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div id="content"> 此為防盜章,購買比例低于70%的讀者要等24時之后才能看到 李氏實在是難得的爽快人,笑容明媚,舉止干脆,叫人不自覺的親近。 最后算出結果,一共有各色葫蘆墜子十八對,蝙蝠墜子七對,一對五十五文,共計一千三百七十五文。 李氏也是細心,主動問道要什么錢,“銅錢怪沉的,我看你們娘兒倆實在不方便,也危險,是換成銀子呢?還是交子?” 如今市面上是一兩銀子兌一千兩百錢,一千錢為一貫,而最面額的交子紙幣正是一兩。 比起外面的賊,王氏顯然更怕這錢被家中眾人知道,且交子紙幣剛實行不久,又不耐水火侵襲,十分脆弱,便要了一兩的銀子,又趁著解手用針線迅速縫到貼身里衣上,這才放了心。 李氏送她們出門,又約好了下月這個時候再交貨,“有空盡管來這邊做耍!” 待出了門,她悄聲對杜瑕道:“眼下人多眼雜,多有不便,家去后這錢你自己存著。” 杜瑕不由得十分驚訝:她還真放心吶! 一兩銀子放到杜家這樣的門戶里,雖不好是一筆巨款,可也夠一個成年男子忙活一二十日了;若是農戶家,更有一年到頭不見銀子的。他們在鄉下生活成本甚低,算上各處人情往來,一人一日所耗也不過二三十個錢呢。 現代社會絕大多數家長在遇到類似壓歲錢這種存在時,往往還會一致選擇“你還,我替你拿著”,然后拿著拿著就回不來的做法,王氏竟然真讓女兒自己存錢? 殊不知最近這些日子王氏暗中觀察后發現,女兒年紀雖,可行事越發穩妥,口風又嚴,四丫、劉氏、于氏等人旁敲側擊了無數次都空手而回,家里更被她守的水潑不進,便是上了十歲的大孩子也斷沒有這般老成。況且她又整日在家,也沒處花錢,想買什么還須在自己領著,算來誰拿都是一樣的…… 杜瑕十分推辭,王氏又摸著她的腦袋道:“窮人孩子早當家,若不是前兒你出了事,怕這會兒也當成半個大人使喚了,倒也不算什么。” 農家不養閑人,饒是這么著,杜瑕還抽空幫王氏打下手呢,不然于氏必然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 賣完貨一身輕的娘兒倆又轉頭去針線鋪子買了好些材料,杜瑕更親自挑選了好多鮮亮雅致,外頭人們不大使用的配色,還有專門做流蘇的各色絲線、珠子,林林總總根據自己的心意包了一大包。 只是這么一來,將近兩百文錢登時就只剩個零頭,杜瑕不由得苦了臉。 自從她好了之后,王氏就尤其愛看她大人似的自己盤算的模樣,見狀笑道:“娘這里還有。” 就見杜瑕果然忙不迭的搖頭擺手,連道不用,王氏又暗笑不已,越發覺得女兒可憐可愛。 因著還有些時間,杜瑕便想去書鋪看看,王氏滿口答應。 相比起其他店鋪的熱鬧,書鋪簡直稱得上慘淡,里外就那么零星幾個人,然而上到老板,下到伙計都不慌不忙,十分鎮定。 杜瑕仔細觀察一路,發現在外面做生意的人態度都非常熱情友好,最差不過是你不問就不主動招攬,并不見前世電視啊中那種狗眼看人低,動不動就“買不起就走”之類的混賬言語。 就拿眼前這家書鋪吧,杜瑕知道自己跟王氏的衣裳打扮不過是下等人家水準,實在不是能買的起書的的樣子,但正吃著茶湯的老板卻也沒開口攆人,只淡淡的了句“切莫弄壞弄污了書頁”也就罷了,竟然還允許白看的! 