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憑借一個男人的第七感,陳文周感到了一股來自十二點鐘方向的殺氣。 機智的陳文周果斷地將人民內部矛盾轉化為敵我戰略矛盾,他跑到廚房來拿來兩塊木板,一長一短,李嗣業不明白他的意思。 “將軍請看,”陳文周拿起長的木板,把一頭擱在地面,另一頭用一顆白菜墊在下面,形成一個傾斜的坡面,李嗣業還是不明白。 “校尉再請看,”陳文周拿起短的木板,又從籮筐里挑選了另一顆白菜,同樣形成一個斜坡,“校尉認為哪個坡度大一些?” 李嗣業毫不猶豫地指了指哪個較短的木板。 陳文周取出墊著木板的兩顆白菜,放到李嗣業面前,“這兩顆白菜是一樣高的。” 李嗣業一看,果然兩顆白菜的大差不多,他面露思索,然后睜大眼睛,問道:“難道?” 陳文周點了點頭,“其實這兩塊木板是一樣的高度,但是因為這塊木板更長,所以看起來它的坡度要一些。” 李嗣業吁了口氣,恍然大悟地點點頭,“明白了,明白了,將軍溝的那面坡很長,所以本身的實際高度要比看起來大一些,所以騎兵還沒沖到一半就慢下來了。” 陳文周心中大石落地:將軍的神經中樞完全正常,只是眼睛和大腦信息傳遞有誤。 “這就是敗的原因嗎?” 陳文周笑道:“還有。” 李嗣業望著陳文周,示意他繼續。 “將軍你常年在西北作戰,而且我聽您是行伍出身,因為作戰勇猛且善于突襲,至今還沒有吃過敗仗,所以年紀輕輕就已經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軍銜)了。” 李嗣業苦笑,擺了擺手,埋著頭道:“好漢不提當年勇。” 陳文周也擺擺手,‘好漢不提當年勇’這句話的人有百分之一百二是在提當年勇,“將軍一路順風順水,沒吃過敗仗,所以才會輕敵,而且你沒在西北以外的地方打過仗,所以錯誤地使用戰術!但是為將者一次指揮失誤,卻要斷送幾十條士卒的生命作為代價!他們的妻兒老或許正在盼著他們回家,不知道將軍想過沒有?” 李嗣業抿起嘴唇,陷入深深的自責,他本來就非常關愛士卒,這次因為自己的失誤搭上了兄弟們性命,李嗣業且痛且愧,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臉上。 頭一次被陳文周打在左邊臉上的巴掌印子還沒消,現在右邊臉上又多一個,頗為對稱。 陳文周立馬好心地勸阻,“好了不許自殘的。就算要自殘,也應該用刀嘛,這樣才顯得有誠意不是?再打仗哪有不死人的,您是嗎?” 李嗣業無語,他很想把屁股下面的板凳砸過去。 李嗣業苦笑,“你得有道理,”然后站起來,彎腰向陳文周行禮。 “誒,誒,誒,將軍您別這樣,我可消受不起,”陳文周趕緊擺手,誠惶誠恐。 “這一拜,一來感謝文周兄弟的救命之恩,二來感謝文周兄弟的點撥之恩,你當得起,”李嗣業誠懇地道。 陳文周趕緊學著李嗣業的樣子還了他一禮,“將軍言重了,只求您看在咱倆一起洗了這么多菜的份上,好歹有一番深厚的革命友誼和香火情,您回去別記我的仇就行了,實在要記仇,萬望留條全尸。” 經過理論和實踐證明,一個上司如果要整你或者給你穿鞋,他事先肯定要在言語上哄騙你一番,讓你放松警惕。 陳文周認為,今自己深刻剖析了李將軍的失誤之處,并且指出因為他的失誤而導致驍騎營不少兄弟送命,這一番犀利言辭已經得罪了李嗣業,深深地傷害了李將軍的自尊,如果有一李嗣業重掌軍權,陳文周可以肯定,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辦了。 “回去?回哪去?”李嗣業疑惑道。 “當然是回去做您的將軍了,”陳文周用奇怪的眼神看著李嗣業。 “我都這樣了,還做啥將軍,”李嗣業沒好氣地道。 陳文周笑了笑,“那咱們還是洗菜吧。” 李嗣業:“……” 李嗣業被發配到火頭隊的第六,一個自稱來自朔方軍總部的哨官一騎絕塵而來,“驍騎營李嗣業將軍何在?” 李嗣業正在搬運大白菜,聽到喊聲,這才放下手中的活計,走過來,“我就是。” 火頭隊的全部人馬圍了過來,進入高度戰備狀態。他們以為郭大帥反悔了,要把李嗣業就地正法。 李嗣業心中一暖,朝他們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這么劍拔弩張,轉頭朝哨官抱拳道:“上差有什么吩咐?” 哨官抱拳回禮,“上差不敢當!大帥讓我來問問李將軍,是當將軍好,還是做士兵好?” 李嗣業看了看火頭隊的駐地,又看了看火頭隊的兄弟,自己年紀輕輕就已經是中級軍官,靠的是什么?還不是手下兄弟們拿命換來的,一將功成萬骨枯這話得一點沒錯,于是道:“沒有士兵就沒有將軍。” 哨官點了點頭,又問道:“大帥還問,先有勝還是先有敗?” 李嗣業下意識看了一眼陳文周,陳文周把目光轉向大白菜,李嗣業順著陳文周的目光看了看大白菜,略微思索了一下回答道:“心中有敗,用兵才能致勝。” 哨官笑了,從懷里摸出一道軍令:“玄字號火頭隊李嗣業聽令!” 李嗣業沒有穿戎裝,不能“介之不拜”(軍人甲胄在身,不行跪拜之禮),于是單膝跪地,“嗣業在。” “驍騎營鎮將李嗣業,將軍溝一役,爾玩忽職守輕敵誤判,以致東征首敗,枉送將士性命。本應軍法從事,顧念爾忠心為國,誠哉壯志,特令爾暫復原職,將功折罪。領越騎(輕騎兵)六百、步射三百、排矛手三百,著即討賊,務于三日內破襲將軍溝!不得有誤!違者軍法從事,再不姑息。” “得令!謝大帥!”李嗣業接過軍令,站起來。 哨官牽來一匹馬,拍拍鞍子,“將軍請!” 李嗣業知道,自己這是要去總部述職,然后取回官服和將印。他轉過身,朝火頭隊全體士卒彎腰行禮,火頭隊全體士卒回禮,都朝他樹大拇指。 李嗣業眼眶濕潤了,雖然才到火頭隊幾,但他懂得了不少道理。李嗣業走到陳文周面前,只了一句“料事如神!”然后跨上戰馬,和哨官呼嘯而去。 陳文周看著李嗣業遠去,突然想到一件至關重要的事情,趕緊跳出來探著腦袋大喊:“將軍慢些!當心摔下馬再傷了腦袋!” 李嗣業的背影一晃,險些掉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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