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傍晚,尚書江府。 藍姨娘挺著大肚子,由著個嬤嬤扶著在院子里慢慢走著消食。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天邊紅霞絢麗,藍姨娘卻一臉焦躁,心煩意亂,沒走幾步就抱著沉甸甸的肚子,停了腳: “好了,今兒就到這里吧!回屋! 嬤嬤道:“姨娘再走兩圈吧,總不好這樣整日歪著。” 藍姨娘譏誚的從鼻子里哼了一聲,甩開嬤嬤的手,大步朝里屋走,嬤嬤趕緊跟進去。 原本在屋里鋪床的丫鬟見藍姨娘進來,面色不善,趕緊幾下把被面鋪好。走過來小心問: “姨娘,可要奴婢去打水來?” 藍姨娘看誰都心煩,對著丫鬟不耐煩的擺擺手,丫鬟逃似的趕緊出去了,差點撞到進來的嬤嬤。 “寧嬤嬤! 嬤嬤看屋里沒了人,把窗戶關上,找出一個香爐點上艾草,用手扇了扇,屋里緩緩流動艾香。 藍姨娘冷眼瞧著,感覺自己肚子越發沉甸甸的往下墜。 寧嬤嬤回過頭想勸藍姨娘兩句,卻發現她寒煙群被染了紅,驚呼一聲: “姨娘,你流血了?” 藍姨娘低頭看了一眼:“別大驚小怪的,去把藥拿來。” 寧嬤嬤趕緊去找了藥丸來給藍姨娘服下。 藍姨娘吃了藥,又灌了幾口茶。 寧嬤嬤擔心的看著她的肚子,壓低聲音說: “姨娘怎么不愛惜著些,如今都到這地步了,老爺那邊傳信來,已經開始收割第一撥賽神仙了,姨娘如今可千萬出不得岔子! 藍姨娘將手中的茶杯放在桌子上,用手摸著自己的肚子,眼中掩飾不住的厭惡: “別說了,我都曉得。反正這個孽種也活不了,你那么擔心他作甚?” 寧嬤嬤頓了頓:“姨娘快別這樣說。” 藍姨娘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肚子,又嫌棄的把眼睛挪開: “這個孽種在我肚子里一天,我就不安生一天,你去信問問他們,到底什么時候動手! 寧嬤嬤點頭:“姨娘記得,今日吃的苦,都是為了往后的甜,如此便不覺得苦了! 藍姨娘不耐煩起來:“你哪兒那么多廢話,出去,讓我自己靜靜! 若不是藍子珺那個賤人又生了兒子,她何須冒那么大的風險,與馬家那些狼心狗肺的合作。 一切都是為了往后,為了她的宇兒能繼承江家。 藍姨娘從小跟著她姨娘學了不少心眼手段,青出于藍而勝于藍,她的心遠遠比她姨娘還要狠,為了達成目的,沒什么不敢做的,連自己都可以出賣,自己的孩子也是可以犧牲的。 她不知道馬家是怎么弄到賽神仙的種子的,他們送信來開出的條件太誘人了。 如今整個江家給藍子珺那個賤人治理服服帖帖的,她那個院子更是如鐵桶一般,連蚊子都飛不進去一只,一點兒消息都談聽不到。 想要弄死她生那個兒子,簡直難于登天。 馬家答應了從外面下手,幫她弄死藍子珺生的那個賤種,助她的兒子江文宇繼承尚書府江家。 條件便是,在馬家種植賽神仙這件事爆出來的時候,她想法子從江家下手,利用江大太太,拖住鎮國夫人。 馬家的人說了,那位穆九爺在西北想要他命的人,多得是,回不回的來還不一定。鎮國夫人再能干也只是一個婦人,只要這次讓她開了口,而后馬家一定想法子,遲早把這門生意全部從她手中奪了去。 馬家似乎下了決定,藍姨娘還沒答應,就送了五十萬兩銀票來。 藍姨娘知道沐雪心硬,要她開口怕是不好辦,只是一想到自己女兒江心婉因為她死得那么慘,藍姨娘牙一咬,就同意了。 七月最后幾天,整個盛京都過得緊張。 沐雪這邊,吳管家已經飛鴿傳書,派人去查。 八月初,馬家第一批煙草已經曬制出來,開始試驗制作煙絲。 