兩個字: “南楚。” 沐雪驟然瞪大眼睛,回頭看著穆楚寒,眼眶里還留著一滴晶瑩的淚珠,要落不落的。 穆楚寒抱著她,聲音壓的很低:“爺送她去給那老東西當妃子,那老色鬼肯定會好好疼她。” 沐雪身體一抖,咽了咽口水,震驚不已:“爺,爺割了她舌頭,會不會有妨礙?” 穆楚寒嗤了一聲,冷的很。 “若不是看她還有用處,就沖她今日對你說的話,爺還能讓她活?” “爺別為了我這樣,我信爺,爺說什么都信,快去叫人阻止青煙。” 沐雪有些著急了,又有些后悔。 穆楚寒不動:“晚了,如今應該割完,已經上路了。” 沐雪咬著唇,望著穆楚寒不說話。 “嬌嬌,別擔心,南楚那個老不死的,喜歡的也不過是皮相,有沒有舌頭,并沒有多少妨礙。” 穆楚寒真怕懷中人與他鬧別扭,看她又開始后悔,心里愛得不行,大手忍不住在她腰身上搓揉起來: “嬌嬌,咱明兒個就出府去,歡喜嗎?” “明日?” “嗯!” “已經和侯爺談好了?”沐雪按住穆楚寒往她衣服里探的手。 “嗯!” “爺是不愿意綠水跟過去?” “嗯!” “歡喜嗎?”穆楚寒喉嚨滾動,聲音低沉沙啞。 第二日,沐雪睜開眼睛,穆楚寒出去了,屋里紅湖、珠兒、半芹、萍兒都在屋里,看她們輕手輕腳的收拾東西。 “夫人醒來?”珠兒丟了手中的衣服,走過來,給沐雪打起紅幔。 “一大早,你們在做什么?”沐雪身子酸軟,支了個腦袋看著。 紅湖回頭喜氣洋洋的: “九爺讓收拾好,咱們要搬出去了。” “搬出去?” 沐雪迷糊的腦子漸漸清晰,才想起昨夜穆楚寒說的話。 “爺呢?”沐雪問話,珠兒就上來扶起她,給她穿衣裳。 “爺在書房!”紅湖回答:“青煙他們也在忙呢!” “九爺吩咐了,等夫人醒了,他就過來陪夫人吃飯,吃罷飯,咱就走。” 果然,沐雪這邊剛梳洗好,半芹帶著百里擺好了飯,穆楚寒就從外面進來了,身后跟了個丫鬟,低著頭。 丫鬟走過來,對著沐雪福身:“請夫人安!” 等她抬起頭來,珠兒驚喜喊了一聲:“青云姐姐。” 穆楚寒坐到桌子旁邊,眼皮掀了掀: “聽說你把雨竹送去看卿兒了,以后就讓青云跟著你吧!” 半芹和萍兒幾個都很開心,青云可是最細心最穩重的丫鬟了,又是一直伺候穆楚寒的,懂的也多,有她在,真叫人安心呢! 只有紅湖的臉僵了僵。 “青云姐姐!”幾個丫鬟歡天喜地的來喊人,青云笑了笑。 穆楚寒又說:“爺把青菱也送過來了,往后爺若不在你要出去,就讓青菱跟著。” “青菱?”沐雪愣了愣。 “她有些手腳功夫,侍衛又不得進內宅,有她在你身邊,爺才放心。” 說著,穆楚寒給沐雪夾了一筷子菜,是她愛吃的筍絲尖兒,最是下粥。 “那爺身邊不是沒人服侍了?” 青玉死了,紅玉死了,青云和青菱也送了過來。 穆楚寒看了沐雪一眼:“爺身邊有青煙和青崖。” “可是。”沐雪總覺得哪里怪怪的,又一時反應不過來。 這時,小寶如一個圓球從門口滾了過來,小獅子般就要一頭扎進沐雪懷中。 “娘親,娘親!” 穆楚寒伸手,飛快的拎起小寶的衣領。 “站好!” 小寶扁了扁嘴,看著面色冷下來的穆楚寒,小聲嘟囔喊了一句:“爹爹。” “一點兒規矩沒有!” 穆楚寒將小寶拎開離沐雪一米開外。 沐雪嗔怪的瞪了一眼穆楚寒,他便是整個盛京最無規矩的人。 小寶扁著那兩片薄薄的唇,又圓又大的眼睛一點一點蓄起淚水,委委屈屈望著沐雪: “娘親,小寶今天很乖,有好好吃飯呢!” 沐雪朝小寶伸手,小寶歡天喜地的蹦過去,一頭栽進她懷中,拿小腦袋蹭啊蹭: “娘親還在惱小寶嗎?” 小寶睜著亮晶晶的大眼睛,聲音嬌嫩清脆。 “小寶知道錯了嗎?”沐雪揉了揉小寶頭頂軟軟的頭發,笑盈盈的。 昨兒本來要去瞧他,后來見了綠水,耽擱了。等綠水走了,和穆楚寒說開了,穆楚寒又不放她走。 想起來,沐雪覺得有些心疼小寶,還不知他昨兒哭鬧了好久。 小寶點頭去搗蒜,眨巴著大眼睛,特別無辜乖巧: “知錯了,小寶不浪費。” 穆楚寒狐疑看著膩歪的兩人:“嬌嬌,你罰他了?” 沐雪微微一笑,把昨兒飯桌上的事兒說了一遍,穆楚寒聽了,瞪了一眼小寶,來了一句: “是該好好管管了,都是你平日慣的!” 