只是讀書人大多好臉面,除非真的窮急了,不然還能抄書,怕真沒幾個人會成日家來在這邊蹭書看。 杜瑕終于見到了心心念念的古代圖書店,一顆心砰砰直跳,本能的大口喘氣,希望能多吸點墨水進來。 她雖模模糊糊的知道如今書紙極貴,可到底怎么個貴法,貴到什么程度,她確實全然沒有概念。 況且剛才剛掙了一兩銀子呢! 然而等她拿起一本并不怎么起眼的游記來問時,登時就被二兩一錢的價格嚇壞了…… 好貴,果然好貴! 她辛辛苦苦打了一個半月結子,到頭來竟然只夠買半本書! 除了《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之流啟蒙書籍只要幾百文之外,剩下的書幾乎也沒有一兩以下的,多數一兩五、二兩起,甚至還有十幾、幾十兩,聽是什么名士的詩集、畫冊,還有歷年的文章、考卷等物,十分齊全。 不過片刻,杜瑕就對自己的貧窮程度有了深刻而直觀的認識,被打擊的活似一顆霜打的茄子,蔫耷耷的垂著。 王氏看了不由的心疼,又聲勸道:“你剛識字,并用不著這些。” 杜瑕有氣無力的點頭,隨口道只是看看。 她對這世界兩眼一抹黑,也想買書看吶! 況且,饒是她眼下用不著,日后兄長勢必要走科舉這條路子,難道還用不著? 怪道讀書人少,還什么“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能不高么?旁的且不,這成本的確是夠高的! 這還只是書呢,另有那筆墨紙硯…… 不行了,不能想,窮! 太窮! 不過想到筆墨紙硯,杜瑕還是強打精神問掌柜的,要買紙。 掌柜的也不因為她是窮苦人家的女子就多問,只問要哪種。 杜瑕略一看,但見紅的白的灑金的梅花的,帶香味兒的不帶香味兒的,有格子的沒格子的,寫字的畫畫的,竟多達數十種,問了大半刻鐘才大體弄清楚了各自的用途。 上個月杜河叫人捎了一支毛筆、一刀黃紙和一塊粗墨回來給她,筆和墨倒罷了,比較耐用,字帖也可以向哥哥借。只是她剛學寫字,失誤既多,字體也大,紙費得實在快,饒是如何節省,也已經用的差不多了,必須得買。 且哥哥杜文也節省慣了,只用最便宜的黃草紙練字,稍好一些的青竹紙則用來交作業,十分不易。 黃草紙一刀只要十文,最便宜,可質地松散不,又容易暈染,寫上去的字跡常常糊成一團,完全看不出什么濃淡變化、起承轉折,根本不適合練字! 杜瑕畢竟有現代社會的消費觀念,在這方面并不摳搜,當即咬牙買了兩刀青竹紙,如此一來,六十文又沒了,原本沉甸甸的荷包里如今就只剩下可憐巴巴幾個大子兒…… 倒是王氏叫她的豪氣唬得不輕,可到底是讀書識字的大事,她一個婦道人家也不好,可這女孩兒家,竟也這般放得開? 杜瑕看出她的心思,就耐心解釋道:“娘你有所不知,練字這種事也如同跑馬一般,想要跑得快,就得配好馬,給好料,我倒罷了,可總不好叫哥哥一直用那黃草紙,等他再過幾年大了,一手字可就要被旁人超過了呢!聽他如今考試,字跡也占大頭呢。” 王氏對這方面并不熟悉,聽她的振振有詞,也就稀里糊涂的覺得有道理。 只是一時想起來女兒這般竟就知道替兄長的將來打算,實在難得,關鍵不像等閑孩童似的將錢捂得緊緊的,竟舍得如此大的耗費…… 見王氏想的出神,杜瑕還以為她仍舊覺得貴,就又笑道:“娘您不必憂心,今兒您也瞧見了,人家給出五十五文一對兒呢,我一略費點工夫打兩個就什么都有了,且一刀紙足足一百張,能用許久了。” 