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這日早朝,大臣們依舊為派誰出征北燕爭吵起來,大朔與鄰國久不交戰,上次交戰的時候光武大將軍才堪堪不到四十,如今已是古稀之年。 朝中也不是沒有年輕將軍,適合出征的就有盧家中軍大將軍、石家撫軍大將軍、衛家建威大將軍三家將軍,三家也愿意為大朔出征,問題是監軍選定了老骨頭元大人,附帶上屆新科狀元孟景楓。 元大人此人,也是大朔的王朝的一個奇葩,身懷大才,計謀過人,但性格怪異,脾氣執拗,偏又最愛打小報告,加上他嘴皮利索,說起話來一套是一套,動不動就上綱上線,很不討人喜歡。 朝中不少人都被他揪過小辮子,便是當年冷子翀大封百里破風這個異域之人為國師,元大人就著實狠狠鬧了一場,鬧得剛剛坐上九五之尊之位的冷子翀差點破功,恨不得私自派人將他刺殺了。 后來不知國師百里破風用了手段把他狠狠整治了一番,讓他負氣辭官去了衡水書院教書。 不知衡水書院多人公子受了他的毒害。 如今,冷子翀把他從衡水書院招了回來。 前幾日元大人再次出現在早朝上,頓時讓滿朝文武喉嚨一緊,連說話都謹慎了不少,就怕被這個老瘋子逮住了錯處。 一聽說皇帝任命了元大人當監軍,盧、石、衛三家將軍便退縮了。 有了連雞蛋里都要挑挑骨頭的元老鬼,三位將軍寧愿不要這軍功,也不愿去西北了。 想著往后在西北要日日面對元老鬼這張老臉,就心煩。還要日日忍受他的挑剔,時不時被他打小報告,即便仗打勝了,想來這元老鬼也會給他落下一堆罪名。 如此,冷子翀再提起出征人員的時候,盧家中軍大將軍不慎從馬上摔下來,摔傷了腿; 石家撫軍大將軍突然得了眼睛,雙眼緋紅,一吹風就眼淚嘩嘩往下流,子都止不住; 衛家建威大將軍得了風寒,嚴重得起不來床,冷子翀派去探望的人回來說,建威大將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衛家的女眷正守著哭呢,就如馬上要斷氣了一般。 如此種種傳來,冷子翀氣得把養心殿又打砸了一番,眼睛都氣的翻白,對詹大人冷聲道: “平日里朕國庫再緊張,兵部的經費從未少過一分,他們手下的兵都是朕花銀子養著,如今朕需要他們,國家需要他們,他們竟一個個都裝病,良心都給狗吃了嗎?” 詹大人默默承受了一番冷子翀的雷霆之怒,小心的說: “皇上,不然換個人當監軍?” 冷子翀心里也猜到了三家大將軍裝病的是因為元大人,也在考慮是不是換給人,一來話都已經說出去了,君無戲言吧,不好反悔;二來元大人的性子他也了解,要是無緣無故就撤了他的監軍之職,怕又要給他鬧一陣了;三來這三位將軍敢如此裝病戲耍他,當真讓冷子翀怒火中燒。 “不換!” 冷子翀咬牙切齒的說:“朕就不信了,偌大的大朔還找不出個合適出征北燕的人選!” 于是,關于出征北燕的人選便成了這幾日早朝討論的重點。 這日討論到一半,左相沈大人突然出列: “皇上,臣心里倒是有個人選。” 爭論不停的朝臣閉了嘴,紛紛看向左相。 站了一排的武官們更是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生怕左相把自己點了出來。 開玩笑,連三位大將軍都要躲著那姓元的,他們又怎敢和姓元的一起共事,怕出去一趟回來,還不知給他安上多少臭名聲。 簡直得不償失。 冷子翀盯著站在大廳中間的左相,看一邊的武將全部縮著脖子,心里有氣,悶聲說: “愛卿道來。” 左相聲音洪亮:“臣舉薦穆楚寒領兵出征北燕。” 穆楚寒? 穆家老九? 那個殺人不眨眼,無法無天,昨兒才一把火將聶家所有鋪子燒個精光的穆九? 眾人掏掏耳朵,覺得自己可能出現了幻聽。 左相的聲音繼續傳來:“皇上,穆楚寒能文能武,機敏過人,才謀無雙” 贊美的話似不要錢似的從左相嘴里冒出來,偏偏左相語氣還正經的很,實在讓人聽了感覺寒毛顫栗。 “相爺在搞什么鬼啊?” 有人小聲問。 旁邊的人同樣充滿疑惑:“誰曉得呢?反正只要不派我去就行。” 左相對著冷子翀一拜:“皇上,穆老九雖性情暴虐,但本性并不壞。” 這話說得,連穆楚寒的親爹穆侯爺都忍不住撇嘴,本性不壞,連老子他都敢殺,還不壞?簡直放你娘的狗屁! “皇上可還記得十月的祁南山的變故,當時穆老九以一敵十,將北燕賊子全數斬殺,救了盛京多少公子,卻從未求報。” “如此可見,穆老九還是有一顆赤子之心的。” 左相滔滔不絕:“雖皇上曾下命不許穆老九踏入仕途,但當初都許了他主持操辦春闈,如今國家危難之際,正是需要人才的時候,有此大才,為何不用呢?” 冷子翀盯著左相的眼睛,看他雙眼坦蕩蕩的。 心里嘀咕:左相和穆家不是死對頭嗎?雖穆楚寒脫離了穆家,可也改變不了之前左相千方百計要他命的事實。 如今,這都是怎么了? 冷子翀覺得自己越加看不清楚殿下的這群臣子了。 見冷子翀遲遲不語,聶大人突然出列: “皇上,臣附議!” 呵! 呵呵! 聶大人不會是腦子有毛病吧?知道不知道附議兩個字是什么意思啊? 眾人還沒從震驚中反應過來。 “皇上,臣也附議!” 卻是穆侯爺出列了。 穆家幾位在朝為官的雖不知侯爺是什么意思,但還是跟著出來附議了。 這下滿朝看穆家的眼神就有些變了。 低調了那么久的穆侯府,難道這是要? 是故意假裝與穆老九決裂,然后等待時機借著穆老九讓穆家打入軍中嗎? 出了一個領侍衛內大臣,掌控盛京一半軍權還不夠,這是要把手伸向兵部了嗎? 冷子翀看穆侯爺的眼神也冷下來了。 若穆侯爺此時知道大家的想法,肯定會狠狠翻一個白眼。 他想把穆老九弄出京去已經很久了,卻一直沒有法子,如今能讓他去前線打仗,所謂刀劍不長眼,戰場生死全靠運氣,若是這個定時炸彈能死在戰場上,也算是了了他一樁心事了。 突然出來五六個人附議。 冷子翀高高坐在龍椅上,沉默不語,俊臉看不出表情。 裝眼疾的石家撫軍大將軍,眨了眨眼睛,紅通通的眼睛就流下眼淚來,心想:管他是誰,只要快些把人定下來,免得每日提心吊膽的才好。 于是撫軍大將軍出來附議了。 “臣聽聞穆家九子在八歲時與帝師在沙盤作戰,就能贏了帝師,智勇雙全,臣老了,不中用了,皇上理當給年輕人機會,錘煉錘煉,我大朔必將多一名猛將!” 撫軍大將軍的話一出,武官們幡然醒悟。 將軍這是要甩鍋啊! 再看一眼站在前端,留著山羊小胡子,瘦精瘦精,雙眼炯炯有神的元大人。 眾人趕緊出來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最后滿朝文武,就連誠王爺和肅王爺也不知出于什么目的都出來附議了。 不說冷子翀震驚,就連一早和穆楚寒商量好了的左相都不覺震驚。 畢竟穆老九的名聲擺在那兒,他還以為自己要多費好大一番功夫才能說動朝臣呢! 沒想到這般老東西今日不知發了什么瘋,竟然一個個都跳了出來附議。 撇開別的不說,穆楚寒的能力,冷子翀的放心的。 看著底下這幫跑出來附議的臣子,冷子翀不得不多想一些。 穆老九這兩三年間幾乎把這幫人都得罪了遍,這幫人應該是恨死了他才是,為何還要給他機會讓他得軍功? “元大人,你如何看?”冷子翀看向一言不發的元大人。 元大人抖了抖山羊胡子,出列。 “皇上,行兵打仗的事兒臣不懂。” “臣身為監軍,無論誰做這領兵,臣只管做好自己的監軍之職,確保整個軍隊無一人亂職。” 元大人的話一出,武將們心中后怕連連,這個老東西,一點兒不會變通。 看吧,看吧! 他一開始就是沖著逮人的小辮子去的! 還是把穆楚寒推出去吧,可千萬不能讓自己落到元大人手中。 如此,武將們提高了聲音,又喊了一聲附議。 面對滿朝文武的附議,冷子翀眉心跳了跳,還是不敢輕易答應,最后說了一句,此事容后在議,便急沖沖退了朝。 沒得到皇帝的明確答復,一幫子武將急得不得了。 