又幾日,吳管家來給沐雪回話。 “夫人,我們這邊第一撥的賽神仙已經制出來了,可要售賣?” 沐雪:“馬家那邊如何了?” “得到消息,他們也算能干,制了些出來,口味不如我們的好。已經在準備裝船,應該是打算運到盛京來賣。” “臉皮真是厚得可以! 沐雪冷哼一聲:“青石鎮那邊還沒有消息?” 吳管家皺了眉;“是否要讓顧游親自去一趟?” 沐雪搖頭:“就讓黑娃去查! 總不能什么都依賴穆楚寒的人,上一次廠子里發生了種子失竊的事兒,這才隔了多久,竟然讓閔州的馬家不聲不響就把煙草種了起來。 這件事不僅打了她的臉,更是把黑娃的臉打得啪啪響。 若是猛的派了盛京的人去,黑娃怕是要多想了。 說實話,自從穆楚寒走后,沐雪曉得會有人忍不住蹦跶出來,畢竟新政一實施,各家的收入大幅度縮水,而她家的賽神仙一枝獨秀,開在盛京的鋪子用日進斗金來形容都有些謙虛了。 只是不想穆楚寒之前對聶家那一手,太過狠絕,倒是把他們都震懾住了,遲遲沒人出手。 如今是看穆楚寒被西北戰事絆住,趕不及回來,故而猖狂起來了嗎? 沐雪一直很看重黑娃,也很放心他。 她自覺黑娃并不比穆楚寒身邊的人差多少,腦子也夠靈光,主意夠多,心也夠狠。 吳管家:“夫人這樣拖著,怕是要不了多久馬家的商船就要北上到盛京來了! “無妨!這事兒讓黑娃去練練手! “馬家的商船可以離開閔州,但是。” 沐雪語氣冰冷,眼神凌厲: “馬家的商船永遠也到不了盛京。” 她盯著吳管家的眼睛:“吳管家,我這樣說,你明白嗎?” 吳管家這才認真打量起面前這位夫人來。 夫人,還是往日那個夫人。 只是臉上沒了笑,一雙眼睛冰寒徹骨,目光盯著人,就如一根又一根細小鋒利的鋒芒,聚集在一起,讓人忍不住汗毛顫栗。 “明白!” “明白就安排人去準備!” 沐雪雙手交叉在雙膝上,正襟危坐,聲音壓低,鬼魅一般突然森森冷笑: “別急著把馬家都弄死了,慢慢來! “我不相信,馬家一家能有那么大的膽子,且不說閔州和青石鎮相隔七八百里,能不聲不響的從黑娃手中偷到種子,又能種成了,可不是那么簡單!” “咱就看看,馬家背后還站著哪些人家! “一家,一家,都別給我落下,全部揪出來。” 吳管家再看沐雪,顯然恭敬了許多: “都按夫人說的辦! 馬家的賽神仙裝了滿滿一船,離開閔州碼頭,往盛京行駛了兩日,就翻了船,別說辛辛苦苦制作的滿船賽神仙盡數毀了,船上的人一個不剩,全部死絕了。 馬家派人將人打撈起來,個個被割斷了喉嚨,死法出奇的一致。 尸體被抬回閔州馬家,馬老太爺臉青面黑。 “老爺,這一看就是盛京那位干的! “父親,如今那位不在京里,但他可留著人呢,咱們還是太急了,該等上一等,等他死了,我們再” 馬老太爺一巴掌扇過去: “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你怕什么?這件事我們不做,自有別人做! “可是,父親,我們這樣不就是被盛京那位當槍使嗎?我們馬家何必攪合這趟渾水。” 馬老太爺冷聲道:“蠢貨!賽神仙,真的是賽神仙!我們能被那位選中合作,還不是看在尚書府江大少爺的面子上,不然你以為這美事兒輪得到我們馬家?” 被又打又罵的馬大老爺,心里還是不服: “那依父親看,這事兒如今該如何?” 馬老太爺:“給江家那位去信,到她出力的時候了。” 馬家一整艘裝滿賽神仙的商船給沉了海,馬家卻沒有一點兒動靜。 這時候,盛京的春闈已經考了兩科,只剩最后一日了。 便是這一日,江家突然傳出消息來,藍姨娘摔倒了,肚子直接重重的砸到了花臺上,瞬間血流如注,江老太太知道了,急忙高聲喊去請大夫。 