王氏哭笑不得,到底沒再解釋,只是暗自決心將這段插曲給自家相公聽。 稍后娘倆又去布莊買布。 好容易進城一趟,要是不給家里的長輩帶些東西,實在不過去,而且眼見著開春了,少不得要換春衫,正好借此機會給兒子女兒都做幾身。 公婆是不必,只挑那穩重的海松、赤褚兩色一樣要上幾尺,拼接一下便是兩身衣裳了。杜河是壯年男子,自然要穿石青等色才壓得住。兒子年幼,又是讀書人,便挑了淺碧,穿在人身上十分精神抖擻,又文縐縐的。女兒也是一的大了,又是女孩兒家,更該好好打扮,況且如今她有了主意,自己竟也能掙錢,王氏便格外重視。 可巧現在杜瑕本人就在跟前,王氏知道她是個有主意的,便笑著叫她自己挑去。 杜瑕知道家中經濟并不算寬裕,一身衣服恐怕要穿好幾年,一個鬧不好就是終生的黑歷史,因此不敢推脫,忙用心挑了了一色淡竹青,一色鵝黃,都是十分淡雅嬌嫩的顏色,正適合春穿。 王氏見她挑的跟自己想的完全不同,不免十分遺憾,又指著一匹濃烈大紅,一匹桃紅粉,都艷麗的不不得了的道,“我倒覺得那兩個好,嬌嬌氣氣的正襯姑娘,偏你不喜歡,只得依你,倒也罷了。” 杜瑕看了那兩匹布的艷俗顏色,立刻冷汗滾滾,又想像一下那布假如裹在自己身上的模樣,頓時十分僥幸。 審美差異什么的真心太可怕。 也不知她想到哪里去了,蒲扇都要扇進火堆,眼見著邊緣都被火舌烤黑了。 三丫猛地一抖,連忙坐好,又對杜瑕道謝。 兩人平時關系并不如何好,可也不算太差,三丫此人還算厚道,并不曾對二房有什么不滿。杜瑕想到日后恐怕見面的機會少之又少,竟在她挽留的視線中鬼使神差停下,抱著水罐坐在她身邊,問道:“想什么呢,這樣出神?” 三丫含含糊糊的嗯了聲,又開始發愣,突然卻道:“五丫,你能不能幫我勸勸四丫,叫她別去給人家當丫頭?” 這兩周氏一直病著,杜江也忙著分家的事情,光一個杜寶都顧不過來,又哪里會管這兩個女兒?況且杜江似乎也因為四丫的出格舉動上了肝火,尚且余怒未消,更加不愛搭理。 三丫勸了好幾次,可四丫就像是中了蠱,死活要去趙家干活,三丫的次數多了,她就反過來罵三丫,又她活該一輩子受窮,沒出息…… 三丫十分委屈,卻因為口才不佳無法辯駁,每每被得啞口無言,只得暗暗流淚。 雖然那日人牙子沒把四丫帶走,可兩個人也在墻角嘀咕了好一會兒,顯然是暗中約定了什么,三丫不由得著急。 李家姐姐的事她也聽過,可下哪有白吃的飯呢?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如何能白白給了你?人家明白了是買了去當丫頭伺候人,少不得要低三下四,又怎么可能平白無故的叫你穿金戴銀? 簽個活契倒也罷了,大不了受了委屈就回來,跟去外面給人當短工是一樣的;可四丫竟被人灌了**湯,要簽死契! 死契,死契,唯有到死才是個頭兒! 眼下聽趙財主家的丫頭到了年歲有被放出來的,可不是也有沒放出來的么?若是到時候人家竟不放人,又當如何?又或是遇到主子脾氣不好,有那一紙賣、身契在,人家就是打殺了你,也不過陪幾個銀錢就完了,你能奈他何? 三丫也實在是沒人可求,走投無路了,這才病急亂投醫,想叫杜瑕跟自己一起想想法子。 看著她紅紅的眼睛,杜瑕心里也不是滋味,又覺得她這個姐姐實在是盡職盡責,只是牛不喝水強按頭,四丫自己鉆了牛角尖,不狠狠吃點虧是不會輕易屈服的,她不過是個外人,又如何勸得動? 