須臾聽到消息說傳穆楚寒進宮面圣。 大家也都不急著離開了,一幫子很有可能被提名出征西北的武將擠在皇宮甬道中,等著消息。 左相第一時間把早朝的情況傳給了穆楚寒。 穆楚寒收到信鴿,看了左相的信,皇宮的傳旨的內侍監就到了。 事情似乎比他預計的還要順利。 冷子翀在養心殿留了心腹,詹大人。 “愛卿說說,今兒倒是怎么了,怎么大家都舉薦起穆九來了?” 詹大人一向老謀深算,又頗能洞察人心,想了想,便說: “皇上,武將那邊,怕是把這趟出征看成了燙手的山芋,無論推選誰出征,他們都會附議的。” 冷子翀點頭。 詹大人頓了頓,繼續說:“至于文臣這邊。皇上,微臣覺得左相大人他們似乎是不懷好意。” “怎么說?” “皇上細想,不管怎么說穆九與好幾家結得都是生死之仇,這趟差事如此不討好,邊疆鞭長莫及,戰場變幻莫測,若臣沒猜錯,怕是有人想趁著這個機會想要了穆九的命!” 冷子翀驟然睜大眼睛。 細細一想,覺得詹大人說的十分在理。 “皇上,對我們來說,其實這是個機會。” “穆九在西北,避開了那么多人的眼線,又沒有百姓輿論,若皇上想要他的命,可不比在京中容易的多?也無須受人詬病。” 冷子翀愣了愣。 他真的想要穆九的命? 曾經好像真的恨他恨到了咬牙切齒,寢食難安的地步。 如今,想要他命的**似乎沒有那么強烈。 他就是要穆九親眼看看自己比舊太子能干,看自己創造出一個盛世。 等到內侍監進來說穆楚寒已經帶到了,冷子翀便讓詹大人躲到后面去。 穆楚寒進來,冷子翀高高在上的坐著。 冷子翀暗中打量穆楚寒,看他穿著紫色裘衣,身材修長高大立在殿中,許久不見,刀刻神雕般俊朗的臉越加英氣逼人,抿著薄唇,眼神冰冷,直直的看過來。 兩人對視,誰都沒有躲閃。 內侍監看穆楚寒站著,不言不語,不動,大著膽子呵斥: “放肆,見到圣上還不下跪?” 穆楚寒連個眼風都沒給那內侍監。 冷子翀擺擺手:“都給朕下去!” “皇上?”內侍監驚呼。 不知為何,內侍監腦子突然閃過一個念頭,他們都出去了,若是這個穆九爺發起瘋來要謀害皇上可怎么辦才好? 想法一冒出來,把內侍監自己都嚇得半死。 他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啊? 冷子翀發了命,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把殿門關上了。 殿中一時靜得可怕。 躲在后面的詹大人都忍不住緊張起來。 良久之后,冷子翀開口了: “子煦,別來無恙啊!” 穆楚寒沒應答,隨意走到旁邊的椅子坐下,姿勢慵懶: “你叫我來何事?” 冷子翀也不怪罪,看著穆楚寒一副自在的樣子,聲音還透著一股無名的優越感,瞬間讓他感覺回到了小時候,那時候,明明他是皇子,在穆楚寒面前,卻莫名的感到自卑。 冷子翀努力壓制下心中突然出現的這股感覺,提醒自己,如今他是皇帝,他是整個大朔的君王。 “子煦,今日大臣們提議說讓你去西北出征北燕。” “哦?”穆楚寒挑眉。 “你意下如何?” “不如何!” 冷子翀便不知如何接口了。 沉默,然后還是沉默。 最終還是冷子翀又先開了口:“子煦,你的以前的愿望不就是輔佐君王,治理一個繁華盛世嗎?如今國家有難,你。” 穆楚寒打斷冷子翀,直呼他的名諱: “冷子翀,你知道我想輔佐的人是誰,那個人可不是你!” 冷子翀俊臉白了白,面對這個人,他總是容易心生嫉妒,一時忘記了躲在后面的詹大人,脫口而出: “我有哪點比不上他?他不過勝在出身上,若他不是托生在皇后的肚子里,你還會那么死心塌地的幫他嗎?” “若他當年處在我的位置上,子煦,你覺得就他的性格,他能躲過宮中的明槍暗箭,平安長大嗎?” 冷子翀冷哼一聲:“便是他得天獨厚,擁有那么多,還不是敗了了,還不是被我打敗了。” 穆楚寒看著明顯怒了的冷子翀,聲音涼涼的: “冷子翀,若不是百里勾結了穆侯爺,臨時倒戈,你真的以為你會贏嗎?