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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氏有巧女 杜氏有巧女 正文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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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iv id="content">    此為防盜章,購買比例低于70%的讀者要等24時(shí)之后才能看到  王氏對這幾個妯娌的口是心非早就習(xí)慣了,并不往心里去,一個人蹲在灶邊忙活,不多會兒竟出了一身薄汗。    “娘。”    一個的身影鉆進(jìn)來,曲著兩條腿兒蹲在她面前,又笨拙的挽袖子,道:“我?guī)湍阆赐搿!?nbsp;   王氏心頭一熱,趕緊給她放下袖子,又抬手欲趕她走,“去去去,你這人兒也幫不上什么,沒得弄濕了衣裳,快回屋里躺著去。”    夏日玩水也就罷了,眼下寒冬臘月,水冰涼刺骨,女兒月初剛撿回一條命來,她滿腔子心肝脾肺都嚇得到處亂竄,到現(xiàn)在還沒歸位,怎么舍得她吃苦!    杜瑕卻不走,腦袋一歪,兩條稀疏的辮子跟著晃悠悠,又道:“那我擺碗吧。”    王氏就見她原本一頭烏壓壓的好頭發(fā)生生虧損成了現(xiàn)在的黃須須,更兼滿臉蠟色,又想到連想給孩子做些東西額外補(bǔ)養(yǎng)都不能夠,越發(fā)的心如刀絞。    杜瑕身體里住的是個成年人的靈魂,哪里看不出王氏的心思,只是也不戳破,樂呵呵去給她將洗好的盤碗杯碟等物一一歸位。    原本王氏堅(jiān)持不肯,可杜瑕堅(jiān)持要做,又一點(diǎn)點(diǎn)做的仔細(xì),王氏也就由她去了。    等徹底收拾好,已經(jīng)是半個時(shí)辰之后,都大亮了。    王氏探頭看了眼,就見北面竟又壓上來烏黑一片云彩,一顆心又忍不住提起來。    今日相公歸家,從鎮(zhèn)上到這邊怎么也要將近兩個時(shí)辰,那路本就難行,這要是再刮風(fēng)下雪……    娘倆各懷心事一起回房,王氏先將女兒塞回到炕上,這才暖了手,又去取了沒做完的衣裳和鞋帽來做。    她原本女紅就不是多么出挑,這些年又洗衣做飯,雙手早就粗糙不堪,再也做不來細(xì)致的繡活,索性就棄了那個,只做些縫紉,偶爾打些絡(luò)子賺錢。    杜瑕見她雙手遍是開裂的血口子,只覺得心疼,又瞥見針線笸籮里五顏六色的彩繩,計(jì)上心來。    “娘,”她軟聲央求道,“我拿一根絲繩玩好不好?”    鄉(xiāng)間婦女多數(shù)都要縫荷包、手帕、打絡(luò)子帶去縣城換錢,因此十分寶貝這些材料,杜瑕也只是一試,卻不曾想王氏不假思索的將那些絲繩拿到她面前,問她想要什么顏色。    自家女兒一貫乖巧懂事,從不肯主動央求什么,兼之前陣子她傷著了,王氏正不知該如何疼愛才好,眼下她難得開口,自然不會拒絕。    不過一根絲繩罷了,饒是色澤勻凈的上等貨也不過一文錢,就算弄皺了、污了、不能用了,大不了給女兒當(dāng)頭繩!    杜瑕雖剛來不久,可這身體的父母雙親及兄長都待自己極好,讓她體會到了上輩子可望而不可即的親情,眼下見王氏這般行事,便更加堅(jiān)定了替她分擔(dān)的意愿。    上輩子她父母在外地工作,不等斷奶就將她丟回老家,每年只春節(jié)回來待幾,行色匆匆,就是胡亂囑咐幾句也有限。可老家又有一大群堂、表兄弟姐妹,又重男輕女,自然也輪不到她受寵。    