她苦笑一聲,道:“三姐笑了,且不我是妹妹她是姐姐,斷然沒有姐姐聽妹妹話的道理。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們兩個一向不睦,沒事兒尚且烏眼兒雞似的,眼下她又吃了秤砣鐵了心,認準去趙家是唯一出路,我再什么也于事無補。若貿然勸,在她看來豈不是仇人!自然更聽不進去。” 聽到這里,三丫的臉色已經是黯淡了許多,顯然她也知道不大合適。 杜瑕又:“何況她又有父母兄弟,怎么輪也輪不到我身上,更不是一個爹媽生的,本就隔了一層,真要叫我去,沒準兒原本能成的事兒,她卻會因為賭氣而不答應呢。” 三丫聽后,半晌不言語,杜瑕起身要走,卻見她吧嗒吧嗒掉下來一連串的淚珠兒。 “這可如何是好!”三丫捂著臉,瞬間泣不成聲,“娘病了,妹妹又要上趕著給人家當奴才……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嗚嗚嗚!” 杜瑕的一番話就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打碎了她心底的最后一絲僥幸,叫這個姑娘不得不承認,眼下大房實在是面臨著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機,而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妹妹成了人家的奴才,生死有命。 這幾杜家眾人鬧得兇,飯也不大在一處吃,都是各自端回房里。 晚間二房一家四口圍著炕桌團團坐,杜瑕起這事兒還十分感慨,倒是杜文急忙搶道:“妹妹可別亂發善心,四丫并不是個好相與的,你不出聲倒罷了,一旦點什么,少不得要被記恨上。” 王氏也十分擔憂,:“你哥哥得對,她已是十頭牛也不能拉回來的,沒得再搭上你,如今要分家了,可別鬧出些什么來。” 的杜瑕都笑了,忙點頭答應,又:“你們放心,我不多管閑事,今兒三姐一,我就立即推了的。平時她看我就跟插刀子似的,無事尚且攪三分呢,我哪里敢再往上湊?” 王氏這才放下心來,又給她夾菜。 杜河也笑道:“你們就是瞎操心,瑕兒聰慧伶俐,很有主意,我是再放心不過了。” 幾個人就都笑,王氏卻白了他一眼,問道:“你且不要整日逗孩子做耍,我且問你,房子的事有譜沒有?沒得過幾日一家人拖家帶口去了,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得。” 杜河嘖一聲,竟有幾分委屈:“你莫瞧我,方才隔壁杜大哥幫我帶回消息來,已是有眉目了,有幾處很是妥當,明日我先進城去瞧瞧,趕緊定下來收拾著,待家當分割妥當,咱們就走。” 杜瑕跟杜文對視一眼,不禁齊齊歡呼出聲。杜瑕又打趣杜文,“給你打的葫蘆總算能大大方方的戴了。” 杜文也跟著笑,又因為確實要走了,才敢抱怨幾句:“先生的年紀著實大了,教書就很有些敷衍,平時我與幾位同窗問問題,他也時不時的糊弄,碰見會的就胡亂幾句,實在不會的就打叉混過去,日后再不會提及。有時上課前還去吃酒,醉醺醺歪斜斜的進來,也不講書,只一味坐在那里酣睡,叫都叫不醒,到了晚間就自動家去……” 他平時從不一星半點的不好,如今突然了這些話,杜瑕三人都十分吃驚,又很是心疼。 