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伙鬼頭鬼腦,不倫不類打扮的僧道藏在一塊剛好可以擋住身子的林子里往下觀望,多日不見的唐炏間雜在其間,相比較前些日子的頹唐,改頭換面的他頗有幾分意氣風發的味道在里面,仇人見面分外眼紅,哪曾想到半路上居然遇到了昔日在月氐堡羞辱自己的那個傻子,還有那個兩面三刀,吃里扒外的大月氐,明明當初約定好了強強聯手,借著大順王這股東風大干一番事業,哪知這老小子臨了時反水,不但讓自己人前受罪,更是讓自己有家不能回,如今更是落得與大順王同流合污當起反賊的下場,這足以讓唐炏咬牙切齒,捶胸頓足操對方祖宗十八遍了。
“他們這副打扮到底想干嘛?”
一個有幾分見識的當地人說道“我看這些人多半準備去鉆溶洞,這里也就難道他們要鉆九曲洞?”
周圍的人無一不瞪著銅鈴一般的眼睛盯著此人,對方這才娓娓道來“這九曲洞在這一片可是出了名的難走,難處有幾樣,第一是歧路極多,一進去很有可能就繞不出來,我看那個矮老頭多半是他們請的當地的張老憨,這么多年來只有他從九曲洞里面去而復還!
“那他們弄那么長的一根繩子將自己綁起來干嘛?”
“九曲洞顧名思義,洞中為回腸九曲,歧途紛繁,自然不在話下,此外還有幾樣致命的危機。第一樣,到處都是坑坑洞洞,有的三五尺深,有的是無底洞,一跌下去就沒救。他們用條百丈長繩,拿大家拴在一起,就是這個道理,如果有誰掉到坑里,前后的人,要合力拿他拉了上來。”
“這傻子果然有一套!”不過唐炏也有疑問,“只是這一來,豈不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一個出了毛病,連累全體?”
這位當地人當然知道此中的功勞多半在那個矮子身上,為了不駁自以為是的唐炏的面子,他也不說破,接著解釋道“問得好!所以,這樣子連著一起走,有個走法;一百丈繩子拴五十個人,前后各有一丈的寬裕,如果大家腳步勻稱,前后相隔一丈,那就還有一丈的繩子垂著,根本就感覺不到什么。倘或前面忽然繃緊了,可知有人出了毛病;后面覺得繃緊了,也是一樣。這個時候,該怎么辦?”
“自然是先立定了再說!
“不錯,一點不錯。要盡力站定,只牽累到自己為止,教后面或者前面的人,不受影響才是正辦。等站定了,再幫前面或者后面的忙,將人救出來。若是救不出來?”
“你的意思是?”
“壯士斷腕,前后的人,拿繩子割斷,去掉了那個人再拿繩子接上,照舊往前走。”
“那鈴鐺又是作什么用的?”
“用來傳遞信息的,小鈴當結在繩子上,搖兩下,關照當心;搖三下,立定;亂搖一陣,那就不但立定,還要當心。大鈴當專為出了大亂子,報警之用,要選派妥當人執掌。”
“這些規則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你不會是他們潛入我們隊伍里的細作吧?”唐炏現在是看誰都可疑。
“道長天可憐見,我敢用我這條不值錢的小命保證,若有二心,讓我不得好死!贝巳嗽疽詾檎f得越多越好,企料禍從口出,差點被自己人誤認為是奸細,被唐炏這么一嚇,渾身早已出了一身冷汗,看來走狗在任何時候都不好當。
“還有第二樣呢?”沒等對方搭話,唐炏自問自答“不用你說,我也知道,洞里陰暗潮濕,毒蟲大蛇極多,是不是?”
對方如大赦般唯唯諾諾稱是,只是有一句話到嘴邊卻忍住了,那畢竟是個傳說,現在說出來擾亂了軍心,眼睜睜的看著這些人從九曲洞逃之夭夭,將來自己絕對吃不了兜著走,還是不說為妙。
“這九曲洞是通向哪里的?”唐炏再次問道。
“小人沒走過,所以不敢妄下判斷!贝巳肆ⅠR低調了很多。
“那走完這九曲洞要多少時候?”