于是長日久的,杜瑕在家里便活像隱形人,竟?jié)u漸地跟村頭那些熱愛編織、愛心泛濫的中老年婦女混在一處,去看她們做編織不,后期也嘗試跟著學(xué)。    她心思靈巧,又有知識,不斷學(xué)習(xí)摸索創(chuàng)新,最后在本職工作漫畫師之余,竟意外成了華國知名手工達(dá)人,尤其擅長編織和羊毛氈玩偶。    華國知識版權(quán)方面漏洞多的嚇人,原創(chuàng)作者生存環(huán)境極度惡劣。很多時(shí)候杜瑕與絕大多數(shù)的從業(yè)者一樣,光靠漫畫根本養(yǎng)活不了自己,又常被拖欠稿費(fèi),她就在上出售手工制品,又開了店,竟比本職工作還紅火。    眼下羊身上的副產(chǎn)品對這個家庭而言明顯是奢侈品,跟書畫沾邊的也是可望不可即,她自然不敢拿著那個禍害,況且平日也實(shí)在接觸不到,可編些東西來賣,總可以吧?    這個世界也十分流行各式絡(luò)子,只都是平面的,或是打些簡單的兜樣式裝玉佩、扇子等物,遠(yuǎn)沒有后世那樣上入地五花八門,可操作空間很大。    見女兒竟真的認(rèn)真擺弄那翠綠絲繩,王氏憐愛的一笑,也低頭做起了鞋。    認(rèn)真做活的時(shí)候時(shí)間過得飛快,眨眼就又吃了晌午飯,杜瑕又?jǐn)[弄一回,笑嘻嘻的將一個歪歪扭扭的葫蘆捧給她看,“娘,你看我做的好不好?”    她這些日子偶爾看王氏繡花,大半才能扎幾個花瓣,看得她毛發(fā)倒豎……    她也算想明白了,自己這個現(xiàn)代人的芯子是決計(jì)做不來繡花那樣磨人的事,好歹打絡(luò)子也是女紅之一,她只要將這項(xiàng)技能重新拾起來,日后也不愁生計(jì)。    實(shí)在,到底有日子沒動手了,絲繩的觸感跟毛線也大不相同,杜瑕的手指頭又短,力氣也,這葫蘆在她看來實(shí)在算得上是殘次品。    然而王氏卻十分歡喜,拿在手里翻來覆去看個不住,一個勁兒的贊好,又問她怎么想出來的。    她本就沒對女兒報(bào)什么希望,哪成想竟真叫她弄出花兒來,如何不喜?    這葫蘆瞧著手法雖然稚嫩,打的也不算多么勻稱,可十分靈動逼真,尤其在這苦悶的冬日,眼前冷不丁出現(xiàn)一只翠油油的歪脖葫蘆當(dāng)真喜人。    王氏活了二十來年是清楚的,如今市面上流行的花樣子、絡(luò)子樣大多是固定的,往往由上一輩傳下來,再有婦女間相互交流,饒是略有改進(jìn),可也換湯不換藥,而眼前擺的這個葫蘆,竟是之前從未見過的花式!    凡事都講究個悟性,就好比生有人是文曲星下凡,做得好一手錦繡文章,她的女兒有如此分,日后何愁找不到好婆家。    杜瑕嘻嘻一笑,趴在她腿上膩歪,一派真道:“我方才瞧見一副花樣子,又想起來以前墻頭上見過的葫蘆,就試了試,拆了幾回,也就得了。”    王氏歡喜得不得了,越發(fā)覺得女兒果真聰慧,又看她被絲繩磨的微微泛紅的指尖,心疼道:“磨疼了吧?快歇歇。”    杜瑕笑道:“娘,我這個做的可好?能賣錢不能?”    王氏一怔,眼眶泛酸,險(xiǎn)些滴下淚來。    相公總是不在家,一大家子的人都明里暗里的擠兌他們母子,眼見著這么點(diǎn)兒大的女孩兒竟也想掙錢了……    她忍不住抱住女兒,不住的摩挲那瘦的脊背,只覺得手掌下面全都是硌人的骨頭,不由得越發(fā)心酸。    只是她要強(qiáng)慣了,從不肯在兒女跟前示弱,忙強(qiáng)忍淚意,笑著問道:“我兒如此懂事,只是你年紀(jì),掙錢作甚?”    杜瑕心道錢的好處可太多了,這個家這樣窮,更應(yīng)該早作打算,不然日后真到用錢的時(shí)候才抓瞎呢!