王氏摟著他摩挲個不住,杜河也狠狠點頭,只道果然早該叫他換個學堂,往年竟都平白耽擱了。 次日杜河趕緊回城里相看收拾房子,王氏則去跟平時交好的鄰居打招呼,待到了牛嫂子家,分外不舍。 牛嫂子聽后反倒笑了,只道:“你竟也糊涂了,我不過每隔三五日便要進城,待到夏季炎熱,生肉不耐存放,更是三兩日便得往返一次。如今你去了城里,自己當家做主,你我見面豈不是更自在,你若不嫌煩,我怕隔三差五就要去叨擾呢。” 王氏一聽也笑了,竟把這事兒忘了,又一個勁兒的約她,好了訂了日子就請大家過去吃酒,叫牛嫂子與當家的一定去。 牛嫂子素來是個爽快人,滿口答應:“咱們可好了,即便你到了那日反悔,我也必是要去的!” 到第三日,杜河已定下房子,請了人打掃,又把格局給妻兒聽。 “不大的一套扁平院落,巧巧的,卻是適合眼下咱們一家子住。”他笑道,得十分起勁,“北面一溜兒正房,咱們一家四口都住得,我與你娘一間,你們兄妹二人也一人一間,不偏不倚,互不妨礙,也寬敞。” “院中沒有花草樹木,日后到可以慢慢添置,只喜得院中那口水井十分便利,省了外出取水的麻煩。如今只有一間東廂,隔開兩半做廚房與歸置雜物的,余者卻有些不大夠使,我已請人在西面搭起畜棚,那都容易得很,過幾日也就得了。” 若不是杜河太過挑剔,只怕當日就能定下來。 原有另一處房子,比這個更加敞亮,也帶家具,房租也便宜。只是正房少,少不得要有一個孩子去側面住廂房,周遭也喧鬧,不夠安靜。 手心手背都是肉,杜河不愿只為省錢就輕慢了哪個孩子,若日后生出間隙,豈不是得不償失? 因此在將房子看遍之后,杜河當即決定一月多花半貫錢租這一處。 正房多就罷了,且難得位置極佳!若不是趕巧了,怕是他還拿不來這樣的好地段。 陳安縣城不似碧潭村一般傍水而生,最是正南正北。又因國都在陳安北方,為示尊崇,縣內府衙等機構都集中在此,連同官宅一氣往東蔓延,與學堂、書齋等聚居地所在的東城區連成一片,中間雖隔著一條大道,但多年下來已是難舍難分。 是以陳安縣城以北以東的地段最佳,多有官吏、文人居住,治安良好,環境清雅,房價也最高。 下剩的西南兩面廣泛分布著各類商鋪、攤販,又連接西來胡商和南貨,最是繁華,生活也便利,普通老百姓的住所就集中在這些地方。 而杜河定下來的這處宅子之所以難得,就因為它處在東南交匯處,且偏向東多些! 他深知兒子日后也是要讀書的,便不敢在烏七八糟的地方落腳,極力想沾染書香氣,可東城區的房價實在不是眼下他能夠支付得起的,如今好容易得了這個已經十分難得,自然沒有猶豫的道理。 且這宅子靠的南市也近,生活又便利,便是略一些,價格貴一些,也都能抵消了…… 前兒杜江率先喊破了分家,杜海也緊隨其后,誰知真分起來卻又反悔,嫌自己拿到手的太少,又不分了。 杜江干脆給他氣笑了:“你倒爽快,分就分,不分就不分,合著好壞全在你,一家人倒要圍著你打轉!我就只告訴你,到了這個地步,想分得分,不想分也由不得你!再者分家長子分得七成乃是律法所定,若是我高興多給你些也就罷了,若是不高興,你也得老實受著!” 兄弟兩人便又連著吵了好幾,最后紅了眼,竟還動了手,驚動四鄰。 杜平和于氏很是為難,一邊是長子嫡孫,一邊是最疼愛的老來子,可叫他們怎么處! 