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王仁茍靠譜嗎？他那琉璃是真的嗎？有沒有懂行的，上去驗一驗�！�
“就是，別等會輸了賴賬，老子們下的可是真金白銀，就他那叫花子裝扮，能拿出這等稀罕物來，這里面本身就透著古怪�！�
這比賽還沒開始，好事家伙們的閑言碎語又開始傳開了，應(yīng)安道實在不愿意掃了老爺子的興致，朝身邊的壯漢努一努嘴，那人快步而出，很快從人群中將兩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好事者拎雞仔似的抓了出來，當壯漢攤手讓對方退回賭票，如數(shù)退還他們的賭金時，兩人哪里拿的出來，壯漢氣得嘴巴都歪了，當即迎面給了兩人結(jié)結(jié)實實的拳頭，似乎這天下最愛說是非的往往是那些局外人。
“王仁茍，開始吧！”應(yīng)安道說話的當口，所有人都噤若寒蟬，掃了一眼自己手中早已捏出汗水的賭票，然后死死的盯著和賭票對得上號的賽狗，恨不得將身上的力氣隔空全部灌輸給對方似的。
王仁茍口里打了一個呼哨，八道黑影早已如箭一般沖了出去，唯獨老爺子的玖號像沒睡醒似的，等所有的狗到達終點時，它才跑了不到三分之一的路程，結(jié)果正如應(yīng)安道所料的那樣，‘伍’號賽狗以絕對的優(yōu)勢勇奪第一。這一局，以應(yīng)安道、應(yīng)大仁父子不進不出，其它各類散戶互有輸贏而告終。而最后的贏家，居然是王仁茍這家伙，那家伙收獲頗豐，眼前的銀錢，銅鈿堆得像小山似的，惹得輸了的人一陣眼饞。
“各位，為了公平起見，前面的八只狗我們依次換上最新的，至于老爺子的那只，我看不如留他在場上，讓老爺子圖個樂呵，只不過這次的賠率我們玩得心跳一點，‘壹’號為一賠二，‘貳’號為一賠四；以此類推，‘玖’就代表一賠一十八，也就是在原來的基礎(chǔ)上翻一倍，各位如果夠眼力見，絕對能一次回本，大殺四方�！�
人群再次炸開了，先下注的還是老爺子應(yīng)大仁，依然下的是自己的那只老狗，下注依然是一千兩。對后面新上來的第二批狗，應(yīng)安道卻有點碼不實在了，似乎每只狗都有獲勝的可能，為了能挽回老爺子的那一千兩，他抓狂的差點在每一只狗上下注，臨了那一刻，他只選了‘肆’、‘伍’兩個號碼，這次它們的賠率依次為一賠八，一賠十，他只需押上一百二十五兩和一百兩，僅僅只比前面多出了二十五兩，倘若這次能押中，他能成功取回老爺子的一千兩，而僅僅只是損失二十五兩罷了。這次和應(yīng)安道一樣下注的人比比皆是，他們將風險分攤到了兩只、三只、甚至更多的狗身上，看似進賬可觀，但不知不覺中下注的金額早已比先前多了許多。
‘壹’號不再是冷門，只不過人數(shù)依然少的可憐，最多的是‘捌’號，那讓人眼紅的賠率，幾乎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睛。至于萬年冷板凳‘玖’號，依然只有老爺子一人下注。
第二批狗跑完時，依然是‘伍’號奪得頭籌，應(yīng)安道早已嚇出了一身冷汗，雖然輸了一百二十五兩，只是挽回了老爺子那一筆損失，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此時反觀莊家王仁茍面前，那銀錢、銅鈿似乎比前面又長高了一點。
就在眾人翹首期盼第三次賽狗時，王仁茍不如先前般熱衷，反而和周圍幾個賬房先生在盤點著桌上的那堆銀錢。
“他奶奶的，這家伙贏了錢想卷鋪蓋跑路，哥幾個去把應(yīng)家堡所有出去的路堵死了，等會他帶走一文錢，你們幾個也不用在應(yīng)家堡混了，及早拿那個狗盆子到街上要飯去。”
“大家伙正在興頭上，王仁茍，這什么個意思？”此時應(yīng)安道也察覺到了這里面的異樣，這才玩了兩局，這人就扯火，這不是明顯拿大家開涮嗎？
“大家稍安勿躁，等這幾位賬房先生數(shù)清楚了這桌上的數(shù)目，自然會給大家一個驚喜。”