旁的不提,光是生個病就能將一個家庭從康打回赤貧,更何況他們家也只是溫飽線以上。    后世有句話的好:“進(jìn)醫(yī)院花錢不心疼的人,才是真大款……”    她雖沒那個志氣富甲一方,可總要手里攥著點(diǎn)錢才心不慌,不過這些話卻是不好對王氏的,于是只撒嬌道:“買肉,給爹吃,給娘吃,給哥哥吃,我也吃。還要,還要買漂亮的花布給娘做衣裳,給爹打酒喝,給哥哥買好筆好紙……”    傍晚果然下起大雪來,等杜文哥倆回來的時(shí)候,地上積雪已然沒過腳面,上飄下來的雪片卻越發(fā)的大起來。遠(yuǎn)遠(yuǎn)望去地間一片蒼茫,卷卷碎瓊起伏不斷,綿延不絕,竟瞧不見一點(diǎn)兒生機(jī)。    西邊的些許余暉終于被吞沒,夜色漸濃,王氏坐立難安,既怕相公回來的路上有危險(xiǎn),卻又舍不得他不回來,一時(shí)間十分糾結(jié)。    杜文讀書很是刻苦,回來后也不肯放松,只是挑燈夜讀,又用筆蘸了水一遍遍練字。    王氏對這幾個妯娌的口是心非早就習(xí)慣了,并不往心里去,一個人蹲在灶邊忙活,不多會兒竟出了一身薄汗。    “娘。”    一個的身影鉆進(jìn)來,曲著兩條腿兒蹲在她面前,又笨拙的挽袖子,道:“我?guī)湍阆赐搿!?nbsp;   王氏心頭一熱,趕緊給她放下袖子,又抬手欲趕她走,“去去去,你這人兒也幫不上什么,沒得弄濕了衣裳,快回屋里躺著去。”    夏日玩水也就罷了,眼下寒冬臘月,水冰涼刺骨,女兒月初剛撿回一條命來,她滿腔子心肝脾肺都嚇得到處亂竄,到現(xiàn)在還沒歸位,怎么舍得她吃苦!    杜瑕卻不走,腦袋一歪,兩條稀疏的辮子跟著晃悠悠,又道:“那我擺碗吧。”    王氏就見她原本一頭烏壓壓的好頭發(fā)生生虧損成了現(xiàn)在的黃須須,更兼滿臉蠟色,又想到連想給孩子做些東西額外補(bǔ)養(yǎng)都不能夠,越發(fā)的心如刀絞。    杜瑕身體里住的是個成年人的靈魂,哪里看不出王氏的心思,只是也不戳破,樂呵呵去給她將洗好的盤碗杯碟等物一一歸位。    原本王氏堅(jiān)持不肯,可杜瑕堅(jiān)持要做,又一點(diǎn)點(diǎn)做的仔細(xì),王氏也就由她去了。    等徹底收拾好,已經(jīng)是半個時(shí)辰之后,都大亮了。    王氏探頭看了眼,就見北面竟又壓上來烏黑一片云彩,一顆心又忍不住提起來。    今日相公歸家,從鎮(zhèn)上到這邊怎么也要將近兩個時(shí)辰,那路本就難行,這要是再刮風(fēng)下雪……    娘倆各懷心事一起回房,王氏先將女兒塞回到炕上,這才暖了手,又去取了沒做完的衣裳和鞋帽來做。    她原本女紅就不是多么出挑,這些年又洗衣做飯,雙手早就粗糙不堪,再也做不來細(xì)致的繡活,索性就棄了那個,只做些縫紉,偶爾打些絡(luò)子賺錢。    杜瑕見她雙手遍是開裂的血口子,只覺得心疼,又瞥見針線笸籮里五顏六色的彩繩,計(jì)上心來。    “娘,”她軟聲央求道,“我拿一根絲繩玩好不好?”    鄉(xiāng)間婦女多數(shù)都要縫荷包、手帕、打絡(luò)子帶去縣城換錢,因此十分寶貝這些材料,杜瑕也只是一試,卻不曾想王氏不假思索的將那些絲繩拿到她面前,問她想要什么顏色。    自家女兒一貫乖巧懂事,從不肯主動央求什么,兼之前陣子她傷著了,王氏正不知該如何疼愛才好,眼下她難得開口,自然不會拒絕。    不過一根絲繩罷了,饒是色澤勻凈的上等貨也不過一文錢,就算弄皺了、污了、不能用了,大不了給女兒當(dāng)頭繩!    杜瑕雖剛來不久,可這身體的父母雙親及兄長都待自己極好,讓她體會到了上輩子可望而不可即的親情,眼下見王氏這般行事,便更加堅(jiān)定了替她分擔(dān)的意愿。    