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咚咚鏘,咚咚鏘...”
“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一位錦衣華服的中年男子原本正在酒樓一間幽靜的房間內大宴一位特別的座上賓客,猛然被這陣從來沒聽過的清吟之音入耳,顯得似乎有些坐不住了。
“道濟兄也有興趣?”
“山珍海味也有吃膩的時候,若能拿他換換口味,又有何妨?”
“來人呀,去把隔壁那位姑娘請來,眼睛給我放亮點,先禮后兵。”
斜里猛的竄出幾個目光不善,虎背熊腰,打扮得流里流氣的精壯漢子,正準備受命而出。
“慢著,正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初到貴寶地,哪有讓各位破費的道理,這里有二十兩銀子,十兩是請那位姑娘的酬金,至于剩下的十兩,各位袍哥會的兄弟去買酒喝,算是我們初次見面的一點小意思。”
檀道濟對面的那人正是袍哥會的財務總管‘白面判官’茍奎喜,兩人這次私下在成都府附近的新草市會面,準備聯手干一番大事業。
“這怎么好意思?”茍奎喜才說完,身旁的那幫惡漢早已歡歡喜喜將那二十兩銀子收入了囊中,紛紛領命而去,在茍奎喜手下當差,這樣的好差事可是頭一次,他們完全把檀道濟當成了自己的財神爺,茍奎喜何嘗又不是。
檀道濟為什么和袍哥會搭上關系,這完全是因為他自己的眼光。當初蠱惑那幫僧人造反,檀道濟早已料定這幫僧人不能成事,在起事之后的一個月,檀道濟主動退居到幕后,擔當起物資供應之類的角色,這樣不但消除了信心越來越膨脹的大順王的戒心,他私底下也好斂財和收買人心,他做得最有遠見的一件事,便是將各大州府被抓的高官用頂包的方式悄悄送走,并用重金收買對方,置好了將來的退路。那些死里逃生的官吏偶然得了這么一筆不義之財,自然是無不盡心竭力的替檀道濟寫了一封舉薦信,檀道濟當然也留了一手,放這些人離開之前,強行讓他們在這些日子的牢獄中寫下的萬言書里簽字畫押,里面詳細的記述了這些州縣的父母官們在大順王入城之前潛逃、趁機發國難財、不作為等各種丑行,這些書信倘若送入東京或者上級官員的手中,這些人多半是殺頭的罪,他們多了一筆錢來打通上面的關節,恨不得給檀道濟磕頭叫聲爺爺,檀道濟這么防人,顯得有些多此一舉。只不過以檀道濟的小心,他這么做自然是在正常不過了,難免對方最后卸磨殺驢,棄車保帥,背后捅刀子這事,這個朝廷里精通此道的人太多了。
檀道濟絕對不是一個甘于平庸的家伙,如果說被他放走的那些官吏是他的生死符,那袍哥會絕對會是他另一春的救命繩,以袍哥會和轉運使這層關系,正所謂‘朝廷有人好辦事’,這些年賣官賣爵的事可太常見了,檀道濟通過這幾個月對占領之地的大肆收刮,手上積攢的錢財,買個一隅之地的土皇帝當當并不是沒可能。而且從大月氐強取豪奪來的那批煙田,他有十分的把握,朝廷里的權貴們必定會喜歡上那里產出來的東西。
“老爺子在這個位置上做得太久了,也該挪個地方享享清福了。”檀道濟私底下早已打聽到了茍奎喜的野心,房間內此刻只剩下二人,他自然不會放過如此探對方口風的良機。
“站著茅坑不拉屎的膽小鬼,老子早就想弄他了。”
“這事其實很好辦,我聽說知府吳檗不是以前和老爺子不和嘛,要不。”檀道濟用手指蘸著酒水在桌上寫了‘刺殺’兩個字,正當茍奎喜猶豫不決的時候,原本他底下那幫流里流氣的手下卻押著一男一女走了進來,檀道濟連忙用袖子抹去了桌上的酒痕。
“光天化日之下,你們還有沒有王法了?”女子被人強行帶入一個陌生的房間,自然是據理力爭。