回家之后,王氏先偷偷去把自家相公給孩子們帶的點心零嘴兒放下,這才揣著幾塊布去了正房。 待她只湊了四兩,杜平和于氏果然冷了臉。 杜平吧嗒下嘴,微微皺著眉頭道:“我可是知道的,他一月就有二兩多銀子,又包吃住,并沒有什么開銷,怎的就這么點?” 于氏忙接道:“可不是,他就海哥這么一個弟弟,日后海哥發達了自然記得他的好處,何至于這樣氣!你再回去拿幾兩。” 在這一刻,這兩個人似乎全然忘記了,兒子那所謂的一月二兩多需要先交給他們三成半不,另有額外一家三口要養活,更有師父師兄和一應人情往來要打點。 這一干人只知道朝杜河伸手要錢,卻從沒有一個問他累不累,需不需要家中支援。 王氏暗中腹誹,心道且不叔是個不知感恩的,想等他出息恐要等到百年以后,墳頭草怕不得有二尺高!誰敢拿這個做指望。 他們夫妻二人既已打定主意找機會分家,此等便都是肉包子打狗,注定有去無回的舍本買賣,故而咬死了不肯多費錢財。 想到這里,王氏忙咬牙哭訴道:“二老有所不知,相公畢竟是在外面做活,又寄人籬下,哪里比的家中舒心?上月他師父壽辰,幾個師兄拼命巴結,他少不得也要隨禮。又有師娘年紀大,病了,這又是一筆開銷。前兒下面還添了孫子……我已是有兩個月不見他家來帶銀錢回來了,心里雖著急,可到底是個婦道人家,也不敢問,這回我還沒開口,他竟先想跟二老借錢使使,有急用。” 她偷瞧公婆一眼,就見他們似乎并不十分相信,又道:“還是我摟著瑕兒哭了一回,又了方才婆婆的話,他這才松了口,到底是親兄弟,哪有不幫襯的道理,只卻沒給我好臉子,也把瑕兒唬了一大跳,如今我瞧著竟是有些發熱呢。” 杜平和于氏給她張口一車簍子的話堵得插不上嘴,不由得有些氣惱,只是覺得奇怪,二媳婦一向老實憨厚,又是個性格綿軟的,怎么今兒倒能言善道起來! 王氏原先是裝委屈,可著著難免回想起這些年自家的艱難日子,漸漸地就真傷心,最后眼淚也噼里啪啦掉個不停,看著十分可憐。 卻是錯有錯著,她嫁過來十年有余都沒掉過一滴淚,今竟哭成這樣,饒是杜平和于氏原本有些懷疑,眼下卻也信了八、九分,不敢再逼。又聽杜瑕身體又不好,就有些煩悶,揮揮手叫她出去。 “那丫頭是個沒福的,我就不叫她去,你偏不聽,這下可好?以后也別叫她到處亂跑了。” 王氏一聽直接恨得咬牙切齒。 什么叫沒福? 瑕兒聰慧乖巧,又體貼父母兄長,如何就沒福了?這豈不是咒她去死! 這個家,果然是住不得了! 要三房兒子中,最不受寵的自然是二房,而最得寵的卻是三房,如今杜海要出去浪蕩,于氏不愿全動自己的私房,所以不僅找了二房,也叫大房出錢。 然而大房的日子過得卻比二房更緊吧! 杜江平日跟著親爹杜平做活,一應錢財往來都不過他的手,除非自己擠時間接私活兒,實在難碰到銀錢。周氏身子不中用,一竟打不了兩個絡子,三丫倒是乖覺,可手藝有限,一拼命下來也只得十來個錢;四丫性格浮躁,針扎似的坐不住,反倒不如周氏。 且周氏早年強行產育傷了根本,留下病根,常年病著,賺的這點錢怕還不夠買藥湯…… 雖然杜寶得臉,二老時常用私房貼補,可不過吃食衣裳之類,并換不來錢,那也都是有數的。 是以于氏剛一要大房拿五兩銀子,不亞于一道驚雷劈在周氏頭上。 她只覺得眼前一黑,整個身子都軟了,頓時搖搖欲墜,站都站不穩,勉強擠出點干笑來,聲音嘶啞道:“咳咳,娘,這,這實在是太多了,我們實在是拿不出啊。” 