一連請了三四個大夫進江府,藍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如沐雪猜的那般,始終沒有生下來,落掉了,是個成形的男孩兒。 “夫人,藍姨娘哭著喊著,說是江大太太害了她的兒子。” 沐雪正坐在廊下,看小寶學人拿了黏桿去黏樹上的知了。 青云伏在沐雪耳邊說了幾句話,沐雪眼睛盯著院子里被太陽曬的小臉紅撲撲的小寶,頭都沒回: “已經核實了?人抓到了嗎?” 青云點頭:“青煙親自帶人去抓的人,不是什么硬骨頭,在青煙手上沒走過兩輪,就什么都招了! 沐雪站起來,拍了拍羅裙:“那還等什么,帶上人去見見藍姨娘吧。” 。 江府,沐雪帶著青云和紅湖,這次沒帶珠兒,小寶也留在了家里。 身后兩個粗使婆子,架著一個看起來有些別捏婆子。 一行人到了江府,江大太太院子里一個二等丫鬟迎了上來,滿臉焦急,小聲說: “三小姐,大老爺、大太太都在藍姨娘院子里! 沐雪點頭,抬腳就往藍姨娘屋里走。 丫鬟疾步上來又補充了一句:“老太太也在呢!” 沐雪一邊走一邊問:“當時是怎么回事,你說來! 丫鬟便在她身邊小聲說: “今兒天氣好,大太太帶了小公子去花園玩耍,沒多久,藍姨娘帶著丫鬟婆子來了! “藍姨娘過來給大太太行禮,大太太不搭理她,但她臉皮厚,沒話找話,賴著不走。大太太便喊人扶她回去休息,藍姨娘卻說整日悶在屋里都悶壞了,相陪大太太看看花草,多看兩眼小公子,沾沾小公子的福氣,也好生個乖巧的公子! “小公子本來走的還不穩當,正是新奇的時候,大太太看小公子高興,也沒理藍姨娘! “后來不知怎么了,藍姨娘突然發暈,朝小公子身上倒去,大太太心急,起身去拉小公子,藍姨娘突然就摔到了,撞到了花臺上,說是大太太故意推的她! 沐雪面無表情,心里冷哼,果然在這兒等著呢! “你們都瞧見了?” 丫鬟搖頭:“聽姐姐們說,沒瞧清楚! “只瞧見大太太抱住小公子站起來,挨著了倒過來的藍姨娘,然后藍姨娘就摔了! 沐雪心想:這般看來,藍姨娘選的角度倒是挺好。 剛到藍姨娘院門口,還沒進去,就聽見里面凄慘的哭聲,直哭得人肝腸寸斷。 青云和紅湖對了下眼睛,回頭看了一眼那個被兩個婆子左右架著走的婆子。 沐雪沉了臉,走到屋門口,就聽見老太太氣急敗壞的罵聲: “你這個毒婦,嫉婦,竟然殘害我江家的孫子,真是惡毒” 沐雪走進去,看藍姨娘滿臉蒼白半臥在床上,背后靠著個枕頭,拿了方帕子捂著臉嗚嗚的哭得傷心。 大太太和大老爺坐在一旁的桌子邊,老太太坐在藍姨娘床邊,滿臉憤怒,指著大太太罵。 大少爺江文宇站在床頭,低頭看著他姨娘,滿臉心疼。 “父親,母親。” 沐雪走過來,青云跟在身邊,紅湖默契的領著那三個婆子在外面等著。 “雪兒,你怎么來了?”江大太太站起來。 江老太太回頭瞧見了沐雪,冷冷哼了一聲:“鎮國夫人好大的架子,上次來我們江家,把國公夫人的臉都打腫了,這次來,是來打我老婆子來了嗎?” 江大老爺皺了皺眉,喊了一聲:“母親!” 江老太太狠狠瞪了他一眼,雙眼冒著火光:“你個不孝子,看看你養的什么東西,不忠不孝!” 江大老爺也站了起來:“母親,如今雪兒是皇上親封的鎮國夫人,母親還是不要妄言! “皇上如何會封一個不忠不孝之人! 江老太太被大老爺堵的說不出話,呼哧呼哧的出著粗氣,眼看就要被氣暈的樣子。 大老爺:“還不將老太太扶回去。請大夫來瞧瞧。” 兩個丫鬟便顫抖著上去要扶老太太,老太太直接扇了面前那個丫鬟一巴掌:“江司圖,你是要氣死我嗎?” “如今藍子珺這個賤人,把你親手兒子都害死了,你還維護著她?” 