“大家都是吃刀口飯長大的，別說驚喜，就算驚嚇我們也不虛，你別整那些花里花哨的，接著第三輪，讓大家盡興賭一場�！币粋�渾身長毛的漢子口無遮攔的說了一句，被應(yīng)安道橫了一眼，里面縮頭躲進了人群里面。
“大家最好現(xiàn)在就去準備一個比你現(xiàn)在的錢袋子大個數(shù)倍的口袋，接下來的第三局，也是今晚的最后一局，絕對讓大家驚喜到爆炸�！�
王仁茍接過賬房先生遞過來的一張字條，上面的金額遠處的應(yīng)安道沒瞧見，估計數(shù)額不小，王仁茍會心的笑了笑，而后將它放到旁邊的燭火上點燃了，直到它化為灰燼。
“王仁茍，你個王八羔子，磨磨唧唧的，你還是不是個男人，別再吊老子們的胃口了，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信不信老子現(xiàn)在上去拿刀閹了你�！�
“這位老兄，你取回裝錢的袋子了嗎？我希望你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睕]等那人接上話，王仁茍大喝一聲：“上第三批狗，我們一次定輸贏，看今晚最大的贏家到底花落誰家�！�
在周圍人火焰般的眼神里，第三批狗最終到位，‘玖’號雷打不動，依然是老爺子的那只貼身老狗，‘玖’號此刻換了另外一副模樣，前兩場似乎給它帶來羞辱的同時也給它帶來了一種一往無前的銳氣，很早的就站在的起跑線上，只不過和旁邊的那些狗比起來，它的氣勢依然差了不少。老爺子看見大變樣的‘玖’號，眼眶里居然盈滿了老淚，這家伙給自己掙足了臉面，也不妨我養(yǎng)了它這些年，吃了我不少好東西。
“這次我宣布一下這最后一場的比賽規(guī)則，第一，每個人不能重復下注，只能下唯一的一個號碼，第二，前面兩場沒兌換賭票的盡快來了賬，你們的小算盤我清楚的很，這濫竽充數(shù)可在最后這關(guān)鍵的一局這里行不通，因為第三場不會有賭票，如果前面兩場的賭票沒有兌現(xiàn)的，第三場賽完后，將作廢。這最后一場賽狗，只需各位過來在賬房先生前面的號碼前留下賭注，并在名字處按下手印就行了，等會比賽完，直接領(lǐng)錢走人就是了。”瞧見周圍的人聽得格外起勁，王仁茍清了清嗓子，近乎悲壯的吼道：“個位留神聽著，最后的賠率不是提高兩倍，也不是三倍，而是直接提高到了十倍�！肌枮橐毁r十，‘貳’號為一賠二十；以此類推，老爺子的‘玖’就代表一賠九十，大家的錢袋準備的夠不夠大？”
王仁茍一說完，人群至少跑了一半，他們恨自己少生了一條腿，各自回家開始騰口袋和箱子，這最后一場賽狗的賭注實在太誘人了，它明明是一顆難以下咽的苦果，他們卻把它當成了改變當前窘境的金鑰匙，每個人似乎都嘗到了那勝利的味道，是那么的甜，那么的讓人忘乎所以，好些人根本就數(shù)不來那數(shù)字到底有多大，光聽到十根手指都數(shù)不過來，就足以讓他們一晚上睡不著覺了。
老爺子紫檀木拐杖在身下的大青石地面上那么一抖，一千兩再次被搬到了‘玖’號投注點上，這次他又往上加了四千兩，幾乎將整個身家都押上了，完全一副壯士斷腕的悲壯氣勢。
應(yīng)安道雖說是這應(yīng)家堡的主人，但只要到了月底，王仁閎會準時派幾條船來，除了留下必要的支用，多余的錢會一股腦的運回方府。應(yīng)安道原本就沒存什么異心，在這上面也沒動過什么歪腦筋，現(xiàn)在猛然想起來，還是姓雷的腦袋靈光，當初他邀自己開幾間鋪子，自己怎么就死心眼似的非得把錢花道這應(yīng)家堡的房子啊，圍垛子上面呢？
他看起來是表面風光，內(nèi)里窩囊，就剛剛那下注的幾百兩銀子，還是這些年省吃儉用存下來的，此時看見老爺子大手一揮，將整個家底都押出去了，讓他像嘴巴里吞進去了一只蒼蠅，說不出的惡心難受。這些年老爺子比自己手頭寬裕，自己怎么就沒想過從他那里訛點銀子來使一使呢？老爺子這水隱藏的夠深的啊，連自己這個孝子都騙過了。
應(yīng)安道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和周圍火熱的氣氛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每個人將所有的私房錢都搬了出來，在看臺上排成了一條長隊，依次交錢、簽名、畫押，整個像過節(jié)似的熱鬧。