“如果順順利利,聽老一輩說也至少要一整天。”
“那現在多半也來得及!碧茷洗笾乱睬宄藢Ψ絹泶说哪康,很快抽調出幾個熟悉山里地形的僧人,準備繞到九曲洞的后面,給對方來一次突然襲擊,但能不能找到九曲洞的真正出口?那幾個僧人也沒有必然的把握,只能盡人事,聽天命,盡力而為。至于給十八道拐傳遞消息,唐炏可沒想過,要知道為了向他們借糧攻打月氐堡,那些自家人不但一毛不拔,反而把自己派去的人狠狠打了一頓,倘若十八道拐被人攻下,他說不定會在一旁拍手稱快。至于唐炏,他早已想好了懲戒傻子這幫人的辦法。
佛曉快要出發的前一刻,站在九曲洞口的吳永麟和張老憨臉色凝重的望著黑黝黝的洞口,遲遲不敢踏出一步。張老憨更是憂形於色地說“我總感覺這次不會太順利。”
“當你在凝視深淵時,深淵也在凝視你。”吳永麟說出后世尼采這很有哲理性的一句名言。
張老憨仰首天邊,若有所思。好久,才低下頭來看著吳永麟,眼色中是十分懇摯的神情,看不出一絲戇憨之態。
“大人,不瞞你說,我這個人戇得很。心里總是在想,明明一條捷徑,偏偏沒有人敢走,其中定有使人怕到情愿繞好大的圈子而不敢冒險的難處在。我十年前就立志要打通這條路,一個人走過八次,只有兩次走通。確是不容易過得去。老實說,我現在自己都有些害怕!
這豈不糟糕!吳永麟著急地說“老張,老張,你不能先害怕!你一怕,教我們怎么辦?”
“現在,當然害怕也要去。我的意思是,話要先說明白,請你自己斟酌,如果弟兄膽子不夠大的,最好不要去,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是的!眳怯厉肼犓@一說,略略放了些心,不過他的警告,大意不得,一定要先弄清楚真相,“到底怎么可怕?容易迷路、處處有陷阱、毒蛇毒蟲,還有呢?”
這是一種心靈的感受,就像吳永麟剛剛說的,這深淵里面說不定真的有雙眼睛在時刻盯著你,張老憨實在無法形容。九曲洞中,陰暗、潮濕、寂寞,身入其中,不由自主地會興起一種被埋入墳墓中張皇失措,有力使不上的恐怖,膽小的說不定會嚇得發瘋。張老憨記得他第一次入洞時,情不自禁地出聲狂喊,震得滿洞的回音激蕩,竟至震落洞壁上的一塊大石頭,當頭砸下,幾乎喪生;貞浿链耍容^有實在的東西好說了,“大人,”他說“九曲洞里的可怕,沒有經過的人不知道,知道了也形容不出。打個比方,小孩子做了惡夢,驚醒過來,一片漆黑,前一刻胸口被大石壓著的感覺還心有余悸,叫娘娘不應,喊爹爹無聲。那種味道,就稍微有點像了。”
“噢!”作為一位地道的無神論者,吳永麟其實最擔心的是遇到《盜夢空間》類似的到底哪個才是夢境,哪個才是現實?畢竟這切切實實的發生在了他身上,他現在到底是身處夢中?還是活在現實里?至于被張老憨提到的九曲洞,在他眼前完全不值一提,畢竟它是實實在在的,并不是虛無的。
“再有一樣,里面不能大聲說話,更加不可以狂叫亂喊,不然,聲音在九曲洞里鉆來鉆去鉆不出,會出大亂子。”
聲音會鉆來鉆去,這話似乎新鮮,但細想一想,卻知并非瞎說,如果在峰巒環抱之處發聲長嘯,不也有山鳴谷應的回聲么。然而會出亂子,倒是不曾聽說過的,行船到水深不測的險處,船家會預先關照乘客禁聲,怕驚起蛟龍,興風作浪,莫非九曲洞中,也有潛伏著的妖魔鬼怪,不能驚動?正所謂見怪不怪,吳永麟還是將這個疑問提了出來。
“不是的!睆埨虾┗卮鹚囊蓡枺爸饕桥聦⒍错斏系氖^震落下來,如果只是打死個把人倒還是小事,就怕正好塞住了出路,那時候地方狹窄,回旋不轉,不好著力移開它去。大人,你想想看,這會是一種什么后果?”
不用想也知道,大家都活埋在里面。吳永麟有些不寒而栗,覺得整個計劃要改改了,至少去的人不宜那么多。
“最妥當的辦法是,先去探一探路,安下標記,該怎么當心;出了危險,該怎麼樣應付,都弄得清清楚楚,就好得多了。只是辰光來不及,沒奈何!”
吳永麟不即回答。他越來越覺得此行關系重大,可能會另辟蹊徑,給里面的敵人一個致命的突然襲擊,從而得到很高的成就和那批價值連城的煙葉;但也可能落得一個極悲慘的結果。行止計劃自然要修改,怎樣修改,眼前還無法知道,但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絕不能操切從事。此行的成功還是失敗,都決定於考慮的是否周詳。
“我們先喝酒去吧!”吳永麟已當張老憨是一個極熟的好朋友,因而脫略了形跡,拍著他的肩,改了稱呼,“老憨,你一點不憨、不戇嘛!”
張老憨笑了,是極憨厚的笑容。他也知道這件事還要從長計議,而吳永麟此時正在用心思盤算,所以不愿再多說甚麼,免得擾亂了他的思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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