于氏立刻瞪圓了眼睛,兩道眉毛似乎也要從額頭上飛出去,高聲道:“好啊,平時你吃那些就有錢,這回輪到我兒要辦正事,就沒錢?好個孝順媳婦!當我兩只眼睛是瞎的么?” 周氏氣得不行,心道叔哪里是辦正事! 又聽于氏嚷嚷,什么二房都拿了幾兩,周氏又想,弟妹也是苦,怪道方才見她眼睛都是紅的,平時被你們欺負的那樣兒,我看了都不忍心,虧您還好意思拿她出來嘴。 ***** 再二房這邊,杜文見妹妹好不容易打結子掙了錢,竟然還給自己買紙,不由得十分感動,直:“你該自己留著買花兒戴。” 杜瑕就笑道:“哥哥竟也計較起來,不過一刀紙罷了,也要不了幾個錢。” 王氏聽后忍俊不禁,:“眼見著如今你竟也財大氣粗起來。” 杜瑕想了下自己僅有的一兩銀子私房,真是連本書都買不起,也跟著笑。 杜文自然知道妹妹給自己買的青竹紙更好,可到底太貴,又是激動,又是感慨,自己用那黃草紙練字也極好,實在不必如此奢靡。 杜瑕笑了一回,正色道:“哥哥是正經讀書人,難道竟不如我明白?殺豬還知道把刀子磨快了再動手呢,更何況練字這等大事。虧哥哥常日后想要抄書賺錢,可你若總是用這黃草紙練字,要等到何年何月。倒不如眼下你用好紙快些練好,日后抄書也便宜,到時候想給我買什么不好?怕到那時三兩、三十兩都賺得,誰還在乎區區三十文錢?” 杜文也覺得有理,到底有些不好意思,越發用心練字,珍惜用紙。他知道自己平日讀書所耗甚大,妹妹又年幼,本該被寵著,可年紀卻知道努力賺錢,給自己買東西,他這個當哥哥的白癡長幾歲,卻沒賺過一文錢,給家人買過一樣東西,不由得十分慚愧。 王氏看出他的心事,忙笑道:“你們兄妹友愛原是好事,你也不必著急,聽讀書很是一件厚積薄發的大事,竟是水磨的功夫,急不得一時。你妹妹的很是,你有如今心疼的空,倒不如好生念書,日后做了秀才乃至舉人老爺,且能蔭庇一家呢,幾十個錢又算得了什么?不過是誰先誰后。我們本是一家,正該團結一心,何苦斤斤計較,反倒沒趣。” 杜文聽后便覺醍醐灌頂,果然不再計較,只是兄妹感情越發好了。 卻大房那邊周氏沒錢,反被婆婆訓了一通,當晚便頭痛起來,翻來覆去嚷了一夜,杜江便不由的對弟弟和爹媽有了怨氣,也梗著脖子沒錢。 于氏大罵他不孝,他就把兩手一抄,蹲在炕沿下面抱怨道:“娘也不必扯那些有的沒的的,我平日為人如何,街坊四鄰心中自有公論,且不必那個。再要不孝,也斷沒有哥哥孝敬弟弟的道理!他如今也大了,兒子都有三個,不好好干活置辦家業,卻又往哪里耍去?” “真要我且不必去,什么勞什子游學,有那個志氣倒先作一篇文章出來,叫先生念了喝個滿堂彩,也好再游學!” “只這些年我與二弟接濟了他多少,原不指望他還,可也不該這么填不滿,我也是有婆娘兒子的人,就是兩個女兒日后也要置辦嫁妝,寶哥更要科舉,哪里經得起這樣耗!” 于氏氣個倒仰,也不管旁的,只是一味的呼搶地,越發的叫起屈來,見杜江仍不服軟,她干脆就把兩只眼睛一閉開始數落。 從當初逃荒時如何艱難,她跟杜平如何帶著兄弟幾個跋山涉水,又冒死去偷吃搶喝,恨不得咬破指頭放血,豁出命去將他們拉扯大。現在眼見著她老了,不中用了,就開始不愛護兄弟,又云如此這般她就是死了也不能閉眼…… 杜江一貫對爹娘偏疼幼弟很有意見,只是覺得自己終究是老大,凡事要忍讓,哪知杜海竟是個混賬二流子,不學好不又得寸進尺,這么下去自己一大家子豈不都要被他拖垮? 