小寶窩在沐雪懷中,撅起小嘴兒,一臉不高興: “就許爹爹慣著娘親,不許娘親慣小寶?” 話一出,屋里的人皆愣了,沐雪臉皮再厚也微微發紅。用手指點了一下小寶的額頭: “不許胡說。” 穆楚寒反而勾起唇角笑了,看的屋里的丫鬟飛紅了臉。 吃罷飯,收拾好,沐雪想去跟侯夫人說一聲,穆楚寒拉住她: “爺已經跟母親說過了。” 沐雪沉默一會兒,輕生問:“母親,還好嗎?” 不好,很不好。 穆楚寒望著滿天飛舞的白雪,回想起侯夫人洪水般崩潰的眼淚。 昨日,穆楚寒從穆侯爺那里出來,直接就去找了侯夫人。 侯夫人聽了哭得差點暈死過去,抱著穆楚寒不撒手,嘴里嗚咽: “小九,小九,你別走。” “你不愿當世子也就罷了,為何要這般絕情,把族名都去了,往后可如何是好啊?” “你祖母泉下有知,還不知如何傷心難過! 穆楚寒任由侯夫人的眼淚把他的衣服打濕。 “母親,兒子去意已決,若再留在府里,兒子會忍不住將侯爺和他們都殺了。” 侯夫人傻了眼,愣愣的望著自己心心念念的兒子,看他一臉凝重,不是開玩笑。 過了半響,才顫抖著聲兒問:“你還在恨你父親和大哥?可穆侯府畢竟是個倚仗。” “母親,兒子不稀罕!” 侯夫人咬了咬牙,抹了淚水:“那母親隨你出府去。” 穆楚寒搖頭,看著侯夫人的眼睛:“母親,你得留在府中,宮里還有貴妃娘娘和大皇子。” 侯夫人再次愣住了,手心手背都是肉。 過了良久,侯夫人滿臉痛苦,似乎做了決定,剛要開口,穆楚寒便阻止了: “母親,別傷貴妃娘娘的心,娘娘在宮中本就艱難。” “可” “母親等著,終有一天,兒子將你從這里接出去。” 那時,盛京再無穆侯府。 沐雪沒有去辭別侯夫人,侯夫人派人把鶯歌送了過來,帶話的嬤嬤說: “夫人說老太太一向最疼世子妃,如今老太太身邊的人就只剩她了。夫人說這丫鬟是個忠心伶俐的,就讓她跟著伺候你吧!” 沐雪看向旁邊的鶯歌,鶯歌落落大方的給她福福身,喊了聲世子妃。 穆楚寒皺了眉。 青云挨著鶯歌悄聲道:“是九夫人。” 鶯歌驚愕,很快恢復常色,重新喊了聲九夫人。 沐雪知道侯夫人送個丫鬟來,肯定是有話與她說,揮揮手,讓鶯歌跟著,準備到了外府再問。 馬車都停在侯府門口,府中沒有一個老爺太太來送,在二門的時候倒是碰到了特意等著的穆非鈺幾人。 “九叔!” 穆非鈺上前,喊了一句。 穆楚寒看了幾個公子一眼,什么話也沒說,攬著沐雪的腰,往前走。 沐雪回頭,見幾個俊俏的少年站在原地,一直望著。便對幾人笑了笑: “非鈺,你們有空來玩兒哦!” 神色萎靡的幾人,瞬間亮了眼睛。 等到了穆楚寒的宅子,又是一陣忙亂,午間吃了飯,小寶吵著找辰哥兒,沐雪才發覺辰哥兒沒有跟來。 問紅湖,紅湖茫然的搖頭, 連伺候辰哥兒的奶娘和丫鬟們全都不見了。 沐雪心中有股不好的預感,站起來去書房找穆楚寒,穆楚寒桌子上鋪著一張地圖。 “爺,辰哥兒” 穆楚寒收了地圖,聲音涼涼的:“送走了。” 夜,黑。 雪,白。 一輛不起眼的青頂馬車停在了永樂巷。 青煙抱了個孩子遞給面前的婦人: “爺交代了,別的不管,改怎么調教怎么調教只不能讓這孩子破了皮相!” 婦人滿是褶子的臉,舔著笑: “哪兒能呢,做咱們這行的,就靠著皮相吃飯呢!” “既是您老人家送來的,當然得特殊關照關照。” 青煙:“悠著點,別弄殘弄死了,不然,哼哼,小心你的皮。” 老鴇:曉得,曉得。 最后青煙忍不住問了一句:如今你們這兒最小的是幾歲開苞? 老鴇:那不一定,得看老爺們的口味了,什么年紀的都有,嘖嘖。哪年不弄死幾個啊? 雖說說著這樣的話,老鴇的語氣中卻沒有半點憐憫,可見不是一般的心硬。 青煙皺了眉,想起家里夫人對著孩子的喜歡,頭一次自作主張: 這孩子,平日你們怎么管教,小爺不管,但,沒到咱們來接,別讓人伸了手啊! 這可是留著有大用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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