“讓你們來是給爺們取樂子的,不是來聽你們瞎咧咧的。”茍奎喜似乎對兩人突然出現打破他的決斷頗為不滿,只是人是客人叫來的,他也不能讓對方啥都沒干就將對方轟走。
“芍藥,我們準備準備吧。”
“師哥。”
二人正是被袍哥會的這幫地痞流氓強行帶入這里的梅逢春和芍藥,《霸王別姬》以凄厲、委婉、動人、悲壯,甚至別具一格的風味征服了成都府前來觀看的各類人群,甚至有一批酷愛此技的人組成了一幫票友團,只要梅逢春在新草市的瓦舍開唱,幾乎是場場爆滿,特別是中午場,更是一票難求,飾演別姬的梅逢春簡直成了后世的大明星,無論到哪里都會受到少男少女的追捧,此時猛然被當世的黑社會強行表演,擱誰心里估計都受不了。
“虞姬:啊,大王,今日出戰,勝負如何?”梅逢春一出口便是戲,原本罵罵咧咧的茍奎喜頓覺驚為天人,擱在腿上的手不停的隨著對方凄美動聽的曲調打著拍子,很顯然他也被眼前這個特別的男人給征服了。
一旁的芍藥也毫不遜色,此刻他身穿一件開叉旗袍,臉上沒有化油彩妝,卻戴著一副髯口(長胡子),扮相古怪中更顯幾分俏麗調皮。
檀道濟則直接找了一張房間內的太師椅,趟在上面悠哉悠哉的搖來搖去,很顯然,那隨著曲聲上下晃動的太師椅便是他的節拍,他無疑也被這第一次聽到的和滑稽戲有很大不同的曲目給征服了。
一曲已停,回音繞梁不絕,茍奎喜一副身髓不知其味的貪婪模樣,這樣的兩個秒人兒,他決定今晚帶回去,來一次通殺。
檀道濟閉著眼睛躺在太師椅上,隔了許久,他才回過味來問了一句:“你這怎么和以前聽過的滑稽戲有些不太一樣?”
“那當然了,這個叫京劇,曲目叫《霸王別姬》。”
“這幾天我包場了,每天這個時辰我都在這里等你們,你們的損失我一應補齊。如果有新的曲目,你不妨也唱一唱,我單獨給你們加錢。”
茍奎喜目瞪口呆的盯著一旁似乎完全不當說笑的檀道濟,他自然也不會這免費聽戲的機會,連忙加了一句:“這幾天我準時派人上門去請,老老實實的在家等著,否則打斷你們的腿。”
中國戲曲起源與形成問題,可謂中國戲曲史研究中爭議最多的問題。自王國維《宋元戲曲史》問世的百余年來,可謂家異其說。至今學界尚未能達成共識。王國維《宋元戲曲史》討論元雜劇之前的戲曲模式依次有:中國戲曲源自上古巫術,歷經先秦以來的俳優、百戲、唐歌舞戲、參軍戲、宋滑稽戲、小說雜戲、樂曲、宋金雜劇院本等多源綜合而成。
里面開篇就說道:歌舞之興,其始于古之巫乎?巫之興也,蓋在上古之世。
...古之優人,其始皆以侏儒為之,《樂記》稱優侏儒.
...由是觀之,則古之俳優,但以歌舞及戲謔為事。自漢以后,則間演故事;而合歌舞以演一事者,實始于北齊。顧其事至簡,與其謂之戲,不若謂之舞之為當也。然后世戲劇之源,實自此始。《舊唐書·音樂志》云:“代面出于北齊。北齊蘭陵王長恭,才武而面美,常著假面以對敵。嘗擊周師金墉城下,勇冠三軍,齊人壯之,為此舞以效其指揮擊刺之容,謂之《蘭陵王入陣曲》。”
宋的滑稽戲也是跟緊了時代潮流、抨擊一些社會現狀的載體和手段,下面我摘抄了幾段,讀起來挺有意思的。
曾敏行《獨醒雜志》(卷九):“崇寧二年,鑄大錢,蔡元長建議,俾為折十。民間不便。優人因內宴,為賣漿者,或投一大錢,飲一杯,而索償其馀。賣漿者對以方出市,未有錢,可更飲漿。乃連飲至于五六,其人鼓腹曰:‘使相公改作折百錢,奈何!’上為之動。法由是改。又,大農告乏時,有獻廩俸減半之議。優人乃為衣冠之士,自束帶衣裾,被身之物,輒除其半。眾怪而問之,則曰:‘減半。’已而兩足共穿半袴,而來前。復問之,則又曰:‘減半。’乃長嘆曰:‘但知減半,豈料難行。’語傳禁中,亦遂罷議。”