我們敗,不是敗在你手上,是敗在百里的背叛上。” 穆楚寒的話不帶絲毫感情,但提起百里破風,說到背叛兩個字,就如一把尖刀在他心上挖了個洞,瞬間飆血。 百里血紅的眸子,絕望的盯著他,面無表情又絕望的說: 子煦,不是我選擇了冷子翀,而是你和子潤之間,我選擇了你! 子煦,我百里破風這一輩子就算對不起全世界,但唯一對得起的便是你了! 子煦,我殺子潤,是為了你啊! 子煦,我想讓你成為這天下的帝王! 穆楚寒刻意不去想起百里,但如今卻不得不提到他。 冷子翀不知道穆楚寒內心的翻江倒海,聽穆楚寒提起百里破風來,愣了一愣。 當年,太子、子潤、百里,他們三個組成的團體,羨煞了盛京多少公子,便是身為皇子也免不了嫉妒。 一開始,他并沒有想當皇帝的,他沒有那種野性。 他母妃出身低賤,又沒有后家可依靠。 他只是羨慕三人,想要打入他們的圈子,卻一次又一次被碾壓羞辱。 只要一看見三人那么要好,他就嫉妒,嫉妒得發瘋。 明明他才學,計謀都不比太子差,為何子潤和百里卻只愿意和太子在一塊。 后來他想明白了,是因為太子的身份嗎? 所以,他想搶走太子的一切,包括這兩個讓人嫉妒的發瘋發狂的同伴。 “百里。” 冷子翀呢喃,百里果真大才,有他陪伴的那些年,什么都順心順義的,不管多棘手的事兒,他都能幫著他出主意。 左相和穆侯爺爭斗最厲害的那幾年,百里教他如何用計平衡兩家權勢,新政也是百里起草的,如今推行雖困難,卻已有了些成效。 “子煦,你知道百里去哪兒了嗎?” 冷子翀甚至不止一次的后悔,當初他不敢那么逼迫百里獻出佛子的。 穆楚寒看冷子翀臉上露出懷戀、感傷的表情。 萬分無情的冷聲道: “你找他做什么?” 冷子翀真誠得說:“不瞞你說,朕,還當真有些想他了。” 穆楚寒聲音越發冷: “那你就別想了,我已經將他殺了。” “什么?”冷子翀瞪大眼睛。 穆楚寒對上他的眼睛:“早在十幾年前我就該將他殺了,如今讓他多活了那么多年,已經是便宜他了。” 冷子翀愣愣的,有些不敢相信百里破風已經死了。 他的人還一直在全國各地找他呢! “子煦,你殺了他,就真的痛快了嗎?” 不痛快,很痛苦! 穆楚寒一直不敢去深究百里到底有沒有挺過來,畢竟當時他傷得那么重。 但是他不會在冷子翀面前露出半點情緒呢! 又是一陣沉默。 詹大人在后面聽得冷汗直冒,這些心里話,哪兒是他可以聽的啊! 聽了這些話,他余生怕是都不能活得安生了,不定哪一天皇帝想起來,就要把他滅口了。 冷子翀見穆楚寒久久不答話,突然嘆了口氣。 “當年的兄弟們,都在正陽宮之變盡數死去,如今百里也死了,子煦,朕是真不想殺你,你知道嗎?” 若你也死了,我的努力又有誰見證呢? 即便我開創了繁華盛世,也沒有了炫耀的對象。 “子煦,朕知道你并非池中之物,如此埋沒你的才華能干,朕實在不忍,朕也不是要你幫我。” “如今西北動蕩不安,若是北燕沖破了邊防,勢必要生靈涂炭,你胸懷大志,便是看在父皇多年來對你寵愛的份上,可否去一趟西北?” 這話已經帶著些祈求了。 冷子翀直直看向穆楚寒。 兩人對視了幾瞬,穆楚寒開口: “我有個條件!” 冷子翀幾乎瞬間欣喜若狂,他還以為穆楚寒不會答應的。 “什么條件,你說!” “封我夫人為鎮國夫人,享超一品夫人之尊。” “可不跪帝后。” 冷子翀有些發懵。 “子煦,你這是?” 穆楚寒盯著冷子翀的眼睛:“我對她起過誓,要讓她享天下之尊,得世人不可企及之榮耀。” 冷子翀深吸一口氣,建國幾百年,也只有元帝當朝時封過一位鎮國夫人,享超一品夫人之尊,可面見帝后不下跪。 如此的殊榮,幾乎已經成了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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