況且眼下兒子□□書,又有兩個丫頭未嫁,日后花錢的地方還多著呢,攢錢尚且不夠,哪里又來的余力到處潑灑! 于氏繼續哭號,杜江也被惹惱,干脆甩臉子出去了。 于氏萬萬沒想到長子竟也敢違抗自己,一時都愣住了,還是外面墻根兒底下抽旱煙的杜平見兩人鬧得不像,掀簾子進來喝止:“大晚上的,別嚎了!” 于氏果然立刻不哭了,也不拍大腿了,卻指著外面罵道:“看看,看看,一個個的翅膀硬了,這就要抖起來,連我這個娘也不放在眼里!我就那個周氏不是什么好的,險些生不出孫子不,這回又挑唆著兒子跟我作對!看我不揭了她的皮!” 著,竟就要找鞋下炕。 杜平被她嚷嚷的頭漲,不由得抬高了聲音,瞪眼道:“你且消停些吧!” 見他真有些氣惱,于氏也不敢捋虎須,訕訕的住了嘴,重新挪回炕上。只是到底不甘心,幾次三番欲言又止。 杜平狠命抽了幾袋煙,最后將煙袋鍋子往鞋底用力磕了幾下,道:“你這幾再跟他們道道,若是實在不中用,就先用你我的私房添補上。” 一聽要動用私房,于氏便如同被割了肉似的疼,又嘟囔了大半宿,吵得杜平也不得安生。 三丫猛地一抖,連忙坐好,又對杜瑕道謝。 兩人平時關系并不如何好,可也不算太差,三丫此人還算厚道,并不曾對二房有什么不滿。杜瑕想到日后恐怕見面的機會少之又少,竟在她挽留的視線中鬼使神差停下,抱著水罐坐在她身邊,問道:“想什么呢,這樣出神?” 三丫含含糊糊的嗯了聲,又開始發愣,突然卻道:“五丫,你能不能幫我勸勸四丫,叫她別去給人家當丫頭?” 這兩周氏一直病著,杜江也忙著分家的事情,光一個杜寶都顧不過來,又哪里會管這兩個女兒?況且杜江似乎也因為四丫的出格舉動上了肝火,尚且余怒未消,更加不愛搭理。 三丫勸了好幾次,可四丫就像是中了蠱,死活要去趙家干活,三丫的次數多了,她就反過來罵三丫,又她活該一輩子受窮,沒出息…… 三丫十分委屈,卻因為口才不佳無法辯駁,每每被得啞口無言,只得暗暗流淚。 雖然那日人牙子沒把四丫帶走,可兩個人也在墻角嘀咕了好一會兒,顯然是暗中約定了什么,三丫不由得著急。 李家姐姐的事她也聽過,可下哪有白吃的飯呢?誰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如何能白白給了你?人家明白了是買了去當丫頭伺候人,少不得要低三下四,又怎么可能平白無故的叫你穿金戴銀? 簽個活契倒也罷了,大不了受了委屈就回來,跟去外面給人當短工是一樣的;可四丫竟被人灌了**湯,要簽死契! 死契,死契,唯有到死才是個頭兒! 眼下聽趙財主家的丫頭到了年歲有被放出來的,可不是也有沒放出來的么?若是到時候人家竟不放人,又當如何?又或是遇到主子脾氣不好,有那一紙賣、身契在,人家就是打殺了你,也不過陪幾個銀錢就完了,你能奈他何? 三丫也實在是沒人可求,走投無路了,這才病急亂投醫,想叫杜瑕跟自己一起想想法子。 看著她紅紅的眼睛,杜瑕心里也不是滋味,又覺得她這個姐姐實在是盡職盡責,只是牛不喝水強按頭,四丫自己鉆了牛角尖,不狠狠吃點虧是不會輕易屈服的,她不過是個外人,又如何勸得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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