上輩子她父母在外地工作,不等斷奶就將她丟回老家,每年只春節(jié)回來待幾,行色匆匆,就是胡亂囑咐幾句也有限。可老家又有一大群堂、表兄弟姐妹,又重男輕女,自然也輪不到她受寵。    于是長日久的,杜瑕在家里便活像隱形人,竟?jié)u漸地跟村頭那些熱愛編織、愛心泛濫的中老年婦女混在一處,去看她們做編織不,后期也嘗試跟著學(xué)。    她心思靈巧,又有知識,不斷學(xué)習(xí)摸索創(chuàng)新,最后在本職工作漫畫師之余,竟意外成了華國知名手工達(dá)人,尤其擅長編織和羊毛氈玩偶。    華國知識版權(quán)方面漏洞多的嚇人,原創(chuàng)作者生存環(huán)境極度惡劣。很多時(shí)候杜瑕與絕大多數(shù)的從業(yè)者一樣,光靠漫畫根本養(yǎng)活不了自己,又常被拖欠稿費(fèi),她就在上出售手工制品,又開了店,竟比本職工作還紅火。    眼下羊身上的副產(chǎn)品對這個家庭而言明顯是奢侈品,跟書畫沾邊的也是可望不可即,她自然不敢拿著那個禍害,況且平日也實(shí)在接觸不到,可編些東西來賣,總可以吧?    這個世界也十分流行各式絡(luò)子,只都是平面的,或是打些簡單的兜樣式裝玉佩、扇子等物,遠(yuǎn)沒有后世那樣上入地五花八門,可操作空間很大。    見女兒竟真的認(rèn)真擺弄那翠綠絲繩,王氏憐愛的一笑,也低頭做起了鞋。    認(rèn)真做活的時(shí)候時(shí)間過得飛快,眨眼就又吃了晌午飯,杜瑕又?jǐn)[弄一回,笑嘻嘻的將一個歪歪扭扭的葫蘆捧給她看,“娘,你看我做的好不好?”    她這些日子偶爾看王氏繡花,大半才能扎幾個花瓣,看得她毛發(fā)倒豎……    她也算想明白了,自己這個現(xiàn)代人的芯子是決計(jì)做不來繡花那樣磨人的事,好歹打絡(luò)子也是女紅之一,她只要將這項(xiàng)技能重新拾起來,日后也不愁生計(jì)。    實(shí)在,到底有日子沒動手了,絲繩的觸感跟毛線也大不相同,杜瑕的手指頭又短,力氣也,這葫蘆在她看來實(shí)在算得上是殘次品。    然而王氏卻十分歡喜,拿在手里翻來覆去看個不住,一個勁兒的贊好,又問她怎么想出來的。    她本就沒對女兒報(bào)什么希望,哪成想竟真叫她弄出花兒來,如何不喜?    這葫蘆瞧著手法雖然稚嫩,打的也不算多么勻稱,可十分靈動逼真,尤其在這苦悶的冬日,眼前冷不丁出現(xiàn)一只翠油油的歪脖葫蘆當(dāng)真喜人。    王氏活了二十來年是清楚的,如今市面上流行的花樣子、絡(luò)子樣大多是固定的,往往由上一輩傳下來,再有婦女間相互交流,饒是略有改進(jìn),可也換湯不換藥,而眼前擺的這個葫蘆,竟是之前從未見過的花式!    凡事都講究個悟性,就好比生有人是文曲星下凡,做得好一手錦繡文章,她的女兒有如此分,日后何愁找不到好婆家。    杜瑕嘻嘻一笑,趴在她腿上膩歪,一派真道:“我方才瞧見一副花樣子,又想起來以前墻頭上見過的葫蘆,就試了試,拆了幾回,也就得了。”    王氏歡喜得不得了,越發(fā)覺得女兒果真聰慧,又看她被絲繩磨的微微泛紅的指尖,心疼道:“磨疼了吧?快歇歇。”    杜瑕笑道:“娘,我這個做的可好?能賣錢不能?”    王氏一怔,眼眶泛酸,險(xiǎn)些滴下淚來。    相公總是不在家,一大家子的人都明里暗里的擠兌他們母子,眼見著這么點(diǎn)兒大的女孩兒竟也想掙錢了……    她忍不住抱住女兒,不住的摩挲那瘦的脊背,只覺得手掌下面全都是硌人的骨頭,不由得越發(fā)心酸。    只是她要強(qiáng)慣了,從不肯在兒女跟前示弱,忙強(qiáng)忍淚意,笑著問道:“我兒如此懂事,只是你年紀(jì),掙錢作甚?”    