洪邁《夷堅志》丁集(卷四):“俳優侏儒,周技之下且賤者,然亦能因戲語而箴諷時政,有合于古矇誦工諫之義,世目為雜劇者是已。崇寧初,斥遠元祐忠賢,禁錮學術,凡偶涉其時所為所行,無論大小,一切不得志。伶者對御為戲:推一參軍作宰相,據坐,宣揚朝政之美。一僧乞給公據游方,視其戒牒,則元祐三年者,立涂毀之,而加以冠巾。一道士失亡度牒,聞被載時,亦元祐也,剝其羽服,使為民。一士人以元祐五年獲薦,當免舉,禮部不為引用,來自言,即押送所屬屏斥。已而,主管宅庫者附耳語曰:‘今日在左藏庫,請相公料錢一千貫,盡是元祐錢,合取鈞旨。’其人俯首久之,曰:‘從后門搬入去。’副者舉所持梃杖其背,曰:‘你做到宰相,元來也只要錢!’是時,至尊亦解顏。”
又:“蔡京作宰,弟卞為元樞。卞乃王安石婿,尊崇婦翁。當孔廟釋奠時,躋于配享而封舒王。優人設孔子正坐,顏、孟與安石侍側。孔子命之坐,安石揖孟子居上,孟辭曰:‘天下達尊,爵居其一,軻近蒙公爵,相公貴為真王,何必謙光如此。’遂揖顏,曰:‘回也陋巷匹夫,平生無分毫事業,公為命世真儒,位貌有間,辭之過矣。’安石遂處其上。夫子不能安席,亦避位。安石惶懼拱手,云‘不敢’。往復未決。子路在外,情憤不能堪,徑趨從禮室,挽公冶長臂而出。公冶為窘迫之狀,謝曰:‘長何罪?’乃責數之曰:‘汝全不救護丈人,看取別人家女婿。’其意以譏卞也。時方議欲升安石于孟子之上,為此而止。”
又:“又常設三輩為儒、道、釋,各稱頌其教。儒者曰:‘吾之所學,仁、義、禮、智、信,曰五常。’遂演暢其旨,皆采引經書,不雜媟語。次至道士,曰:‘吾之所學,金、木、水、火、土,曰五行。’亦說大意。末至僧,僧抵掌曰:‘二子腐生常談,不足聽;吾之所學,生、老、病、死、苦,曰五化。藏經淵奧,非汝等所得聞,當以現世佛菩薩法理之妙,為汝陳之。盍以次問我?’曰:‘敢問生?’曰:‘內自太學辟雍,外至下州偏縣,凡秀才讀書者,盡為三舍生。華屋美饌,月書季考,三歲大比,脫白掛綠,上可以為卿相。國家之于生也如此。’曰:‘敢問老?’曰:‘老而孤獨貧困,必淪溝壑,今所在立孤老院,養之終身。國家之于老也如此。’曰:‘敢問病?’曰:‘不幸而有疾,家貧不能拯療,于是有安濟坊,使之存處,差醫付藥,責以十全之效。其于病也如此。’曰:‘敢問死?’曰:‘死者人所不免,惟貧民無所歸,則擇空隙地為漏澤園;無以斂,則與之棺,使得葬埋。春秋享祀,恩及泉壤。其于死也如此。’曰:‘敢問苦?’其人瞑目不應,陽若惻悚然。促之再三,乃蹙額答曰:‘只是百姓一般受無量苦。’徽宗為惻然長思,弗以為罪。”
周密《齊東野語》(卷十):“宣和中,童貫用兵燕薊,敗而竄。一日內宴,教坊進伎,為三四婢,首飾皆不同。其一當額為髻,曰:蔡太師家人也;其二髻偏墜,曰:鄭太宰家人也;又一人滿頭為髻如小兒,曰:童大王家人也。問其故。蔡氏者曰:‘太師覲清光,此名朝天髻。’鄭氏者曰:‘吾太宰奉祠就第,此懶梳髻。’至童氏者曰:‘大王方用兵,此三十六髻也。”’(三十六計,走為上計,宋人有此俗語。)
《貴耳集》(卷下):“袁彥純尹京,專一留意酒政。煮酒賣盡,取常州宜興縣酒、衢州龍游縣酒在都下賣。御前雜劇,三個官人:一曰京尹,二曰常州太守,三曰衢州太守。三人爭坐位,常守讓京尹曰:‘豈宜在我二州之下?’衢守爭曰:‘京尹合在我二州之下。’常守問曰:‘如何有此說?’衢守云:‘他是我二州拍戶(宋時稱兼賣茶水飯食,或并蓄娼妓的小酒鋪)。’寧廟亦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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