賬房先生們似乎有些忙不過來了，看著那一堆又一堆晃眼睛的金、銀、銅，以及各類寶石、玳瑁，有些甚至拿出了瓷器、字畫，他們只是嘆了一口氣，生恨自己少學了一項技能，不能對那些古董立馬估價。今日這帳是有史以來最難算，也最讓人興奮的一件樂事，能讓每個人掏錢掏得這么心甘情愿，毫無保留，這不得不說一件奇事。
“老大，快去下注吧，要不然就沒機會了�！北簧磉叺囊粋�壯漢這么一提醒，應(yīng)安道這才回過神來，可不是嘛，這次大家的手腳特別麻溜，原本長長的數(shù)條隊伍，一溜煙的功夫便從眼前消失，這交錢交得如此干凈利落，讓應(yīng)安道這個老大都大跌眼鏡，要知道以前從他們身上取走一文錢，可比從他們身上取走一塊肉都難。
應(yīng)安道也不知道怎么走到那玖個號碼前的，他眼前似乎滿腦子都是銅錢的影子，是那么的遙不可及，卻又近在咫尺，他和所有人一樣，深陷入了這**的陷阱中，不能自拔了。和大多數(shù)人一樣，他搜出了身上每一個銅鈿，最后在那一長條眼花繚亂的數(shù)字面前，他羞愧得差點找塊碑撞上去，就連平時他看不上的一個馬夫，此刻都拿出了八百兩，自己差了人家整整一半的三百兩，居然排在了最末尾。這一個個平時喊窮的家伙，居然一個比一個暗藏乾坤，感情庫房里的東西都搬到這些人屋里去了。
“小安子，到老子我旁邊來�！北粦�(yīng)大仁這么一喊，應(yīng)安道這才魂不守舍的挪到了養(yǎng)父身邊。
“爹，我現(xiàn)在心里特別難受，你能不能說幾句動聽的安慰安慰我。”應(yīng)安道哭喪著一張臉，勉強擠出的一抹笑容比哭還難看。
“你老子我還沒死呢，你就著急給我送終了？”
“爹，瞧你說的什么話？我哪里動過那樣的心思，你活到一百歲，我養(yǎng)你一百歲。”
“算你小子還有點良心，老實說，你能不能幫我了了最后那個心愿？”
“過了今晚再說吧。”應(yīng)大仁想見養(yǎng)母的心愿再次提了出來，應(yīng)安道自然不能如了他的愿，能拖一時算一時吧。
“你小子少給我打哈哈，等我今晚贏了錢，老子請人將我從這里抬出去，然后將姓雷的那間‘夜來香’盤下來，然后將那個賊婆娘請過來，讓她親眼見見，我到了現(xiàn)在這副尊容，依然很受那些年輕女子的歡迎，我氣不死她。”
應(yīng)安道有些哭笑不得，自己這養(yǎng)父從前和養(yǎng)母一起過的時候，不知受了多少窩囊氣，被對方翻了多少白眼，腦袋瓜上不知受了多少‘彈栗子’，才會生出如此荒唐的想法，可他最后卻始終還想見她一面，這不得不是他這一輩子做人的悲哀。過了今晚，恐怕連這最后揚眉吐氣的機會都要失去了。
“老大，你下的多少號？”
應(yīng)安道整個腦袋里暈乎乎的，他自己也不記得下到哪個號上去了，很有可能是‘伍’號，畢竟他曾經(jīng)給自己帶來過兩次好運，也許是其它的數(shù)字，但絕對不會是老爺子的‘玖’號，因為那根本就是一條有來無回的死路。
整個比賽他根本不敢去看，他心臟狂跳的閉著眼睛。
也不知誰吼了一句：“‘玖’號尾巴上怎么出現(xiàn)了一團火，那老狗居然跑第一位了。”
“媽的，這怎么可能，這老狗快要越線了�！�
除了老爺子興奮的一聲喊，整個現(xiàn)場呈現(xiàn)一種極其詭異的安靜，應(yīng)安道不可置信的睜開眼睛，老爺子的‘玖’確實拿到了第一名，他心怦怦狂跳個不停，老爺子下了五千兩，這九十倍，也就是四十五萬兩，那臺面上的錢都是他的了，所有的，老爺子這回發(fā)了，他總算可以揚眉吐氣，如愿以償了。
“老爺子，我?guī)闳ヅ_上領(lǐng)錢去。”應(yīng)安道拉了拉身旁的應(yīng)大仁，只是他的身子硬邦邦的，手掌的溫度也在漸漸冷下去，這一場否極泰來的巨大驚喜，直接讓他過去了，連向賊婆娘討回面子的機會也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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