杜瑕心道錢的好處可太多了,這個家這樣窮,更應(yīng)該早作打算,不然日后真到用錢的時(shí)候才抓瞎呢!旁的不提,光是生個病就能將一個家庭從康打回赤貧,更何況他們家也只是溫飽線以上。    后世有句話的好:“進(jìn)醫(yī)院花錢不心疼的人,才是真大款……”    她雖沒那個志氣富甲一方,可總要手里攥著點(diǎn)錢才心不慌,不過這些話卻是不好對王氏的,于是只撒嬌道:“買肉,給爹吃,給娘吃,給哥哥吃,我也吃。還要,還要買漂亮的花布給娘做衣裳,給爹打酒喝,給哥哥買好筆好紙……”    傍晚果然下起大雪來,等杜文哥倆回來的時(shí)候,地上積雪已然沒過腳面,上飄下來的雪片卻越發(fā)的大起來。遠(yuǎn)遠(yuǎn)望去地間一片蒼茫,卷卷碎瓊起伏不斷,綿延不絕,竟瞧不見一點(diǎn)兒生機(jī)。    西邊的些許余暉終于被吞沒,夜色漸濃,王氏坐立難安,既怕相公回來的路上有危險(xiǎn),卻又舍不得他不回來,一時(shí)間十分糾結(jié)。    杜文讀書很是刻苦,回來后也不肯放松,只是挑燈夜讀,又用筆蘸了水一遍遍練字。    “可不是!”人牙子繼續(xù)道:“這也是正辦,老嫂子,你想若是你家里突然來了幾個人,吃住都在這里,一雙眼睛死死盯著你,起居作息,但凡有點(diǎn)什么事兒都知道,還簽的是活契,隨時(shí)走也都能拍拍腚走了,您能放心?銀錢方面自然是要少許多,主子也不敢委以重任呢,只去角落做些個粗活吧。”    一番話的于氏喃喃不語,十分尷尬。    卻這人牙子對于氏這種既想貪便宜要錢,又想繼續(xù)維護(hù)名聲的想法十分不齒,反倒不如那些目的明確,只一味貪財(cái)?shù)臒o賴來的爽快,便重重添了一把火,故意有些不大耐煩的道:    “我今兒也不單只為你們家四丫來的,還有好多家要走,你若覺得成呢,咱們立馬把賣、身契簽了,這銀子我也馬上給您撂下,白花花的足錠紋銀十兩,成色上等,比市面上的竟還多些。要是不愿意呢,我也不會做那等舛錯人賣兒賣女的喪良心的下作事,一準(zhǔn)兒拔腿就走,行不行的,立馬給一個準(zhǔn)話兒吧!”    她是看準(zhǔn)了于氏貪財(cái),四丫本人也愿意,且鄉(xiāng)下人家全然不會多么看重女孩兒,故有此意激發(fā)。    果然,她這么一撂臉子,于氏反倒著急起來。    家中又不是多么寬裕,誰忍心看著白花花的銀子從指縫溜走呢?左不過是一個孫女賠錢貨,以后想生多少沒有?留在家里也是無用,少不得日后還得貼補(bǔ)嫁妝等物,倒不如現(xiàn)在就打發(fā)出去掙錢。    況且這件事又是她自己愿意的,外面就是嘴也不到長輩身上,只她自己被富貴迷了眼罷了……    這么想著,于氏就已經(jīng)動搖不已。又招手叫四丫過去,努力做出和顏悅色的樣子來道:“四丫你卻跟奶奶,這是你自己愿意的嗎?有沒有人逼你?你果然十分想去?”    人牙子看得暗笑不已,王氏和杜瑕卻也無比心驚。    尤其是杜瑕,腦袋里嗡嗡直響,這,這是要販賣人口?    家中還不曾如何呢,于氏竟然為了區(qū)區(qū)十兩銀子,就舍得賣了孫女!    她不由得有些害怕,忍不住抓住王氏的手聲道:“娘。”    一抓才知道,王氏的手心里也滿滿的都是冷汗,她卻還是強(qiáng)打精神安慰女兒:“別怕,這事兒論起來也四丫自己挑起來的,又不是那揭不開鍋的年月,若她自己不愿意,誰還能逼她不成?”    哪知話音未落,卻聽庭院中四丫大聲答道:“是我愿意的。”    于氏滿意地一笑,人牙子臉上也露出笑容。    