藍姨娘聽了就凄凄切切的哭喊起來: “我可憐的兒啊,眼看還有一個多月就足月了,都沒來得及睜眼看為娘的一眼,就怎么去了! 藍姨娘拿拳頭捶打自己的胸口: “都是為娘的錯,懷了你,又不能保護你,嗚嗚。” “都是為娘的錯! 大太太始終冷著臉,皺了皺眉,終于忍不住想要開口,藍姨娘余光瞟見了,突然轉頭盯著大太太: “太太啊,大太太,你已經殺了我的婉兒,如今連我這個好不容易得來的孩兒都容不下嗎?” “大太太有了自己的兒子就誰也容不下了,逼走了四少爺,如今又殺死了我的兒子,下一步是不是要將大少爺也殺了,你才甘心?” 大太太怒了,要反駁,沐雪按了按大太太的手,臉上揚起笑:“母親,讓她說,我看她怎么說出一朵兒花兒來! 江大老爺看了一眼沐雪,沐雪沖他笑了一下。 沐雪的聲音清清冷冷的,帶著一絲漫不經心的笑意,讓藍姨娘頓了頓。 藍姨娘盯著沐雪那張平靜的而精致的臉,咬了咬牙,戲怎么都要做下去。 于是又開始嗚嗚哭起來。 江文宇聽了心疼,忍不住質問:“父親,雖姨娘是妾,但好歹生了兒子一場,跟了父親一二十年,為父親生兒育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父親就忍心眼睜睜看著姨娘被母親欺負?” 老太太氣惱的說:“你父親被豬油蒙了心,給藍子珺這個賤人迷了魂魄了,眼里還看得見誰?好孩子,你父親這是要將我們全都逼死呢!” 老太太當著小輩的面這樣說,大老爺臉上又白又紅: “母親,我相信子珺,子珺不是這樣的人! 藍姨娘突然嚎啕大哭:“老爺啊,你還有沒有良心。磕且彩悄愕膬鹤影!就這樣沒了,你都不心疼嗎?” 沐雪看藍姨娘哭著還能保持著梨花帶雨的美態,也是真心服了。 又等藍姨娘哭鬧了一場,快哭斷氣去,她才淡淡的開口: “藍姨娘,如今說說你的目的吧!” 藍姨娘的哭聲一瞬間哽住了。 沐雪望著她哭得又紅又腫的眼睛:“姨娘不愧是馬家的人,本事大著呢!” “你做了這么大的犧牲,到底是為了那般?說出來讓我聽聽。” 她派人堵絕了馬家賽神仙買賣的事兒,如今已經傳遍盛京了。 說是江南閔州首富馬家,一直在全國尋賽神仙的種子,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在尋了某一不知名的深山老林尋著了,今年試著種了,也收割了。 人正高興著呢,穆老九家就派人來使壞,不僅把馬家一船的賽神仙給淹了,還把馬家押運的人全部殺了個干凈。 這分明就是要吃獨食! 這幾日,馬家叫屈的事兒傳遍了盛京。 馬家可比之前的聶家高明的多,只說他家的種子是自己去尋的,一沒偷二沒搶的,穆老九也太沒道理了,只需自己做生意,不許別人做。 馬家的人倒苦水,把自己說成了那被穆老九欺壓的可憐蟲。 至于馬家的話是真是假,大家的看法都不一樣。 沐雪頭一天聽了就在心里大罵了聲操! 這煙草除了她這個來自文明世界的人見過,絕對不會有第二個人! 馬家這群不要老臉的,還真會往自己臉上貼金! 如此,她更加肯定馬家身后一定有高人了。 “我不曉得鎮國夫人在說什么!”藍姨娘。 沐雪站了起來:“我給了你機會,可是你自己不說的。” “你信不信我今兒回去,就讓人把馬家全數滅了! 藍姨娘拿開捂著臉的帕子,瞪著沐雪。 ------題外話------ 感謝甜心兒0408的10顆鉆石! 感謝131**505的10顆鉆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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