王氏和杜瑕都倒抽涼氣,又聽到大房里面?zhèn)鞒鲆宦暺鄥柕捏@呼,原本病得起不來床的周氏竟然在三丫的攙扶下顫巍巍走出來,滿臉慘白,指著四丫多哆嗦嗦道:“你,你竟是要拿我的命呢。”    “呢”字的尾音還在嗓子眼兒,周氏卻已經(jīng)支撐不住,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三丫支撐不住,連著跟親娘一起跌倒,成了滾地葫蘆。她登時(shí)嚇得魂飛魄散,又哭又喊,只跪在地上朝于氏不住的磕頭,求她去請大夫,又撕心裂肺的罵四丫,叫她喊爹回來。    四丫也呆了,她原本不知道周氏竟會有這么大的反應(yīng),愣在原地呆頭鵝似的。    王氏這么厚道的人也不由得大罵四丫混賬沒良心,簡直是豬油蒙了心,走火入魔。    出了這么大的事,她也不好繼續(xù)裝沒聽見的,當(dāng)即穿了鞋就往外沖。杜瑕原本也想跟著,被她一把按在炕上,低聲吩咐道:“你不要出來,什么事都不要出來,聽見了嗎?”    人牙子并不清楚周氏的身份,可眼見鬧成這樣,也不好趁火打劫,又嫌晦氣,就趕緊去對于氏道:“老嫂子,你先趕緊把家里弄齊正了,我先去別家,晚間再來,到底行不行的,那時(shí)候你給我一句準(zhǔn)話,行的話方才的法并不變卦,我馬上把人帶走,不行咱們也就此罷了。”    她不過是買賣丫頭廝的,做個中間差價(jià),并不敢惹出人命,若周氏真有個三長兩短,饒是四丫頗有幾分姿色,她也不敢再接手了。    院里亂作一團(tuán),鬧的雞飛狗跳,于氏一個人弄不來,又見事情鬧大了,只得托人把外面干活的爺倆兒喊回來。    杜江一聽竟然是要賣自己的女兒,真是怒發(fā)沖冠,當(dāng)即抓起一只碗往地上一摔粉碎,臉都漲紫了,爆喝一聲不許賣。    又紅著眼睛大罵:“家里難道是揭不開鍋了嗎?就要我賣女兒了,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戳死。我究竟是有哪里對不起你們了,竟然要叫我骨肉分離!”    于氏原本還有些不好意思,結(jié)果一看他態(tài)度這么強(qiáng)硬,又對自己發(fā)火起來,面子上掛不住,也惱了,指著他的鼻子罵道:    “你這是沖誰甩臉子呢,是給我看嗎?你這混賬,也不打聽打聽這事兒是誰鬧起來的,還不是你那不省心的貨。她自己見家浪,到處胡竄,又看見人家穿金戴銀了,眼紅心熱。這就按耐不住,竟然自己勾引了人牙子到家里來,好啊,這可真是大的能耐!我都要給她氣死啦,一張老臉也丟個精光,我能怎么樣?攔得住嗎,她自有兩條長腿子,跑的比誰不快?”    杜江一聽也驚呆了,只是他并不信自己的女兒竟然能干出這種下作事來,可鑒于氏的有板有眼,兩個弟妹也一個低眉順眼,一個幸災(zāi)樂禍,并沒有出不同的話來,也不出聲勸和,他便有些忐忑,一把扯過四丫來喝道:    “這不要臉的事果然是你自己做下的?”    因這會兒親娘周氏還在炕上躺著哼哼,四丫原有些不安,抬頭一看杜江兇神惡煞的模樣,又被他捏的手腕子快斷了,心下駭然,干脆放聲大哭起來。    “你們都不疼我,只疼弟弟,哪有一個眼里有我?平時(shí)吃沒得吃,沒得穿,只把你們穿不要了的破衣爛衫裁剪給我,出出進(jìn)進(jìn)都有的人笑話。我就要把自己賣了,又能怎樣?只要能過幾人過的好日子,我就心甘情愿,哇啊啊!”    眾人倒抽一口涼氣,杜江給更是給她氣的一巴掌拍上去,將人掀翻在地,又暴跳如雷的罵道:“反了你啦,死丫頭片子。我日日在外辛苦做工為的是什么?又何曾叫你缺吃少穿?你倒好,非但不知感激,現(xiàn)在竟開始尋我的不是!豈不是要把我往絕路上逼?”    他的力氣多么大,四丫不過一個孩子,直接叫他打飛出去,半邊臉?biāo)查g青紫起來,腫得老高。得虧著周氏在房間里病著,三丫也在那兒看顧,不然又是一通好官司。    饒是這么著,仍把二房三房的人嚇得不輕,萬沒想到,素日里只顧悶頭干活的大哥竟然也有這般暴怒的時(shí)候。    不過這件事情來也夠叫人窩火的,誰能想到四丫年紀(jì)的一個女孩子也長期心懷怨恨,以至于做出這種買賣自身的事情!    這件事要是傳出去,誰都會以為杜江和周氏夫妻二人平日指不定如何虐待女兒,以至于她這么點(diǎn)兒大的人竟能狠下心來把自己賣了,杜江還有什么臉面可言?    杜瑕也挺為杜江不值,平心而論,他雖然也有些重男輕女,可對幾個女兒也算盡心,偶爾掙了錢也想著替家里的娘們兒們扯塊花布過癮。    只是到底孩子多了些,又有一個病人,東西便不大夠分,時(shí)常是從最大的往下輪。而四丫最年幼,東西到她手中時(shí)難免破爛不堪,她心氣兒又高,長年累月的下來,有怨氣也在所難免。    于氏原也沒想到長子竟然這般反應(yīng),不過她馬上眼珠一轉(zhuǎn),計(jì)上心來,又勸和道:“依我這件事情已經(jīng)鬧成這樣,又是她自己有心要走,心已然是野了,你就算是打罵又能怎么樣呢,圈的住人圈不住心,留在家里也是無用,倒不如遂了她的意,不準(zhǔn)另有一番造化。”    杜江眼睛瞪得如同銅鈴,脖子上也迸出來一根根的青筋,額頭見汗,大吼不準(zhǔn)。    于氏卻反而笑起來,道:“她年紀(jì)也大了,果然有心思,你能攔得住?難道日日在家守著?況且這原本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情,就像之前的,趙大財(cái)主也不是什么惡人,家中丫頭到了年紀(jì)就要放出來的,只是進(jìn)去做工罷了。運(yùn)氣好了,連贖身銀子都不必呢。出來的丫頭們也都個個穿金戴銀,身上綾羅綢緞的,比村中富戶過的都滋潤,你若真心疼愛她,依我看,倒是由她去吧,也見些個世面。若是真強(qiáng)留下,她又不愛做針線,日后可怎么處?”    四丫也是瘋魔了,見奶奶竟然破荒的為自己話,忙捂著臉撲在地上大哭,又喊道:    “左右家里已經(jīng)是容不下我了,爹娘也并不把我放在心上,我便出去做活兒貼補(bǔ)家用,咱們兩邊都好,又有什么不可的。”    杜江見自己辛苦拉扯大的女兒竟然這般沒臉沒皮,已經(jīng)是氣瘋了,又看親爹一言不發(fā),親娘一副巴不得的樣子,更是氣得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誠然他足足有四個女兒,又偏愛兒子,對四丫根本不可能像杜河那樣疼愛入微,可到底舍不得,也拉不下那個臉去叫她賣、身為奴!    只是于氏話糙理不糙,四丫如今已是瘋魔了,眼見著必然掰不回來,他確實(shí)也管不了——若是能,早就管了,何必等到今日,且鬧出大的笑話,丟這么大的臉!    若硬攔著不叫去,恐怕四丫口服心不服,周氏又三病五災(zāi)的,再給氣出個好歹來就亂上加亂,且她常年病著,也實(shí)在沒法子管教……    杜江滿腔怒意只在胸口洶涌翻滾,一時(shí)間腦海中涌出無數(shù)思緒,又想起來爹娘對三房的偏愛,這兩又逼著他拿錢,更加窩火,幾乎要?dú)庹ǚ巍?nbsp;   他只恨得咬碎了牙,一時(shí)間竟快刀斬亂麻,腦中驟然蹦出一個念頭,然后越發(fā)清晰,最終占據(jù)上風(fēng)。    “分家!”    一進(jìn)門,王氏就被唬了一跳,脫口而出:“大嫂,你怎得就這樣了!”    這才幾不見呀,周氏竟瘦成了一把骨頭,兩只眼睛都深深地眍下去,雙頰凹陷,眼底烏青,活像骷髏了。    見她進(jìn)來,周氏狠命咳嗽幾聲,又掙扎著要坐起來,王氏連忙按下。    “也不是外人,哪里就講究這些。”    周氏也實(shí)在起不來,略有個意思就順著重新躺回去,剛要開口,兩眼就滾出淚來。    “我這心里,實(shí)在是苦的很!”    她哽咽道,邊邊掉淚。又怕外面有人聽了去,所以拼命壓住,上氣不接下氣的,聽著格外凄涼。    外間的三丫端進(jìn)一碗水來,道:“嬸子您喝水。”    王氏點(diǎn)頭,又往她身后看一眼,順嘴問道:“你妹妹呢?”    三丫搖搖頭,聲道:“不知去哪里玩了。”    饒是跟周氏關(guān)系并不如何親密,王氏此刻也不由得怒火中燒,這四丫實(shí)在不像話!    親娘都病的起不來了,你不在跟前侍奉湯藥,或是守著做針線,竟還有心思出去玩?真是,真是沒心肝!    周氏也嘆氣,自嘲的苦笑,淚越發(fā)的下來了:“終究是我自己不中用,身子不爭氣,沒精力管教她,如今人也大了,也定了性兒,日后可怎么處!”    四丫仗著自己模樣兒好,性子確實(shí)歪了,眼皮子又淺,嘴巴也不饒人,長到八、九歲了也沒個拿得出手的技藝,一味爭強(qiáng)好勝,吵架拌嘴……    王氏實(shí)在不出違心的安慰話,便生硬的扭轉(zhuǎn)話題,讓周氏注重保養(yǎng)。    周氏卻只是嘆氣,指著空蕩蕩的四周道:“就咱們這個家,我也不什么了,真是一點(diǎn)兒空也不得,如何保養(yǎng)?那都是有錢人家才能做的事。”    就是了這么幾句話,她就歇了好幾回,儼然連氣都喘不勻。    雖周氏這幾年一直病病歪歪,大家也都習(xí)以為常,但王氏還真沒想到這回她鬧得這么嚴(yán)重,也不敢多待,怕反而耗費(fèi)她的精神,忙又了幾句話就出來了。    卻晚間四丫回來,眉梢眼角中竟泛著喜意,十分不尋常。    三丫雖然木訥,卻也已看出端倪,就問她白去了哪里。    四丫原本不愿意,只含糊過去。    然而三丫罕見地生了氣,道:“娘病成這個樣子,家里一堆的事情,你不留下幫忙,還到處玩耍,真當(dāng)自己還是不懂事的丫頭嗎?讓外人知道了又像什么話!”    四丫被她猝不及防的怒火驚了一跳,卻也有些不以為然。    這個姐姐長得不如自己,也不如自己能會道,平時(shí)她就不把對方放在心里,故而眼下三丫雖然生氣,四丫卻也不害怕。    這會兒三丫已經(jīng)開了話匣子,又把蒲扇塞到她手里,自己起身去看藥罐子的火候,一邊不斷的數(shù)落,叫她明不準(zhǔn)出去,都在家里干活。    四丫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炸了毛,忽的站起來抱怨道:“做什么活!三姐,你就咱們娘兒幾個,一到晚手不停眼也不住地做絡(luò)子和針線活才能換幾個錢,還不夠娘一副藥錢呢。”    三丫原不曾想到她竟然會出這番話來,一時(shí)怔住,半晌才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四丫張了張嘴,似乎猶豫了會兒才狠心拉了她往角落去,壓低聲音道:“昨兒我聽村東頭的李家姐姐回來了,我就去看,她真是不同了。你不知道,她頭上竟戴著那么大的銀簪,手上套著好幾個沉甸甸的鐲子,金碧輝煌,也不知嵌著些什么珍寶。又有戒指耳環(huán),衣裳十分光鮮,頭也梳的锃亮……距離你我上次見她也不才不過半年多,竟跟兩個人似的,那些個東西,我估計(jì)三嬸都未必齊全,就是有,也不像她似的這般不在乎,竟就明晃晃的戴出來,可見還有更多更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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